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獻祭羔羊

“啊啊啊！！”

陳栗錯愕回頭, 他左手上還拎着往下滴血的假肢：“你有沒有聽到人的慘叫？”

傅莫殃漫不經心牽着他的右手往前走：“嗯？大概有誰被某個厲鬼抓住了吧，現在這個鎮上到處都是索命的厲鬼。”

陳栗丢下手上的東西，視線落在相握的兩只手上, 忍不住有些臉紅：“你怎麽過來了？”

傅莫殃側頭看他紅撲撲的臉蛋, 眼尾眉梢全是笑意：“想你了。”

明明語氣輕佻, 眼神卻專注得讓人無法質疑。

陳栗好不容易稍稍降溫的臉又開始升溫, 烏溜溜的眼眸中漾開水光：“如果他們出了副本後把你真實身份出賣了怎麽辦？”

盡管他們剛剛吓得六神無主, 可是等安全後很容易就能想到傅莫殃在其中扮演的身份。

排行第一的玩家身份居然是非人類，這樣的事情一出來足夠震蕩整個玩家圈。

看到他真切的在擔心自己，傅莫殃冷硬的心都變得軟和：“不用擔心, 這會是我最後一場游戲。”

陳栗這才想起來，傅莫殃成為玩家進入這個游戲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是自願進來的，自然也不用受到這個游戲的威脅。

傅莫殃：“我也會帶你走的, 不過這個游戲目前狀态很奇怪, 也許不需要我親自動手就會解散。”

“解散？”陳栗詫異瞪圓眼睛, “你是說這個游戲解散？”

傅莫殃不欲再多說，揉了揉他的眼尾：“嗯, 現在我們要先從游戲中出去。”

如果這個游戲解散了, 那玩家們呢？那些有實體的引導型NPC又該怎麽辦？游戲收集恐怖值到底是為了什麽？

陳栗心中有很多問題, 可不知何時這個宅府着起了火, 倒是都是橙色的焰光和嗆人的霧氣, 他只能先将所有問題都壓下。

在怒漲的火勢中，傳來嬰孩的啼哭、男女的呼救......

原本安靜的鎮子被撕扯下最後一塊假象幕布，到處都是慘叫, 如同地獄。

他們很快就在宅府後門找到了正想逃跑的大祭司, 他身上狼狽得沾滿血跡完全沒有一開始的高高在上。

見到陳栗和傅莫殃後充滿恐懼, 嘴裏不住發出赫赫的聲音。

大祭司：“不、不，我已經按照你所說的那樣把聖子獻祭給你了，為什麽還不放過我！？”

他還帶着那個猙獰的面具，上面每顆眼珠子都在流出血淚。

傅莫殃擡起手隔空點了點：“要殺你的不是我。”

大祭司的身後浮現出三個人影。

這三個人的臉陳栗都見過，正是慘死自己家中的周家三口！

陳栗心情十分複雜，唯獨沒有驚訝：“果然他們就是被你殺死的。”

他知道大祭司為了蒙騙村裏人，每天都會去後山進行一些儀式，所以每次褲腳都會沾着泥沙回來。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匆匆忙忙從外面趕回來，褲腳上就沾着山上的泥沙，唯獨周家三口死的那一晚上沒有沾染泥沙，就是他在殺完人後為了掩蓋血跡換了衣服。

這些陳栗早就猜出來了，他唯獨不能理解為什麽大祭司要向村裏人撒謊要聖子聖女，而他們又頻頻失蹤。

搞懂聖子聖女的失蹤原因是玩家們的任務，所以要離開這個副本除了讓玩家全滅以外只剩下這個方法。

陳栗緩緩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不僅要當NPC，還要幫玩家完成任務。

周家三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逼近大祭司，長長鈎爪的鬼手撕扯着他的身體，血肉像是破布條噴濺。

陳栗的眼睛被傅莫殃擋住，只能聽見讓人頭皮發麻的慘叫。

其他祭品都是對整個鎮上人的怨恨，唯獨周家三口人都是慘死大祭司手上，對他怨恨最深，哪怕剛成鬼沒多久也要殺死他。

在一片慘叫聲之中，夾雜着細微的一聲木質品碎裂的聲音，陳栗趕緊把擋在自己面前的手扒拉下一點，透過縫隙看到了大祭司現在的模樣。

他臉上的木質面具裂成了兩半掉在地上，露出原本的臉來，那張臉似乎已經和面具融為一體，所以面具掉落的那一刻臉上的皮膚也跟着被扯下，露出恐怖的眼眶和皮下紅色的組織，黃色的筋像是蛆蟲在蠕動着。

大祭司驚恐的摸上自己的臉，手指觸摸到沒有皮膚的臉上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感，他發出痛叫：“啊啊啊我的臉！！”

陳栗面色微微蒼白：“他的眼睛？”

那張臉上最恐怖的還不止于此，而是那一個個的窟窿洞中因為疼痛快速轉動的眼球！

他那張多眼睛的驚悚面具下，正對的臉居然也有對應的多個眼珠子！

哪怕是見過多個恐怖場景，陳栗還是忍不住瑟縮。

周家人還在他身上不斷啃噬着，大祭司兩雙大腿只剩下森森的白骨，腰部也開始變得血肉模糊，盡管如此他還是猙獰着臉看向陳栗所在的位置，眼中再次爆發出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而這一次陳栗終于認出了他眼中的情緒——嫉妒。

他在嫉妒着自己。

傅莫殃見他害怕，将他攬住懷中徹底擋住慘叫和那張醜陋的臉。

安心的味道裹挾住全身，陳栗原本緊繃的身體終于稍稍放松，前面童女跟他說過的話都在腦中一一浮現。

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将全部線索串聯成一條線，在他腦中閃過。

“我知道鎮上為什麽總是會丢失聖子聖女了！”陳栗急切擡起頭，“聖子和聖女都是大祭司挑選的，每一任特點都是長得好看，其實他們的作用并不是為了祭祀，而是大祭司扭曲的嫉妒！”

焰火燒得越來越旺盛，整個鎮子都在燃燒無處可躲，陳栗的語速加快：“大祭司天生就長了多雙眼睛，所以嫉妒着長得好看的人，在将人捧上聖子聖女的地位後，大祭司又會親手将他們虐待致死！”

難怪那天大祭司怒氣沖沖的進入他房間，童女下意識就以為他會死掉。

在那個宅府中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了，他們都習以為常，成為大祭司的幫兇替他隐瞞鎮民。

傅莫殃揉了揉他的頭：“嗯，知道我為什麽說這個鎮上的人都是死有餘辜嗎？”

陳栗搖搖頭。

傅莫殃：“大祭司是個畸形兒，從出生起就因為醜陋的多眼容貌備受欺辱，僥幸活到長大後才想出要成為祭司欺騙愚蠢無知鎮民上供，實則是用這樣的方法報複這個小鎮，每個年歲高的鎮民都欺辱過他，而年歲輕點的鎮民則都是祭祀活人的幫兇，所以這個鎮上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随着他平平淡淡的敘事，大祭司的慘叫也越來越低最後徹底消失，周家三人大快朵頤啃掉了他的腦子和身體上最後一點血肉。

副本真正的BOSS一死，整個副本都開始塌陷，火焰不再有炙熱的溫度，周圍的哭叫都離得越來越遠。

陳栗擡起頭看向天空，那裏破了一個巨大的洞，洞的周圍都是被吸進去的雲，閃着蜿蜒的閃電，狂風大作。

這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陣仗，以往的副本哪怕是離開，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同世界末日降臨。

連天都被捅破了一個大洞。

001：【恭喜宿主，收集到了一千恐怖值。】

【一千？！】陳栗被風吹得有些睜不開眼，【剛剛不是才六百嗎？】

001聲音迷茫：【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是突然之間這個副本NPC的恐怖值都被捕捉到了。】

按理說NPC産生的恐怖值是不該被收集的，這些都是游戲本身的東西。

出現這種情況就像游戲出現了Bug。

又或者說是在做最後的結算。

陳栗惶惶不安的想，難道游戲真的要自我解散了？

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直覺卻告訴他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頂上的洞開始往上吸取東西，鎮上的瓦礫雜物都開始反重力的往上飄，一時之間讓人分不清哪邊是地哪邊是天空，好像引力都在颠倒。

傅莫殃擡手揉捏了下陳栗的後頸，用安撫的語氣說道：“別怕，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在意識即将模糊之前，陳栗抓住了他的手：“我要在現實中找到你！”

傅莫殃原本的動作頓了頓，銀眸變得極為柔和：“那就來吧。”

“我在傅式科技大樓等你。”

這是陳栗合眼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陳栗猛地起身，一瞬間産生劇烈的頭痛。

周圍不再有膽寒發豎的哭叫和沖天的火光，有的只是平靜的一片純白。

他的手邊突然被某個堅硬的東西蹭了蹭，陳栗視線向下移發現是鬼大巴擔憂的蹭着他。

陳栗将鬼大巴抱起來：“我沒事。”

原來是已經回到系統空間了。

明明還是一如既往的極白，卻還是有些變化，原本在角落擺了一些001喜歡的小東西，現在也全部消失不見了，連之前和joker一起打牌的東西都沒了。

陳栗：“001，外面是不是發生什麽了？”

光團挪了過來，有些支支吾吾：“嗯......你最好自己看看。”

陳栗伸手把它攬到自己懷裏，打開系統空間唯一一道門。

門外不再是熟悉的大大小小方塊沉浮的空間，而是什麽都沒有的虛黑——整個玩家區域都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要開始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