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夜談
待他走遠,洛蘭心淡淡地看向沐傲星:“你方才說的同類是什麽意思?”
沐傲星微微彎腰,鄭重地施了一禮:“當日墜湖之時,令愛曾化身為鹿,胸口射出白光,護我藏身湖底洞穴,又補我丹田。”
“你見過北北的原形?”洛蘭心顫聲道,一只手忍不住緊抓着旁邊的石頭,目光緊緊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由于太過震撼,反倒将後面那句原本也極重要的“補丹田”都忽略了。
“人也好妖也罷,她救了我,我便該還她這份救命之恩。”沐傲星任由她打量,但那份僵硬卻顯露出他極不習慣被人這樣從頭到腳的仔細審視。
洛蘭心盯着沐傲星,直至少年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才終于收回質疑的目光,淡淡地看向碧波蕩漾的湖面:“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信你,至于我們的同類……”
“等我傷愈之後,可以庇護他們。”
“不用了,只要你不令人打擾他們,就已經很好了。”
“可以。”
洛蘭心低頭望着懷裏的女兒,眼中終于浮現出一絲迷茫的惆悵,但随即就被母性的堅韌所替代:“還有一件事,北北體質特殊,除了每月十五,平日裏不會輕易顯出原形,身上也無妖氣,還望你務必要保住她的秘密。至于我,以後都會以靈寵的身份陪伴在她身邊。”
“此事我不能瞞我父王,除此之外,我誰都不會說。”
洛蘭心知道這事卻是不可能繞過雷辰國皇帝,只能點頭:“皇子殿下,煩請你陪一會我的北北,我有事需走開一下。”
沐傲星颔首,面無表情地坐在離洛北北一米之處,待洛蘭心一起身走出數步,便立時啓動了寶衣的防禦。
洛蘭心看在眼裏,卻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直接向雲寒初離開的方向走去。
沐傲星不猜也知道她必定是要和雲寒初單獨談話,想到洛北北望着那個姓雲的家夥的眼神,心中更是不悅。
不過也是奇了,怎麽短短十數日,他就連續看兩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如此不順眼……不對,那畫中的男子似乎就是這個什麽雲寒初。
沐傲星劍眉一揚,立刻取出肖像,仔細一瞧,雖說畫像裏的五官并不明朗,可兩者的神韻氣質确實十分相似,看來果然是同一人,難道這就是所謂冤家對頭天生就不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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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傲星皺起劍眉,雙掌一搓,就想随手把畫給毀了,忽然又覺得這樣做不免太過幼稚,反倒顯得自己妒忌無氣量,便哼了一聲又把畫重新收了回去。
“阿媽……”睡夢中的洛北北忽然夢呓了一聲,右手微擡着四處虛抓。
沐傲星瞧了一眼,繼續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阿媽……”沒有抓到期望中的保障,洛北北顯然睡的極為沒有安全感,夢呓聲顯得越來越慌亂,右手也開始亂動起來。
真是個離不開娘的黃毛丫頭!
沐傲星板着臉,想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可最終還是不由自主地挪了一下,把手伸了過去。
洛北北亂擺亂抓中終于抓到他的手,頓時安下心來。
須臾之後,見她重歸平靜,沐傲星便想抽手,可他一動,洛北北就慌亂地抓得更緊。
真麻煩!沐傲星不由仰天翻了個白眼,冷傲地扭過了頭,耳尖卻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色。
沒過多久,洛蘭心邊和雲寒初一起回來了,見到兩人幾乎十指相扣的雙手,洛蘭心的面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沐傲星面無表情地把手抽了出來,大步走向湖邊。
洛北北立時嗚咽般地夢呓起來。
洛蘭心連忙喚着她的名字握住了她的手,她才重新平靜。
這麽一來,洛蘭心倒是不好再對沐傲星擺臉色。
雲寒初将篝火架起等待天黑,洗了幾個果子放到洛蘭心身旁,便盤坐在一旁開始修煉。
秋風徐徐,除了偶爾幾聲鳥鳴,湖面上躍起一兩尾魚外,四周竟是別樣的寂靜。
夜色,終究是漸漸地暗了,星子一點點地多了起來,直直整片蒼穹都在發着寶石般的光芒。
洛北北就是在這樣的星空下,終于自然地醒了過來。
洛蘭心體弱,縱然服了雲寒初給的靈藥,可畢竟底子不足,歷經了這麽多天的奔波和擔驚受怕,早就有些支撐不住了,在守了大半天之後終究還是靠在石頭上和女兒并排睡去。
只是她即便睡着了,眉宇間也還是挂着濃濃的憂愁。
阿媽,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聽着夜色深處傳來的各種怪聲,想到阿媽為了尋她也不知受了多少罪經歷了多少危險,洛北北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道歉,然後就聽到耳畔響起一個淡薄的聲音:“怎麽醒了?”
“雲大哥……”洛北北微微支起身,雖然感覺這個救命恩人性子冷淡,不易接近,但還是張開小嘴無聲地乞求,“你能讓我阿媽安安心心地睡一會嗎?”
雲寒初點點頭,擡手輕輕地揮了一下,洛北北就感覺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稍稍地松了一點,便小心地抽開坐了起來。
雲寒初淡淡地道:“你最好還是再躺一會。”
洛北北搖了搖頭,慢慢地站起了身,向他走去,卻不小一腳踩歪頓時晃了晃。
雲寒初立時一拂手,洛北北就感到有一股溫柔的力道托了自己一把,嘴邊不由揚起了一抹感激的微笑。待終于走到他身旁一米許,才怯怯地問道:“雲大哥,我能坐你旁邊嗎?”
雲寒初微微颔首,雖然他的面上依然不曾有半絲笑容,可在洛北北眼中,卻自有一股讓人平靜的力量。
“謝謝雲大哥。”洛北北羞澀地坐了下來,情緒很快重新低落,“雲大哥,你可以跟我說說我生父的事情嗎?”
提起師尊,雲寒初的眼中浮起一絲敬意:“師尊姓卓,名諱雲清,乃雲門現任掌門。師尊性情寬和仁愛,不僅深受門下弟子愛戴,在修仙界中也素有仙名。”
“寬和仁愛……”洛北北喃喃地道,睫毛微微地垂了下去,“那他為什麽不要我們?”
“師尊他不是不要你們……”雲寒初想要解釋,卻又發現自己給不出适合的理由,便就事論事地道,“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些誤會,待我護送你們到皇都,便即刻回去回禀師尊,希望可以解開誤會。”
“送我們到皇都?”洛北北敏銳地從他的語中聽出言外之意,不由地有些受傷,“他……沒想過要接我們回去嗎?”
“這……”雲寒初略一遲疑,還是實話實說,“師尊只讓我救你出來并妥善安頓好你們母女,并未再有其他吩咐……不過,小師妹,師尊一定不是那等負心之人,他……”
“雲大哥……你知道我們是什麽嗎?”洛北北輕輕地打斷他,卻加重了“什麽”這兩個詞。
雲寒初點了點頭:“我早晨初到之時,你母親已化出了原形。”
“所以……”洛北北幽幽地道,“我生父是因為阿媽是妖,才趕我們走的,對嗎?”
“人妖相戀,雖然是有些不為世人所容,但……”雲寒初難得地蹙了蹙眉,“以師尊的修為,不可能沒有早早地看出你阿媽的真身,倘若是因為此故,當年他就不會帶你阿媽回雲門,而且一住便是三年了。”
“啊,我阿媽還在雲門住過三年?”
“是,所以我猜測師尊和師母之間必有誤會,而不僅僅是因為人妖不可相戀。小師妹,你且不要憂心,雖然師尊不知有何苦衷不能接你們回去,但他必定也是記挂你們的,将來等誤會解開了,我想定然會改變心意接你們回去,到時候,你還要多勸勸師母。”
“阿媽的性子看似柔婉,可一旦決定下來的事就很難更改,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勸得動她,我……盡力吧……”
兩人的聲音都是低低的,仿若輕風稍稍一吹,便能消散地無影無蹤,卻還是一絲不差地落入了湖邊某少年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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