28 委屈 鄭家坐鎮西北,當地人只知振武候……

哪怕心心念念許久, 可等到季雁來真的開了口,寇元青還是腦中乍然一空。

種種歡喜難耐的情緒入煙花般炸開,讓他有瞬間的失神。

“青陽, 青陽……”心中情緒翻滾, 他下意識叫着她的名字。

話音剛落,季雁來就覺得周身一緊, 被寇元青死死擁進了懷中。

耳邊一聲聲呢喃, 哪怕看不清神情, 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急切和激動。

臉頰滾燙,呼吸間都是深幽的龍涎香, 季雁來呼吸一滞, 胸口一聲聲急匆匆的跳了起來。

手動了動, 她想把人推開,可剛讓開了一點距離,對方就俯身下來。

呼吸聲打在面頰上,她下意識側頭想要躲開,卻被對方噙住了唇。

掌下的心跳越發急促, 震的季雁來掌心發麻,目光一動,她便看清了眼前人湊近的眉眼。

墨眉,鳳眼,高挺的鼻梁,以及繡着金線的抹額一角。

她閉上了雙眼, 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可大概是因為看不見, 所以嗅覺越發的靈敏,身周龍涎香和玫瑰香混在一起,越發的濃郁, 讓她有些懵然。

身前人急切卻又溫柔,匆匆而來,卻又放緩了動作,拉扯着她一起糾纏。

季雁來只覺得自己越發的昏昏沉沉了。

安靜的殿內,紅衣和黑衣身影交織,難分你我,道不盡的溫柔旖旎。

不知過了多久,寇元青才依依不舍的退開。

“青陽……”他滿是歡喜的喟嘆,把胸口那口屏了許久的氣息一塊吐了出去,餘下的全是翻騰着的快活。

他這些年從未有過的快活。

眼睫一顫,季雁來睜開雙眼,尚有些迷蒙。

寇元青便笑了。

“青陽,”

“青陽,”

“青陽,”

在一聲聲呢喃中,季雁來眼波輕動,終于恢複了清明。

憶起剛才的情迷,她心中一跳,下意識把人推開,同時後退一步,扭過頭去,心中不由升起惱意。

這人,這人……

實在是不像話,可季雁來更惱自己,剛才怎麽就失了神。

寇元青沒有抵抗,依着她被推開,低聲一笑,滿是縱容的說,“走吧,我送你。”

“……藏光、”頓了一下,季雁來到底叫了這個名字,就想要拒絕。

可天子卻沒有聽她的意思,拉着人就往後門走去。

“多謝藏光。”季雁來只得說。

“走吧。”寇元青說着,卻舍不得放開手。

季雁來只好拽了拽。

忍下留戀,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寇元青這才松開。

“走小道委屈你了。”他看着掩在宮殿一角的側門,眉輕輕一皺,一想到青陽來見他竟然只能偷偷摸摸的,他心裏就很不舒服。

“藏光言重了。”本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這樣,正好,季雁來心下想着,眉眼淡淡。

看着這樣平靜的她,寇元青低低笑了一聲。

的确很好,以前他想都不敢想會有今天,可以後……

“真想不讓你走。”他低聲說。

季雁來心中一跳,擡眼看他。

“去吧,小徑曲折,記得小心些,別怕,不會有人看到的。”寇元青柔聲叮囑。

他從來不想季雁來背上污名。

眼波一動,季雁來告辭離去。

路上她細心的注意了一下周圍,才發現了些許端倪。

過份安靜了,明顯是有人藏在暗中。

心下一緩,季雁來徑直回了生雲殿。

宮人們齊齊上前行禮,其中一個宮女略有些冒失,靠的略有些近。

季雁來沒太在意,随意叫了起後就直接進了大殿,才算放松下來。

對她而言,去到天子的寝室,而且就在書房隔壁,太胡鬧,也太讓人心驚了些。

一牆之隔就是那些大臣……

沒再多想,免得自己吓唬自己,季雁來尋了些別的事做。

殿外,小宮女被姑姑叫去訓了幾句,讓她小心些切莫再像今天似的沖撞了貴人,小宮女連連應好,回頭躲在角落裏取了眉黛,寫了一個小紙條。

【身帶龍涎香】

殿內,季雁來養神片刻,總覺得身上的香味有些太濃了。

除了馥郁的玫瑰香,還有被風吹了一路卻還殘留了些許的龍涎香。

也顧不上青天白日的,她叫了水進來沐浴。

又換了身衣衫,雖然沒有熏香,可她常用玫瑰香,連着衣衫上也沁了進去。嗅着這淡淡的香味,她才算舒服了些。

不知不覺,一天過去,用完晚膳,季雁來便準備休息了。

誰知,天子竟又叫了她出去。

這次兩人夜半登山,去看映月湖。

夜色之下,遠遠可見一汪大湖,映着天上的明月,交相呼應,如夢似幻。

又這般玩了許久,寇元青才親自把季雁來送回她的生雲殿外。

遙遙目送佳人進去,黑衣侍衛悄然過來,說了小宮女的事,又遞上了一個紙條。

寇元青看着上面的龍涎香三個字輕輕笑了笑。

“不必阻攔,把它送出去。”

“打草,才能驚蛇。”他說。

讓他看看,除了虞家,還有誰在暗中窺伺青陽。

“是,”侍衛應諾,悄然退下。

幽山的确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季雁來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可惜,上有太後和天子——

微微垂頭,季雁來拿手帕掩着唇,打了個呵欠。

這幾日每天晚上天子都會叫她出去,帶她四處游玩,高興是高興,只是為了給太後請安必須要早起,這覺,就有些不夠睡了。

尤其是昨晚還下了山,去瀑布所在的地方,來回用了一個多時辰,回來的時候都亥時末了。

“見過王妃。”身前的聲音打斷了出神中的季雁來,她一擡眼,就見雲辛怡正福身行禮。

她樣貌清雅,氣質落落大方,行事不卑不亢,只是這樣一低頭,一彎腰,也十分的婀娜多姿,如同輕顫的蘭花一般。

“請起。”季雁來一伸手,欣賞的看着眼前的美人。

雲辛怡擡眼,就對上了她的雙眼,不由一愣。

眼前的女子眼中蒙着薄薄的水汽,面帶疲倦,非但不顯憔悴,反而多了些慵懶的美态。她只是這樣輕輕一擡眼,哪怕是同為女子的她驟然見了,心中也不由一動。

她不及她。

雲辛怡下意識想,心中一沉,道完謝意後就退回了寇珑玉的身後,垂眸間不由失神。

“看弟妹這困勁,昨晚做什麽好事去了啊?”宋珮芝照舊陰陽怪氣的說。

“好事算不上,就是趁着夜色,多走了走。”季雁來懶洋洋的答道。

“你,”宋珮芝一見她這漫不經心,仿佛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的樣子就來氣,還想再說。

“聽說獻王兄的愛妾有孕了?三嫂你別光注意我嫂嫂啊,回頭多注意點後宅,可得小心些,別一個不小心又小産了,這些年我獻王兄大大小小算着,都沒了五六個孩子了吧。”寇珑珍插話說,白了眼季雁來,恨她不争氣,整天被宋珮芝擠兌也不還口。

季雁來輕輕笑了笑,言語而已,讓她兩分又如何。

這樣的事每天都發生,殿中的人也不覺得稀罕,最後停在太後的制止下。

諸位夫人的請安只維持了三日,在連續三天天子都沒有過來的情況下,太後委婉的提醒了一衆夫人,随意游玩便好,不必再每日前來請安了。

雖然大家都心裏清楚,天子是在避着一衆貴女,可萬一因此對她不喜了呢。

別管心裏有多少想法,起碼在現在,太後是不願意惹了天子不悅的。

這一天起,一衆夫人雖然失望,可還是知機的沒再來了。

倒是寇珑玉,依舊帶着雲辛怡往返,絲毫沒把太後的話放在心上。

不過昨天天子依舊沒過來,算來,今天已經是第五日了。

等到內侍出現的時候,饒是事不關己的季雁來都下意識看了過去。

他會來嗎?她想,目光輕輕一掃雲辛怡。

這位擺明了想要入宮的雲家嬌女。

“陛下駕到。”

殿內諸人心中頓時一動,更确定了他之前不來,是不想見一衆貴女之事,一時間心思各異。

身穿龍紋玄裳的天子大步進來,衆人頓時起身行禮。

目光略過季雁來,寇元青開口叫起。

季雁來随之起身,低眉斂目,閑坐在一側,一點兒風頭都不出,只當自己不存在。

雲辛怡不由看她,眼見着她刻意收斂了自己身上的風華,下意識松了口氣,忽略了那一閃而逝的不對勁。

有季雁來這樣的美人珠玉在前,她沒有信心能讓陛下記住她。

所以,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

衆人頓時起身,一番母慈子孝之後,寇珑玉趁機開口,說了她明晚準備舉辦宴會的事,這次的理由是她殿中一株罕見的紅蓮開了。

在她口中,那株蓮花的色澤純正,比紅綢還要更豔三分,實在難得。

季雁來聽了都有些心動。

別的不說,寇珑玉府上花匠的手藝是毋庸置疑的,要不然她每年可開不起那麽多的各色花宴。

寇元青目光一掃季雁來,見她眼睛微睜,回過頭後就說了好。

這個眼神一閃而逝,仿佛只是一個不經意,可一直暗自關注着天子的雲辛怡卻不由自主的記下。

剛剛所有人說話,天子都目空一切從未在意。

這,真的是個巧合嗎?

看着神色毫無異樣的兩個人,她心中驚疑。

目光輕動,眼見着寇元青看都沒看那雲辛怡一眼,季雁來心中不由複雜。

如斯美人他都毫不在意……

上首,眼見着天子如此默然,太後瞥了眼寇珑玉,眼中一動。

算來,也快到了。

她張家女,也不比雲家女差。

自太後哪兒離開,走到半路上,季雁來又被叫去了書房。

這幾日下來,一回生二回熟,哪怕再聽見隔壁書房傳來的聲音,她都能忍下心中的些許慌亂,神色不動。

這次書房裏的不是她爹,而是其它幾位尚書。

其中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一直在争執,為的就是西南軍需一事。

戶部尚書說撥款是兵部押送,可他沒關系,可兵部尚書卻說一路上都沒有開過封條,眼下莫名少了三十萬兩白銀,定然是戶部從中作梗。

兩人互相推诿,不敢擔這個責任。

三十萬兩白銀不見了?季雁來心下一驚。

“既然查不出端倪,那戶部就再撥三十萬,另,着都察院,刑部,禁衛司協同,前往西南,詳查此事。”天子最後直接說。

本朝富裕,朝廷掌有琉璃,海鹽等制法,加之開國皇帝曾大力修路,南北通暢,商吏往來,稅收無數,倒是從不缺錢。

要不然,皇帝也不可能輕輕松松把三十萬兩白銀說出口。

解決了這件事,天子沒再耽擱,就命人退下,然後來了偏殿。

幾位尚書若有所思,總覺得今日的陛下,行色略顯匆匆啊。

行色匆匆的天子進了側殿,對坐在那裏擡眼看來的季雁來微微一笑。

“藏光。”季雁來站起身,經過這幾日來,總算熟悉了這個稱呼,沒有再經歷一次叫陛下,糾正,然後只得依從的過程。

說起來,之前小半年的相處,都沒有她們這幾天見得多。

對于天子,季雁來的确熟悉了不少。

“青陽。”哪怕只是聽着自己的字從她口中叫出,寇元青都會忍不住愉悅,過去攬着人坐下。

季雁來雖然還是有些抗拒,卻也沒再緊張——

不得不說習慣的吓人,發現這一點後,她微微怔愣了一下,而後自嘲的想着。

“剛剛所說的軍饷?”閑閑說了一會兒話,思及剛才的事情,季雁來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西南多水匪,自北夷被平定之後,這西南便成了大昱最大的問題。

西南駐軍三十萬,若是沒了這軍饷,怕是要難熬一段時間了。

“沒什麽,”寇元青不以為意,可看着季雁來眼中的關切,他沉吟了一下,說,“青陽,你可知道坐鎮西南的是誰?”

“是振武候,鄭德海。”

“別的呢?”

季雁來搖了搖頭,振武候坐鎮西南,這些年只三年回一次京述職,比起他,她更清楚他府上的幾個子女。

不過相比這位将軍的威名赫赫,他的兩子兩女都不甚出挑。

接下來,寇元青就和她仔細說了說鄭家的事,世代從軍,鄭德海的父祖全都是叫的上名號的将領。

“真厲害。”季雁來不由說,心中卻一沉,想起了功高震主一事。

果然,寇元青接下來就說。

“最厲害的時候,鄭家坐鎮西北,當地人只知振武候,而不敬天子。”

“什麽?這也太,”太大膽,太疏忽了。

就連季雁來聽的的第一個反應,也是鄭家是否生了不臣之心,不然怎麽敢放縱底下的人如此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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