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啓程

翌日，依然是個晴朗的天氣。

洛北北一早睜開眼睛，就聽到了清脆的鳥鳴，再一側頭，就看見自己的阿媽正睡在身邊，面容雖然帶着淡淡的蒼白，卻一如既往的沉靜娴美，一時間不由地還以為自己依然在那個居住了十多年的茅草屋中。

但是，下一瞬，她就因周邊的環境而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這是湖邊的亂石灘，不是妖谷，那個她曾以為一輩子都會是家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

想着還欠施婆婆十斤雞蛋，黃伯伯一壺酒，阿福爺爺和兔妖可可的銀子也沒給他們，還有花妖豔嬈的兩幅畫，洛北北心中很是愧疚，可再怎麽愧疚，眼下有雲大哥和那個十九殿下在，也是沒法回去致歉的。

希望将來有一天她還能回到這裏，再向大家親自賠禮。

洛北北心中嘆息着，慢慢地起身環顧，便看見了分別位于左右兩端，距離自己母女只有數十米的雲寒初和沐傲星，忽然間想起了那副山水圖中的白衣少年，好像和雲大哥極為相似，不由詫異地微張小嘴，再看看同樣入了畫的沐傲星，心中更有幾分莫名的意味。

要不是這一切都真實地不能再真實，她都要以為這兩個人都是從畫裏頭變出的了。

正自發呆，就見右手邊的沐傲星站起身，大步地向她走來。

洛北北本能地往後縮了縮身，就見沐傲星忽然面色一變，似乎立刻就不高興了，腳步也頓了一頓，但還是繼續走了過來，然後一彎腰，忽然抖出一堆各色各樣的果子堆在她面前，然後高傲地一揚下巴又大步回到湖邊。

呃……這是給她送吃的啊？她還以為他一大早地又要發什麽臭脾氣……洛北北很是尴尬，可這個時候再說謝謝好像又不太合适，又默默地咽了下去。

這時，一只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背：“北北，感覺好些了嗎？”

“阿媽，”聽到母親的聲音，洛北北一下子開了顏，笑容滿面地轉過頭撲在母親的懷裏，“好多了呢，阿媽，您不用為我擔心。”

“讓阿媽好好瞧瞧。”洛蘭心托起女兒的小臉，見她不論是精神還是氣色果然都是比昨日強上許多，心中才寬慰了許多，但見她長發淩亂，便展開纖細的十指，溫柔地為她梳理起來。

洛北北坐在她的面前，溫順地任她打理着，大大的眼睛微微地眯着，像只小貓似的極其享受。

不遠處，不由自主又用靈識偷窺這邊情況的沐傲星瞧見她們母女之間如此溫馨，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忽然低落地垂了一下，但随即就格外地挺了挺脊梁，似乎要将一切無所謂都抛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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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雲寒初，卻仍一動不動地打坐，直至母女倆都收拾完畢，又吃了幾個果子，才起身走到不遠不近處，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白玉小舟，往地上一丢：“好了便啓程吧。”

那白玉小舟未落到底，已迅速擴變成一只丈許長的真舟。

“雲大哥，這是飛行法寶嗎？”洛北北還記得當時被沐傲星“挾持”飛行時的感覺，看到這只小舟，頓時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拉着母親迫不及待地就跑了過去。

“是，這是師尊賜給我的微型飛舟。”雲寒初躍入舟中，伸手将母女兩人都拉了上去。

“這麽大還叫微型啊？”洛北北感覺又新鮮又好奇，不住地摸着玉石般質感的船沿。

“這飛舟頂多只能乘坐十人，自然只能算是微型。”

“那怎麽才算是小型甚至大型呢？”菜鳥洛北北十分好學地不恥下問，同時也耍了一個小小心眼地借此和雲大哥拉近關系。

經過晚上那番夜談，她已自然而然地将雲寒初納入了自己的親人關系中，自然再不會覺得他沒有笑容就是冷漠了，而是大概明白了雲寒初應該只是天性不喜歡笑而已。

“小型之船可以容納數十人，大型之船便是幾百人亦無妨，不過那樣的船飛短途還可以，倘若需長途飛行，就必須得結丹期修士坐鎮駕馭。”

洛北北只聽得瞠目結舌：“幾百人都能乘坐，那船該有多大啊？雲大哥，那咱們這條小船是用什麽駕馭的，又能飛多遠啊？”

“此舟品階一般，是以靈石駕馭，尋常情況下只能日行千裏左右。”

“日行千裏還只是一般啊？”話未說完，洛北北已掩不住的驚嘆。

“是，這樣的速度還不如飛劍，只是飛劍能帶的人太少，還是這飛舟更為方便，小師妹，這世上還有許多新奇的事物，以後你就會慢慢知道。”雲寒初解釋完畢，見沐傲星還在原地一動不動，便淡淡地喚了一聲，“十九殿下，請上船。”

沐傲星這時才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傲然地躍上了小舟，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前頭的位置。

之前被困湖底，他逞兇霸道也就算了，現在被雲大哥救了出來還要受雲大哥一路護送，他還這副德行，洛北北立時不高興了：“喂，你這個人怎……”

洛蘭心輕輕地拉了一下女兒，制止了她再說下去。

那個少年雖然看似高傲自大不好接近，又因一己之私連累了女兒這麽多，可從一些小動作上來看，他的心地倒還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壞，而且此去皇都又有一段時間要受他庇護，彼此之間的關系還是不要太緊張為好。

洛蘭心早已在許多年前便修成人形，不但在人間歷練了許多年，更曾與與人類修士相愛而且還能孕育一女，即便如今身子孱弱，可閱歷總在那裏，因此在得知了前因後果之後，該如何處事還是有自己一番見解的。

人已到位，雲寒初便運起手勢開始禦舟。

小舟緩緩上升，舟底氣流旋轉，刮起一大片落葉，也将湖邊的樹木吹的一陣狂搖。

很快的，小舟就即将完全騰空，忽地，只聽一聲十分凄慘的鳥鳴，一只彩雀吧嗒一聲摔落在舟上，一只翅膀上鮮血斑斑，也不知是被氣流刮傷的，還是怎地。

“哎呀，好可憐的小鳥。”洛北北畢竟還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見狀立時覺得十分同情，連忙彎腰将小鳥捧了起來。

那小鳥耷拉着小腦袋，半睜着小眼睛無力地看了她一眼，又輕輕鳴叫了一聲，便似昏了過去。

“啊……”洛北北頓時有些着急，“它好像快要不行了，雲大哥，你能不能救救它啊？”

“北北，先讓阿媽看看，”洛蘭心溫和地勸道，“你雲大哥這會兒需得專心禦舟，不能分神。”

“哦。”洛北北乖巧地應了一聲，向雲寒初投了歉意的一撇之後，便把小鳥捧給母親。

洛蘭心捧起小鳥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并用手指輕戳了一下小鳥受傷的翅膀。

小鳥“叽”地鳴叫了一聲，小眼睛又睜了開來，但只一眼，就有合了回去。

“阿媽……”洛北北有些擔心地喚了一聲。

洛蘭心卻看着前面扭過頭來盯着小鳥的沐傲星：“十九殿下，你來瞧瞧，可有傷藥能治好這只雀兒？”

沐傲星望着她的眼神，慢慢地走了過來，然後忽然一把抓起那只小鳥用力一捏，然後随手就往下方一丢。

洛北北驚叫了一聲，想要阻擋已經來不及，只能趴在船沿看着小鳥如石子般往下墜去，頓時氣得眼淚都湧了上來：“你太過分了！你……你怎能這樣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