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錯哪兒了?

院外最後一抹天光散盡,黑夜籠罩而來。

“奴婢知道錯了,還請王爺息怒!”

寶鳶的手腕被攥的生疼,男人甫一松開手,她便恭敬的跪了下去。

屋中很靜,有微弱的光自窗外照了進來,模糊的勾出了女人瘦削而溫順的背影輪廓來。

男人粗重的呼吸似乎就在耳旁,寶鳶乖乖的跪在地上,等着男人的訓示。

她在腦海中迅速的過了一遍與男人相處時的情形,若是真論起來該生氣的也該是她,昨兒夜裏他折騰了她那麽久,饒是過了一天身下還是有些火辣辣的刺痛呢。

她沒動怒,他怎倒先生氣了?

寶鳶苦思良久,竟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姜行舟在書房裏待了整整一天,卻什麽事情都沒幹。書卷自打到了他的手中就一頁都沒翻過,滿腦子裏想的都是寶鳶同馮效兩人對坐談笑時的樣子。

午後,下了一場暴雨。

待雨停後,天氣重又熱了起來。

他心不定,于是扔下書,去了院外。又讓周棟陪着他練武。他愈打愈起勁,打的周棟是只有招架之力,并無還手之功。

出了一場汗後,他将手中的劍一扔便去了淨房沖涼。

涼水自頭頂澆下來的時候,他瞥見了手臂上幾道鮮紅的抓痕,細細長長的,是女人昨晚所留下的。

一想起昨晚的熱情,姜行舟好容易靜下來的心又躁動了起來。

他換了一身衣裳,陰沉着臉去了小院。

他不喜歡這樣被人影響的感覺。

“錯哪兒了?”

男人的聲音裏蘊含着壓抑着的怒意。

寶鳶:“???”

空氣瞬間凝固住了。

寶鳶只覺兩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射了過來,她忙行了大禮,額頭抵在了冰涼的磚石上,聲音裏不覺就有些顫抖了。

自打她跟了姜行舟之後,男人雖在那方面索取多了些,旁的倒也沒什麽,從未見他動過這麽大的怒氣。

“王爺是千尊玉貴之人,若是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王爺若是嫌奴婢伺候的不好,打奴婢一頓,将奴婢攆出去就是了。”

打她一頓?

姜行舟怒極反笑,“你就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從本王的身邊逃走,好投入你那個表哥的懷抱裏?”

寶鳶還沒來得及回答,下巴便被男人的手指死死的鉗住,她不得不擡頭來,剛一擡眸,就撞進了男人幽深的黑眸中。

不過呼吸的功夫,寶鳶便反應過來了。

原來姜行舟這般動氣,竟是為了她私下見馮效一事?

可是她又不是他的誰?

他為何要這麽生氣?

女人清亮的雙眸中那微不可查的疑惑,讓姜行舟的怒氣更盛了幾分。

他怒不可遏,抓着寶鳶的手便将人扔到床上,跟着欺身壓了過去。

“本王的東西,就算是扔了也不會便宜旁人,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寶鳶被摔的好一陣頭暈眼花,待反應過來後,又急又密的吻便落在了頸項間,她伸手抵在男人的肩頭,奈何男人的力氣太大,她急的哭了起來。

“王爺......”

有涼涼的濕意落在了他的唇瓣上,姜行舟動作一頓,撐起了身子看着淚眼朦胧的寶鳶。

女人死死的咬着紅豔豔的下唇,有淚順着眼角滑落。

“王爺誤會奴婢了。奴婢與表哥清清白白,且就算沒有王爺,奴婢此生也決計不會嫁給表哥的。”

女人的聲音哽咽的厲害,說出的話也斷斷續續的。

最後一句話落進了姜行舟的耳中,胸腔裏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稍稍熨帖了些,黑沉沉的臉色也是雨霁放晴,微微和緩了些。

他的聲音悶悶的。

“知道就好!”

......

院外萬家燈火次第亮起,一叢叢的炊煙升向了夜空。

許是午後才下了雨的緣故,入了夜還涼涼的很是舒爽,只一點就是外頭的蚊子太多了些。

“啪......”

“啪......”

“啪......”

周棟的巴掌落在脖子上,嘴裏罵罵咧咧道:“你他娘的也欺負人是不是?明明我們這有兩個人,你作何偏偏只咬我一人,莫不是瞧着人家小姑娘長的俊俏便舍不得下口吧。”

夏荷被他逗的咯咯直樂。

院內沒了聲息,她有些擔心寶鳶,“周爺,你是王爺身邊的人,最是了解王爺的,他不會對我們姑娘怎麽樣的吧?”

周棟揮手趕着蚊子。

他家王爺心比石頭還硬,那些得罪他的人可都沒好下場呢,端看的裏頭那位可能将他家主子哄好咯。

“王爺不是那等跋扈不講理之人,想來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兩人正說着話,就見一道人影沖進了院內。

“曹...旭......”

周棟的剛喊出名字,曹旭已經闖到了房門外。

“王爺,宮中急召,說是皇上不好了......”

話音剛落,姜行舟就從裏面走了出來,他大步的朝外走去,邊走邊問道:“傳旨的人怎麽說的?太子和其他人可都進了宮?”

曹旭拱手道。

“宮裏有皇後娘娘看着,只召了太子和太孫在殿中侍疾,其餘的皇子們皆都在自己府中。”

姜行舟腳下不停,出了巷子翻身上馬。

景和帝自打病了之後,病情反複也是有的,可從未這般嚴重過,皇後竟然連太子和太孫都叫了去,如今又叫了他去?

他剛想開口問話,就見寶鳶也跟着出來了。

女人的眼下還挂着斑斑的淚痕,她仰着巴掌的小臉看着他,“王爺此去千萬注意安全,奴婢在這裏等王爺回來。”

柔柔的聲音像是一股穿堂風迎面吹來。

姜行舟只覺通體都舒泰了,唇角高高揚起。

“別以為說兩句好聽話,本王就能輕易饒了你。”

他眼裏戲谑的光,讓寶鳶面上一熱,慌不疊的移開了目光。

姜行舟夾着馬腹,揚起馬鞭狠狠抽在馬背上。

“駕!”

寶鳶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暗夜裏,便轉身回了小院。

這頭曹旭陪着姜行舟進宮,周棟便要在宮外安排,他也急急的要趕回王府去。

夏荷将懸在腰間的香囊扯下,塞進了男人的手中。

“這裏頭裝的都是驅蚊的草藥。”

說完便随着寶鳶一道回去了。

周棟捏着香囊,送到鼻端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藥草清香味撲鼻而來,他将香囊收進了懷中,也策馬離開了。

......

養心殿的偏殿,燈火通明,将整座殿宇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皇後倚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她年歲已高,精力也不比年輕時候了。

滿室寂靜。

只有姜行彰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殿中來回踱着步子,一刻也停不住。

若是旁人瞧見了只會以為太子純孝,竟如此憂心君父的身體,唯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是激動的,高興的。

他做太子已經二十來年,眼看着年紀越來越大。

可那日日都能看到的龍椅,他卻從未坐過,別提坐就連摸也摸過一回。今夜宮裏傳來消息的時候,他連晚飯都沒用,筷子一撂,便急急的進了宮。

秦婉則陪在太子妃的身邊,兩人都守在皇後邊上。

姜郁坐在桌邊自顧的喝着茶,目光不時瞥向在殿中踱步的父親,他的父親也真是好性,等了那麽久盼了那麽久竟也甘心?

人生有多少個青春年華?

要是讓他似父親那般守着所謂的太子名頭,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他可沒那個耐心。

太子心裏雖激動,但腦子卻還算清醒。

“母後,你說我們來了父皇不見,卻偏偏讓人去請老十六,您說......”

皇後睜開了眼睛,眸中卻無半分疲倦之色,她揮了揮手,衆人皆都退了出去。

待裏間只剩母子二人時,她開了口。

“就算皇上不請他來,本宮也要請他來呢。”

太子了然,嘿嘿的笑了兩聲。

進宮的規矩不許帶武器,不許帶随從,如此倒是好控制了。

“到底是母後聰明,兒臣拜服。”

......

養心殿。

景和帝躺在龍床上,面色灰敗如紙,連唇都沒了血色。

褚泉彎腰在他耳旁說了句。

“啓禀陛下,王爺來了。”

褚泉将人扶着坐了起來,景和帝虛虛的撐開了眼睛,“你來啦!”

聲音蒼老而虛弱,再也不複從前的龍精虎猛。

姜行舟看着那張熟悉而陌生的面龐,一時也不知心裏什麽是滋味。

“父皇春秋正盛,好好養些日子定會好起來的。”

他如同任何一個臣子那樣說着恭維的話。

景和帝咳了兩聲,“前些日子忠肅侯府的沈廣均帶着女兒特意進了趟宮。”一句話說完,他喘的厲害,聽了會兒才繼續道:“你若不願就不願吧。只那個蘇州來的叫?”

他病糊塗了,只記得那個女人模樣倒是極好的。

褚泉小聲提醒道:“聶寶鳶。”

景和帝又道:“你便真的就那麽中意她?你可知依着你現在的處境,若是沒有個好的岳丈家,等回頭朕走了,你會有何下場嗎?”

姜行舟眸色一冷。

下場?

他能不知道是何下場嗎?

可這一切是拜誰所賜的?宮中人人都知道集寵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自打他出生起,景和帝便對他寵愛有加,絲毫不加掩飾。

以至于兒時他被兄弟姐妹們妒忌,排擠。

好容易成年了,更得時時防着。

“父皇放心,兒臣不會有事!”

同時也是拜他所賜,他早已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姜行舟了,他有足夠的實力,足以自保。

景和帝嘆了一聲,重又閉上了眼睛。

“好,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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