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死訊
可卿的整個右臂已經變得綿軟無力,身下馬匹的奔跑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沈雪澈抵擋不了多久,再這麽下去自己與鶴一必死無疑。
“跳下去”
身後鶴一的聲音讓可卿不由得皺了眉,身旁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貿然跳下去安有命在?
鶴一提氣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語氣堅定 “我來過這兒,下面有一方寒潭,跳下去也許有一線生機”
“若是這崖底沒有出口,就算僥幸得活,又怎麽出來?”
鶴一搖頭看着她苦笑了下“現下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實在是再沒有第二條生路,可卿棄馬站在懸崖邊,看着已經跳下去的人深吸了一口氣。自己并不是怕死,只是想再見一面姒墨,無論如何自己得活着去見她。
身子如風中柳絮,飄忽沒有方向,身子在峭壁上一路碰撞而下,血跡蜿蜒如長蛇,在落進刺骨的寒潭中時,額頭不慎磕在潭底凸起的石頭上,可卿的意識漸漸模糊了下去。
自己終究是在死在這冷徹的崖底了嗎?
浚州到南陽城有半月路程,暖青不敢耽擱,夜以繼日的帶着姒墨往那兒趕,途中正巧遇到了晚棠與硯星兩人,四人風餐露宿只花了不到十日便來到了南陽城。
“姒小姐?”
少铮瞧着眼前面容憔悴的四個女子,不由得驚詫了起來。但畢竟是識得姒墨的,知道她是小汝的師父,忙派人為她們準備食宿。
“發生什麽了?小汝在哪裏?”
姒墨的身子本就不好,這般勞頓數日全憑一口氣吊着,現下忽然聽說可卿還未回來,不由得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出昏厥了過去。
這一番又是亂上加亂,少铮不敢耽擱親自去請師父過來救治。縱使是內力深厚的葉赫,面對姒墨如此病體,也是足足花了兩天三夜才将她救了過來。
“我已經派人去浚州找小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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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墨聽後掙紮着從床榻上坐起,但動作用得大了,喉中又有腥甜之物湧出,捂着心口緩了好一會兒才将它壓制了下去。
“我也去”
“你現下自身難保,如何去尋她?”
葉赫見她十分堅持,最後只得做了讓步“你再休息幾日,待稍稍好些後,我與你同去浚州”
又囑咐了她幾句後,葉赫才帶人離開,走到門口時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嘆息隐在了心中。一聽到小汝生死不明的事情,她便如此激動,若是說她們二人之間只是普通師徒之情,誰又會相信呢?
屋內漸漸安靜了下來,姒墨的唇色愈發蒼白。若是她當初沒有遇到來到烏山,沒有遇到自己,是不是就能平安順遂的過完這一生呢?
姒墨知道自己的身子需要靜養,斷然不該胡思亂想,可自己越去壓制,這思緒便愈加雜亂。一閉上眼睛,腦海中便是可卿的模樣,冷淡脫俗如玉人一般。可偏偏如此冷漠的女子,一見着自己便帶了盈盈笑意,旁人許是一生都未曾得見的模樣,自己卻全都見過。
手指緊緊揪着薄被,幾十年來未曾覺得的害怕擔憂,如今一朝全部嘗盡。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自己終究也是一個俗人,逃脫不了世間的七情六欲。
可卿啊可卿,定要平安才好。
休養不過四日,姒墨便備了藥材決定同葉赫啓程前往浚州,暖青放心不下鶴一,最終也跟了去,只将晚棠與硯星二人留在了南陽城。
從浚州到南陽城花了十日,再算上休養的四日,這便去了半月有餘,等三人到了浚州後,距可卿她們失蹤已經将近一個月了。葉赫前段時間派出去尋找的人,沒有找到她們半點蹤跡。
莫不是又被五毒教的人捉了回去?
姒墨拿着浚州的地圖細細看了幾日,最終用毛筆圈畫上了幾個位置。
“你圈的這幾個位置都與南陽城的方向相背,小汝怎麽會去這裏呢?”
“當時情況危機,可卿定是怕會将大批追兵引向我們,許是會相背而行,往山澗的方向逃去。”
葉赫沉吟半晌,最終将地圖交給了手下的人,吩咐了他們要仔細尋找,半個草叢都不準落下。
姒墨的猜想果然沒錯,不出半日出去尋找的人便回來了,硬着頭皮朝着葉赫行了一禮,表情十分凝重。
“禀家主,葉小姐……似乎是找到了”
葉赫聞言不由得皺了眉“找到便是找到,沒有找到便是沒有找到,似乎找到是何意?”
姒墨瞧着那人支支吾吾神色有異,心霎時涼了下去,猛地站起了身。
“她在哪裏?”
話音未落,門外走進了兩個擡着長板的人,長板上還蓋着一層白布。葉赫心中陡然一驚,伸手掀開白布後終于明白那句似乎找到了的含義。
白布下是一具生蛆的零落骷髅,手臂與腿骨已經斷裂,一看便知是生前同他人遭受了激烈的戰鬥。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這具屍首的胸骨處殘留着些牙印,似是被野獸啃噬過。
“屍骨從哪裏找到的?”
“在山間的路旁”
葉赫猛地把白布蓋上,眼神犀利,語氣嚴厲“那你怎麽知道她是小汝!”
那人見家主生了氣,忙跪在地上将一柄長劍呈了上去“被發現時,屍骨的手中緊緊握着這把玄陰劍”
玄陰劍……小汝的佩劍……
葉赫聽後表情頹然,似是瞬間蒼老了下去。
怎麽會這樣呢?
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又有一行人跑了進來,身後依舊是跟着一張蓋着白布的長板。
“禀家主,我們在崖底發現了一具屍首”
姒墨率先起身,掀開白布後身子猛地一震,後退幾步癱坐在了木椅上。暖青覺出異樣,連忙上前查看,待看清面容後胸口裂痛,只覺眼前事物全部颠倒起來。顫抖着去觸她脖頸上戴的玉佩,想哭卻又一滴淚都落不下來。
鶴一,死了。
腰腹處和心口處一片紫黑,一看便知是劇毒入心而亡。毒發身亡該是痛苦萬分,可她的面容卻十分平和,嘴角還帶着笑,似是同平日一般在與自己裝睡。
這便是自己與她的最後一面嗎?自己還未來得及同她說上一句話,還未将自己的心意說給她聽。
擡着長板的人見她悲痛欲絕,出言勸解道“這位姑娘還算幸運,寒潭四周寒冷又無野獸,能留個全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姒墨将視線落在另一具的森森白骨上,霎時心灰意冷,只覺這世間已經再無讓自己流戀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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