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匿名信

她見識少沒什麽文化,想不出絕妙的辦法,但是她會描畫樣子呀,照葫蘆畫瓢是她的看家本領。

林婉麗挑唆自己和薛明翊,自己就破壞她和連勝利。

林婉麗想讓自己和林婉晴打架,自己就讓她們倆打架。

她決定給林婉麗寫一封匿名信,內容就一句話:連勝利有相好的,想離婚。

她還要用知情者的語氣給林婉晴寫一封匿名信,內容就多一些:別裝得多清高,我知道你惦記別家男人,要不你為什麽總管他借錢?借了還不還!!!你是不是嫌棄你男人,總想着勾搭別家男人?臭不要臉!

林婉晴收到信肯定會懷疑林婉麗搗鬼,說不定為了自證清白會把錢還給薛明翊呢,到時候自己再要回來。

雖然字數不多,可對現在的林蘇葉來說,要想完整地寫下來也不容易——大部分字她都不會寫。

沒事,她不是剛買了字典嘛,還學會查字典,回頭對着字典扒。

她還得琢磨一下怎麽掩飾字跡,免得被人看出來,在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是不會沖動的,免得被人抓住馬腳。

離婚倆字還沒查到呢,薛老婆子領着莎莎回來,她趕緊把本子合上。

莎莎跑進來要媽媽抱。

林蘇葉摸了摸摔着的那邊胯骨,“媽媽受傷了,不能抱。”

莎莎立刻露出心疼的眼神,“媽媽,疼疼,呼呼。”她開始轉着圈朝林蘇葉吹氣。

薛老婆子看着林蘇葉:“哪裏受傷了?要緊不?”

林蘇葉:“胯骨摔斷了,你得給我錢,我好去住院。”她三言兩語解釋一下。

薛老婆子第一念頭是真的,畢竟林蘇葉骨頭細弱,薛明翊特意跟家裏人說過不讓她幹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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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就去開櫃子拿五塊錢給林蘇葉,等錢到了林蘇葉手裏她猛地回過神來,氣道:“你整天欺負我老婆子。胯骨斷了還能走?當初我婆婆胯骨摔斷,躺炕上兩年不能動彈!”

她想把錢要回來,林蘇葉卻不肯。

林蘇葉:“放你那裏不定哪天又被人借走猴年馬月也不還,我今兒借錢給孩子買了字典,一共16塊呢,你還得給我十塊才行。”

薛老婆子眼珠子差點掉出來,老天爺啊,啥字典這麽貴,一買還三本?

林蘇葉把字典放桌上讓她研究值不值當,又把粉條塞給她,“楊翠花賠的。”

她故意一瘸一拐地進屋脫鞋上炕,把錢票拿出來藏在炕櫃一個帶鎖小木箱子裏,這是她的小錢箱。

莎莎噔噔跑進來,踩着小凳子上炕,繼續追着給媽媽呼呼。

薛老婆子擔心真摔壞了,問去沒去醫院,傷得咋樣,家裏有藥油給她抹抹。

林蘇葉:“楊翠花給了,一會兒我自己抹。”她原本想吓唬薛老婆子繼續要錢,這會兒看婆婆真擔心,就道:“就磕青了,骨頭沒事的。”

薛老婆子看她真沒事,松了口氣,想讓林蘇葉休息就把莎莎抱起來,“傻妮子,看把自己腦袋瓜子吹迷糊的。”

林蘇葉對薛老婆子道:“要是見着林婉麗,你一定要說我摔斷胯骨,在家躺着呢。”

薛老婆子來氣:“哪有這麽咒麽自己的?”

林蘇葉:“你甭管,就這樣說。”

薛老婆子:“楊翠花送你回來的,你斷沒斷,她不知道?”

林蘇葉:“沒事。”

她就等着林婉麗上門呢。

太陽一落山屋裏就黑了,薛老婆子做晚飯,順便給林蘇葉點了油燈,方便她自己搓藥酒。

等哥倆回來的時候,小姑也騎車馱着一些樹枝回來。

吃飯的時候莎莎還追着林蘇葉呼呼,為了配合林蘇葉故意拐了一下。

大軍看到,問她:“媽,你怎麽了?”

林蘇葉笑道:“不小心崴一下,抹藥酒就好了。”

大軍想到莎莎說那個姨姨waowao來,結果媽就崴了腳?

他眉頭蹙起來。

他雖然動作慢悠悠、神态冷淡淡,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懵懂樣子,可其實敏銳的很。

每次那個表姨來,媽都不是很高興,他就知道有事兒。

他非常不喜歡那個林婉麗!

小嶺卻渾然不知,別說林蘇葉走來走去,哪怕她真的受傷躺在那裏,如果不和他明說媽媽受傷,他也只以為媽媽在睡覺。

他需要你有話直接說給他聽,否則他沒那個意識。

林蘇葉:“今天去顧知青那裏玩什麽了?”

小嶺:“媽你就知道玩。我們去下棋,還練彈弓,現在我可厲害呢。”

神射手!嘿,就是這麽牛!

顧知青當然還講故事了,不過今兒講的是上下五千年,都是大軍愛聽的,小嶺聽着那些人名就頭暈,他只喜歡聽沖鋒打仗。

只要倆孩子不逃學,不接觸那些社會混子,不管下棋還是講故事,林蘇葉都樂意。

當然,如果小嶺成績能好起來和大軍一樣考個好大學,就更高興。

小姑聽說林蘇葉崴了腳很關心,家裏做飯、喂豬、推磨幹啥的活兒全不讓林蘇葉做。

薛老婆子:“憨憨,你攬下這麽多,還不是讓我做?”

小姑:“去年你扭了腰,那不都是我嫂子做的?”

薛老婆子:“知道的我是你娘,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娘呢。”

小姑:“娘你尋摸一下,村裏誰家雞不下蛋了,買來給我嫂子補補。你看她瘦的,沒有力氣就容易崴腳。”

薛老婆子:“知道啦知道啦。不用你孝順。”

薛老婆子沒買着雞,小姑晚上和薛明流幾個去大隊倉庫照麻雀,抓了一串麻雀,她分了一半回來燒燒,把腿兒和翅膀全給林蘇葉吃,說吃啥補啥。

總共也沒一口肉,但是小姑的心思林蘇葉十分感動,越發把她當親妹妹。

莎莎這孩子看見媽媽受傷了,一天到晚圍着轉圈呼呼,非得一口氣給媽吹好了不可。

大軍和小嶺想去抓青蛙,因為小姑說吃腿補腿,小嶺覺得青蛙能蹦跶腿有勁兒,給媽吃肯定補腿。

林蘇葉怕他們擔心,也不想他們去禍禍青蛙,趕緊說自己腿沒事不用補。

等林婉麗來再裝也不遲。

第二日林蘇葉沒去陪讀,而是在家裏“養傷”,廢寝忘食地查字典。

晚上孩子們寫作業,林蘇葉依然對着字典扒,惹得薛老婆子說她泥腿子想當文化人,飯都顧不得吃。

林蘇葉沒空搭理她,專心修改自己的信。

她陪讀沒多久,雖然會查字典,速度卻慢,還得查詞典抄詞彙,就更慢。

饒是自己進度很慢,她也不想找別人幫忙,寫匿名信這種事當然得保密。

她看大軍寫完作業在那裏看書,“大軍,你說每個人的字跡都能認出來嗎?”

大軍探頭看她寫的字,點頭,“自然。”

林蘇葉:“那有沒有辦法,認不出來?”

小嶺喊道:“這個我知道,你都寫拼音。”

大軍:“字跡是你運筆的軌跡和力道,跟你寫什麽沒關系。”

自從薛明翊信裏讓他練字,他最近就跟着顧孟昭學呢。

小嶺:“媽,你找顧知青問,他肯定知道。”

林蘇葉不想問顧孟昭,不好意思,而且不好解釋,她就問大軍。

她大兒子聰明着呢。

大軍指了指牆上的畫:“你看那幾個抓革命促生産,能看出來誰寫的?”

林蘇葉瞅瞅,那是印刷的,筆劃都是直的,就連撇捺也沒有彎曲。

她搖搖頭。

大軍就給她講什麽是印刷體,尤其外面牆上刷的白灰字,直來直去,真的看不出筆跡。

林蘇葉眼前一亮,可解決大問題!

她笑道:“大兒子真聰明,謝謝。”

大軍狀若無意地問:“媽,你要幹什麽?“

林蘇葉:“我想學,以後說不定大隊也讓我幫忙刷字呢,多光榮,還給工分呢!”

小嶺就哈哈嘲笑,“媽,你可別做夢……啊!”

不等說完,就被大軍踢了一腳,他趕緊趴下繼續塗抹自己的作業。

小嶺被哥哥打,薛老婆子不說大軍,卻埋怨林蘇葉,幫着小嶺笑話,“認識幾個字了啊,就想當文化人兒呢。”

林蘇葉:“你別躲,咱家有一個算一個,誰都逃不了學識字。”

薛老婆子如同被人紮住氣嗓管一樣,頓時不吭聲了。

接下來幾天林蘇葉不去陪讀,而是在家琢磨牆外刷的白灰字,模仿那個字體,摸索出門道就狂練。

她拿直板隔着一筆筆畫,一遍畫不好就兩遍。

反複琢磨,反複練習。

她怕林婉麗突然出現,還準備了布條和夾板,随時裝斷腿人士。

這麽日夜苦練幾天,她就寫得像模像樣。

她熬夜寫好了匿名信,第二天坐車去餘吳縣寄信,去之前還告訴薛老婆子如果林婉麗來就說自己腿斷去縣醫院看腿,如果沒來就不用管。

薛老婆子已經被她忽悠麻了,她說什麽是什麽。

讓林蘇葉驚訝的是她寄信回來林婉麗也沒來,這就怪了!

林婉麗這是放棄挑唆她了?

且說林婉麗這些天一直在家裏焦急地等待。

從林蘇葉坐上客車的那一刻起,林婉麗就激動得跟三伏天吃了冰棍兒一樣舒爽。

她一天天算着林蘇葉到部隊了,林蘇葉就見到薛明翊了,林蘇葉被薛明翊嫌棄了,林蘇葉找林婉晴了,她倆打起來,鬧得部隊都看笑話,鬧得領導呵斥他們……

她等着林婉晴給她電話訴苦,結果一天兩天,左等不來,右等沒信。

難不成是要給自己寫信?

等了幾天,她再也等不及,就給林婉晴挂了個電話,結果胡成鑫再度病重住院,林婉晴根本沒空和她閑聊,說兩句話就挂了。

至于林蘇葉的事兒,林婉晴一個字都沒說。

林蘇葉到底去鬧了沒?鬧到什麽程度?難道因為胡成鑫病重,她不敢鬧?還是被薛明翊給摁住了?

林婉麗急得撓心撓肺,便請假第二天一早從餘吳縣騎車往薛家屯趕。

她多年不孕,隔三差五就去看老中醫、找偏方治療,所以時常請假。

因為工作崗位不要緊,本來就是安插家屬的閑差,所以也沒人管她。

從餘吳縣到薛家屯五十裏左右,有公路有鄉間土路,春天地面化凍松軟,有些路段很難騎車。

林婉麗費勁巴拉地騎了半天,快晌天才到薛家屯,她直接去林蘇葉家,恰好在街口碰到薛老婆子帶着莎莎看倆老婆子編筐子。

她試探道:“大娘,我姐回來了嗎?”

薛老婆子看到林婉麗,雖然不是很喜歡,可總歸是親戚不能丢面子,下意識就拿出熱情的态度,“在家呢。”

在家?

林婉麗急了:“幹啥呢?”

薛老婆子剛想說林蘇葉抽風在家裏學字典呢,話到嘴邊想起林蘇葉說腿斷了,硬生生改口:“養腿呢。”

林婉麗:“發生什麽事兒啦?”

薛老婆子便語焉不詳地說了一下林蘇葉摔跤的事兒,讓她自己去問。

林婉麗急哄哄地就往林蘇葉家沖,進門就喊:“姐,你腿怎麽啦?”

聽見林婉麗的聲音林蘇葉就不緊不慢地把板子纏在自己腿上,一邊纏一邊哭,“婉麗啊,你來得正好,我可真命苦啊。在城裏換車的時候被人掏了包,錢和票都被偷了,又遇到張蜜蜜個掃把星,給我喪得被人推倒摔斷腿啊——”

林婉麗聽得直發蒙,這是怎麽回事?林蘇葉壓根兒沒去?

原本的舒爽、期待、焦急,在這一刻悉數化為了濃濃的失望,那種失落的打擊,讓她高漲的情緒砰地蕩到谷底,感覺自己要郁悶死。

她渾身的精氣神仿佛被人抽走似的,滿懷喪氣地進了屋。

林蘇葉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婉麗啊,你可救救我吧,我腿不方便,在炕上躺這些天也沒個人伺候。都沒錢去醫院啊,婉麗,你可不能不管姐,你再借姐一些救命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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