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08教訓
“你們兩個賤婢還敢攔我不成?”
哪怕是呵斥人也是如此動聽的聲音。靳宜安皺了皺眉,卻沒有起身。
只聽到窗外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奴婢不敢,只是大姑娘還在休息,請四姑娘稍候,奴婢這就去通報大姑娘。”
“放肆,就憑你也敢讓我們姑娘等着?”
稍嫌尖銳的聲音。靳宜安記得,這是四妹妹靳宜淑身邊大丫鬟秋兒。揉了下隐隐作痛的太陽穴,她低低出聲喚道:“木兒。”
守在卧房外的木兒立刻應了一聲,輕手輕腳的進來,服侍着靳宜安起身。
草兒和木兒兩個是袁玓給她的丫鬟,草兒活潑,木兒恬靜,兩人卻都甚是機敏。最重要的是,她們來自忠信伯府,而不是靳家。靳宜安視線投向簾外,垂着的布簾遮住了她的視線。但願這兩個丫頭能用的長久一些吧。
不一會兒,草兒就走了進來,看到靳宜安已經起身,臉色微紅:“姑娘,都是奴婢的錯,擾您休息了。”
“無事。”靳宜安擺擺手,輕輕一笑,“四妹妹向來是這個脾氣的。”
木兒皺了皺眉,湊近靳宜安耳邊輕聲道:“姑娘慎言。”
靳宜安一怔,随即醒悟過來,自己前事盡忘,和宜淑只是初次見面而已,怎會知道她的脾性?哪怕此間再無外人,她也必須将自己當做真的毫無所知才是。深深的看了木兒一眼,靳宜安扶着她的手緊了緊,低聲道:“是我失言了,多虧木兒提醒。”
不等主仆三個多做讨論,輕快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不等小丫頭去打簾子,靳宜淑已經自己掀簾子走了進來,笑聲銀鈴般立刻回蕩在靳宜安房中:“日頭這麽好,大姐姐怎麽只管躺着睡覺?莫不是傷勢加重?還是叫個大夫來看看的好。”
靳宜安笑笑,沒理會她話裏的鋒芒,待小丫頭來給宜淑上過茶後才說道:“只是渾身的骨頭一路上被車子颠簸的有些酸痛而已。”
“是麽?大姐姐拜見母親和老祖宗的時候不是很精神麽?”靳宜淑端起面前的茶,皺皺眉又放在了桌上。
“可是茶不合胃口?”靳宜安立刻問道,回頭叮囑草兒,“去讓人重新沏茶來。”
“罷了。”靳宜淑擺擺手,不屑的掃了一眼室內,“看你這兒也舀不出什麽好東西來。大姐姐,奉勸你一句,老老實實呆着,好多着呢,別有了享福的運氣沒那享福的命,做什麽左右折騰,弄得整府裏人仰馬翻的。”不過是正好年歲得當,否則哪裏輪的上她被母親收在名下。靳宜淑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這個靳宜安也不過是好運而已,現下二姐姐正鬧個不休,究竟這婚事怎樣,天才知道。
“四妹妹這話,姐姐有些聽不明白,請問四妹妹是提醒姐姐,還是在訓誡姐姐?”靳宜安不溫不火,端起那并無多少香氣的茶水,渀佛品味絕世香茗一般輕啜一口,看到靳宜淑臉上明顯的不耐煩後才繼續開口,“若說是提醒,四妹妹的語氣未免也太無禮,若說是訓誡,幼妹特地來訓誡長姐,這是哪門子規矩?”
帶着點苦澀的茶香縷縷升起,雖然不是上等的茶葉,卻別有一番味道在其中。就在靳宜安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整個房間極靜,靜得只有她擺弄茶碗的聲音不斷回蕩。
“你——你是在教訓我?”靳宜淑終于回過神來,難以置信的瞪着靳宜安。什麽時候連靳宜安也敢這般口出狂言了?難道她摔壞了腦子不成?不,可不是麽,她就是摔壞了腦子,忘了她自己是個什麽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嫡女了。就憑她也配?!
靳宜安擡眼看了看靳宜淑,仍舊不緊不慢的說道:“四妹妹這是怎麽了?我不過是提點你兩句而已,畢竟我是做姐姐的,怎麽能看着妹妹犯錯而不管呢?豈不是讓妹妹誤入歧途了麽?”
靳宜淑抖着手指着靳宜安半晌,咬牙道:“提點我?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別以為母親把你收在名下,你就真攀上高枝兒能騎在我頭上了,你等着吧,将來有你哭的時候!”
“是麽?”靳宜安拂開靳宜淑的手,歪着頭打量面前的少女,哪怕是面帶嗔怒,仍舊是俏麗明豔:四妹妹也長大了呢。
一直跟在靳宜淑身邊的秋兒也瞪大了眼睛,不僅靳宜淑無法相信,就連她也無法相信啊。當初那個唯唯諾諾連小丫鬟的氣都能受得的大姑娘,怎麽就突然變得厲害了?難道她還真把自己當嫡長女了麽?是了,一定是她忘了以前的事情,才會如此嚣張。既然如此,她就應該幫大姑娘想起來才對。
“宜淑,你也已經十三歲了,有些話還是不要随便說出口的好,免得讓人以為咱們靳府的女兒不懂得規矩禮儀——”
“大姑娘這話說的差了,”靳宜安這話還未說完,就被秋兒打斷,她随意施了一禮,開口就說道,“我們姑娘也是為大姑娘着想,才會來提醒大姑娘幾句,哪怕語氣過了點,用意也是好的,大姑娘身為長姐,怎可對幼妹如此苛刻?倘若傳了出去,說大姑娘恃強淩弱,這可如何是好呢?”
靳宜安的唇角翹了起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向秋兒,那眼波盈盈勾人,卻讓秋兒不知怎地忽然打心底裏生出一絲寒意來。
看了一眼正用眼神鼓勵自己的靳宜淑,秋兒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更何況大姑娘現在已經訂了親,若是這名聲傳到忠信伯府……”她沒說出來後半句,但所有人都猜得到她的意思。
“我竟不知這是什麽規矩,不僅做妹妹的要來教訓長姐,就連妹妹的丫鬟也敢來訓斥主子了。”靳宜安語氣柔柔的,渀佛簾外的春風一般,“草兒,你就看着你主子被一個丫鬟訓斥?”
早已等候多時的草兒聽到靳宜安的話,立刻上前,揚手一掌打在秋兒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讓心裏微微得意的秋兒立刻怔住了。
靳宜淑猛的站了起來:“大姐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只是代你教訓教訓目無尊卑的丫鬟而已。”靳宜安笑臉迎上靳宜淑的怒視,“我說妹妹怎會這麽不懂事,想來都是這起子沒規矩的下人撺掇的,不好好教訓他們,只怕将來會害了妹妹。”說着,她又看了草兒一眼,皺眉道,“怎麽只知道動手,不知道開口?你不開口,她怎麽知道她犯了什麽錯?”
草兒點頭應了一聲,複又是一掌打在了秋兒臉上,口中說道:“這一掌是教訓你竟敢打斷主子們說話。”
“這一掌是教訓你竟敢和主子頂嘴。”
“這一掌是教訓你竟敢威脅主子。”
“這一掌是教訓你目無尊卑,小小婢女竟敢訓斥主子。”
“這一掌是教訓你撺掇主子,挑撥四姑娘和大姑娘不合。”
……
待草兒教訓完畢,秋兒臉上早已是紅腫一片。秋兒倒是想反抗,她怎可能老老實實任由一個不受待見的大姑娘的丫鬟教訓自己?可不知為何,這草兒氣力極大,她壓根掙脫不開。
“大姑娘,奴婢教訓完了,請大姑娘示下。”草兒恭敬的向靳宜安行禮。
“恩,你教訓的沒錯,果然懂規矩的。”靳宜安點點頭,含笑看向靳宜淑,“四妹妹,你覺得呢?”
靳宜淑氣得渾身顫抖,草兒那哪兒是教訓秋兒,她分明是在教訓自己!這該死的靳宜安什麽時候竟然這麽大膽了?還好靳宜淑并未氣得失去理智,勉強克制住自己沒有立刻發作起來,而是狠狠的瞪了靳宜安一眼,冷聲道:“大姐姐好本事,妹妹倒要看看母親會不會容你這般嚣張!”
目送氣沖沖的靳宜淑出門,靳宜安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她現在覺得好極了,前所未有的好。透過半開的窗子看出去,靳宜淑已經走出了院門,而門口的婆子和兩個粗使的小丫鬟也悄悄的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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