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癞皮狗

第54章 癞皮狗

傅謹言轉身躲去了廚房。

以免被付晟嶼看出他的臉紅心跳。

“言哥?”付晟嶼在外面喊,“你這就不管我了?我還流血呢。”

傅謹言朝外面說:“你快去沖幹淨,我再給你貼個創可貼。”

“哦,好。”

傅謹言對着小火慢炖的陶罐出神,他想起一句話。

世界上有三件事是藏不住的:咳嗽、貧窮和喜歡你。

還沒有人拷打他,傅謹言就已經不打自招。

總有一天會全部露餡。

傅謹言就是憂心在這一天之前,他還沒做好準備承受随之而來的代價。

“言哥!”

付晟嶼的聲音在背後乍起,傅謹言立即假裝平常,用湯勺盛出一碗糖水來。

“喝吧。”

傅謹言端給付晟嶼。

“這是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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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糖姜茶。”傅謹言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驅寒的。”

付晟嶼拿着碗和他的碗碰了一下。

“幹杯。”

付晟嶼吸了一小口,燙得砸吧嘴。

“味道雖然怪怪的,但是還挺好喝。”付晟嶼說。

紅糖姜茶很燙,所以他們都喝得很慢,兩個人站在廚房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零零碎碎的時間湊起來,成為生活。

喝完姜茶之後,傅謹言重新給他貼創可貼,傅謹言的手指在他細膩的皮膚上按壓,輕抹,付晟嶼舒服得閉上了眼睛。

付晟嶼眯着眼睛笑:“言哥,你的手指好軟呀。”

“好了,這幾天盡量別碰水。”

“這傷口挺吉利的。”付晟嶼開心地說,“好事成雙,連刮個胡子都是兩口子的寓意。”

傅謹言知道他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回家吧。”

“這就完了?”

“是啊,我要睡了。”

“好嘛。”

付晟嶼慢吞吞地走出門外。

傅謹言總算打發他走了。

但門一關,他心裏又酸酸澀澀的。

忐忑不安,患得患失,渴望靠近,又望而卻步,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傅謹言把兩個碗洗了,然後洗完澡把自己蒙進了被子裏,在輾轉反側中睡過去。

他是被巨大的雷聲驚醒的。

傅謹言的睡眠淺,醒來之後就再難以入睡。

他看了一眼手表,淩晨三點。

外面黑得像是潑了油漆,閃電斷斷續續,暴雨也一點都沒有變小的意思。

他打開燈,起床去檢查了一下露臺的陽光棚,所幸植物沒有被飓風吹倒,就是葉子掉了許多。

在三點過十分,付晟嶼敲門而入。

“你……”

傅謹言看了一眼他身上帽子上有耳朵的睡衣。

“你都不用睡覺的嗎?”

“我怕你睡不着。”付晟嶼說,“我剛剛在樓上上看到你開燈了。”

“我沒有睡不着。”

傅謹言否認。

付晟嶼一臉不信說:“我早就看出來了,你白天露臺上望遠鏡沒收,肯定是昨晚上還在看星星。”

傅謹言狡辯不了,大大咧咧的付晟嶼,在他身上卻心細得要命。

他睡不着的時候,就喜歡用天文望遠鏡看太空,宇宙裏的天體其實都相隔很遠,各自孤獨又共同燦爛。

“進來吧。”

兩個人坐在藤椅沙發上,以同樣的姿勢抱着腿,不過付晟嶼腿太長,一不留神就滑下去,腳磕在茶幾上,瞌睡也痛醒了。

“嘶……”付晟嶼轉頭問,“言哥,你失眠幾天了?你看你這黑眼圈,跟倆煤餅似的。”

傅謹言沉默了片刻,回答說:“從傅家齊跳橋那天開始。”

“你別想他嘛,這種渣爸不值得你挂在心上。”

付晟嶼趁機摟他肩膀,傅謹言也沒躲。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是個壞蛋,我媽媽總是講他的好話,說我剛剛出生的時候,他是個好爸爸,泡奶粉換尿布都是他一個人包攬,他很愛我。如果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是個狠心的爸爸,我可能就不會失眠。”

付晟嶼沒搭話,傅謹言還以為他睡過去了。

但付晟嶼沒有,他在思考。

“我爸倒是一如既往。”付晟嶼說,“一直沒把我當回事兒。”

付晟嶼繼續控訴道:“我上幼兒園那會兒放學早,還得走路去公司接他。”

傅謹言問:“你叛逆期呢?”

“我沒叛逆期。”

付晟嶼聳聳肩。

“我爸比我還叛逆。”

傅謹言一下被他逗笑了,付晟嶼看他笑,自己也樂。

“言哥你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特別可愛,想嘬。”

傅謹言岔開話題。

“你志願交上去了沒?”

“還沒填呢。”

付晟嶼從兜裏拿出一張揉得跟鹹菜似的的紙來,在茶幾上攤開,志願欄還是空白。

“言哥,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來着。”

“嗯,你說。”

“你不喜歡跟人打交道,為什麽最後又當了老師啊?”

傅謹言耐心地說:“當時也有很多選擇,但是找工作等于就是換環境,就要認識很多新的人,不如留校,至少身邊的人沒什麽變化。我第一天講課的班級是大一新生,聲音吓得發抖,然後我就說‘抱歉,我第一次當老師‘,有個男同學很可愛,他喊‘老師,我們也是第一次當大學生’,或許我從第一天開始,就喜歡上了這個職業吧。”

“唔……”付晟嶼啧了一聲,“有我可愛嗎?”

他就是随口調戲一下傅謹言,都做好了被嫌棄的準備。

“沒有。”

傅謹言看着他說。

“啊?”

付晟嶼沒反應過來。

傅謹言複述:“你比較可愛。”

“這……這這。”

付晟嶼心花怒放,臉蛋子忽然通紅。

“言哥,我有點飄飄欲仙,我這個人可不禁誇昂……”

傅謹言抿嘴笑了笑,遞給他一支筆。

“你把志願填了吧。”

“好。”

付晟嶼彎腰在茶幾上,筆尖懸停了片刻,寫上了“海城電影學院”。

他扭頭看了一眼傅謹言,傅謹言像個老父親,滿眼欣慰。

“你……”

傅謹言還沒說話,付晟嶼就瞎喊起來。

“啊啊啊你別給我看,我怕我多看一眼就後悔……”

付晟嶼閉着眼睛把志願折上,揣回兜裏才敢打開眼睛。

“我說你到時候把房子退了吧,浪費錢。”

“退啥?海影就在海城金融大學隔壁,走路十分鐘。”付晟嶼自誇道,“我多少有點小謀深算的。”

外面電閃雷鳴,風吹雨打,窗戶玻璃上雨水扭曲爬過。

室內卻靜谧悠然。

這場大雨好像給傅謹言按了暫停鍵。

傅謹言的前半段人生中,極少有這樣騰出空閑慢慢聊天的時候。

付晟嶼從書架上取下棋盤。

“反正睡不着,言哥,我陪你下棋吧。”

“你會下棋?”

傅謹言十分驚訝,棋子在他手裏應該是用來練彈指神通才對。

“小有涉獵。”

付晟嶼已經揭開棋盒了。

傅謹言也躍躍欲試,他以前在電腦上單機,現實中還沒機會跟人對弈。

“你執黑子,你先下。”

付晟嶼一點都不客氣:“那我下了哈。”

啪地一聲,一顆黑子被付晟嶼摁在了正中央。

傅謹言覺得這開局奇奇怪怪的,但他沒多想,走了自己的棋。

付晟嶼第二顆放在第一顆的對角位置。

然後第三顆,第四顆,傅謹言越看越怪,搞得他都不自信了,總覺得付晟嶼在兵行奇招。

“快啊言哥,你反正要輸了。”

傅謹言猶豫了許久,堅持自己的布局。

“哈!你輸了!”

“嗯?”傅謹言問,“你哪裏就贏了?”

“我已經連成線了。”

付晟嶼指着他那五顆連成斜線的棋子。

傅謹言:“……”

算了,原是我期待太高,以為他真會圍棋。

“好嘛,你贏了。”

傅謹言收起自己的白子。

“再來一局。”

付晟嶼手舞足蹈将自己的黑子拂過去,然後故技重施放下第一顆黑子,這回傅謹言明白了規則,跟附骨之疽一樣,不給付晟嶼留活路,白子始終貼着黑子下,付晟嶼左沖右突,一個不留神,白子就連成了一線。

“再來。”

第三局,付晟嶼還沒下十顆子就輸了。

“再來!我就不信了……”

“五局三勝。”傅謹言先定好規則。

“三勝就三勝。”

第四局,付晟嶼步步維艱,很快就被傅謹言逼得走投無路,眼看堵不住了。

他拿起一顆黑子,扣在了一顆白子上,取而代之。

傅謹言看不懂:“這是什麽?”

“吃。”

付晟嶼把白子扔到了一邊。

“五子棋還能吃的?”

付晟嶼:“新玩法。”

“哈?”

傅謹言也拿起一粒白子,換掉付晟嶼的一顆黑子。

“我也吃。”傅謹言說,“我贏了。”

付晟嶼急了。

“你不能吃。”

“為什麽?”

“因為,因為……你的棋叛變了。”

“癞皮狗。”

付晟嶼臉往棋盤上一劃,擡起頭的時候棋子全散了。

“啊呀困死我了,剛下到哪裏了?亂了呀?那算平局好了。”

傅謹言慢慢收拾棋子,分開到各自的棋盒裏。

降智小游戲也挺好玩的。

“幾點了?”傅謹言問。

“五點二十。”

“睡覺吧。”

傅謹言以前連續熬夜背書趕論文,也沒覺得難受,今天熬通宵,感覺五髒六腑都在抗拒,腰酸背痛的。

“好,我去給你暖床……”

付晟嶼已經溜進了卧室,傅謹言趕到的時候,他躺在被子裏伸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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