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真露臉

張老師還想說小嶺作業有很大進步,讓胡老師不要太較真,結果胡桂珠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她譏諷道:“你看他這樣,能有什麽進步?小小年紀就撒謊騙人,以後能有什麽出息?”

她還想繼續羞辱孩子,小嶺麻溜地把自己的作業本找出來,翻開昨晚上的作業,“啪”地拍在胡桂珠面前,“老師,你看!”

就很豪橫、有底氣!

胡桂珠嗤笑一聲,薛磅礴她會不知道?寫作業就是鬼畫符,黑乎乎慘不忍睹。

她拿過來随意地溜了一眼,本以為會看到一片黑乎乎、破損的頁面,誰知竟然真的幹淨、整齊!

雖然字沒有多漂亮,但是卻工整、有力,的确可以評為優等作業。

怎麽可能?!!!

胡桂珠有些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仔細看看,又翻翻前面還有黑乎乎的作業留存呢,的确是薛磅礴的作業本。

肯定是薛遠征代筆的!

胡桂珠瞪向大軍,大軍卻耷拉着薄薄的眼皮懶得看她。

胡桂珠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小嶺的筆跡,不是薛遠征那筆漂亮的字。

張老師:“胡老師,薛磅礴最近進步很大,數學作業不但卷面幹淨,正确率也提高不少。”

胡桂珠才不想聽他說薛磅礴有什麽進步!

她自己鬧了個沒臉,有些尴尬。她真的沒想到小嶺會進步這麽大,沒了依仗她就把作業本丢在桌上,冷淡道:“哦,還行,先回去吧。”

小嶺:就這?你冤枉我不給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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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桂珠看了小嶺一眼,“怎麽,還不走啊?”

她當然不是關心小嶺學習,之所以來這一出不過是做給林蘇葉看。

一是讓林蘇葉看看,自己有關心小嶺的學習,督促小嶺進步。看,今天作業這不就有很大進步嗎?那都是自己這個老師的功勞。

二是讓林蘇葉知道,自己也是能拿捏孩子的,大的不說,小的就每天留校、上課冷言兩句,都夠孩子吃不消的。

她覺得林蘇葉不算笨蛋,應該能領會自己的良苦用心。

小嶺剛要撸袖子和她理論卻被大軍一把拽住胳膊。

大軍示意他見好就收,不要和老師沖突,否則沒好果子吃。

小嶺豈是肯吃虧的?有恩怨必須當時了。

大軍直接用書包帶勒着他拖出去,“去找顧知青。”

小嶺還不服氣,“幹啥我都偏心你,你咋偏心別人?”

大軍不想和他費口舌,但是又看他跟刺猬一樣,就耐着性子道:“媽平時對老師特別尊重,你和她吵架,你想挨揍?檢讨書裏怎麽寫的?”

八百字檢讨書小嶺照着大軍的意思也寫着遇事不要急着打架吵架,要多動腦子,多考慮一下後果。

大軍的後果他不知道是什麽,但是他的後果就一個,做了媽媽不高興的事兒就得挨揍!他挨揍,他奶又得撒潑下跪耍賴,到時候還是他的錯,得加倍挨揍或者寫檢讨書。

想想太可怕,後果的确很嚴重,算了。

被胡桂珠這麽一耽誤,他們去顧知青那裏就晚了一會兒。

顧知青正幫忙照顧新下崽的兩頭老母豬,他為人善良認真,對人和善,哪怕對下崽的老母豬也分外溫柔,不像喂豬的那麽粗魯,動辄拿着棍子打來打去。

他一邊收集母豬産仔後的一些情況,一邊總結注意事項,一邊聽小嶺吐槽胡老師。

小嶺噼裏啪啦不斷地說了幾分鐘,“顧知青,你說她是不是不對?”

顧孟昭笑道:“是有些,不過你要是理論,那她會說是為你學習好,關心你,你媽媽也不能說什麽。”

小嶺:“我就知道!所以我沒和她吵架。”他耷拉腦袋,“要是我和人吵架,我媽也不會信我。”

顧孟昭停下手裏的筆,“不是你媽不信你,打鐵還需自身硬呀,只要自己硬就不怕別人挑刺。胡老師挑刺,是因為你以前寫作業不好,她先入為主。你今天證明了自己,以後繼續保持,那她就不得不改變對你的固有認識。她都可以改變認識,你媽媽難道不會改變嗎?”

小嶺撓撓頭,嘿嘿一笑,“還真是。”

顧孟昭表揚他,“這是薛磅礴同學自己憑借自己的努力,讓他人改變對自己刻板的認知,非常了不起,值得表揚。”

小嶺就非常得意。

顧孟昭又讓他不要回家跟林蘇葉說,因為除了讓媽媽對老師有意見以外,沒有什麽好處。

只要他表現好,保持這份進步,以後老師不會再這樣誤會,也不必讓媽媽擔心。

小嶺接受他的建議。

顧孟昭對一旁安靜看書的大軍道:“大軍也應該表揚,在你的督促和幫助下,小嶺進步很大。小嶺的進步,有大軍的努力,你們倆都很棒!”

大軍唇角勾了勾,“那也是顧知青教得好,他自己能聽得進去。”

以前別人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只想爬高蹿低,別人再使勁推他也沒用。

顧知青笑起來,這孩子說話都少年老成。

回家的路上小嶺問大軍,“我是當了一回韓信嗎?”

大軍:“……”就真給自己臉上貼金。

小嶺:“胡老師一點都不好,總罵學生,我想拔她氣門芯兒行嗎?”

大軍:“幼稚。”

小嶺:“五毛錢!”

大軍:“……”一分不給,賒賬倒是大方。

他也懶得和小嶺算賬,慢條斯理道:“她表面為你好,沒錯,你拔氣門芯兒,你錯。”

小嶺不服氣:“可咱們都知道她就是故意找我茬兒,根本不是為我好!”

大軍:“忍耐,等她犯錯。”

小嶺:“就是那個什麽十年二十年也不晚?我等不了那麽久,我現在就想打爆她狗頭!”

大軍卻懶得再說,“随便你。”

小嶺卻追上他,“算了,給你個面子,放過她自行車。”

回到家,小嶺雖然沒告訴林蘇葉,卻還是很高興,把頭揚得高高的,對着薛老婆子就是一通表揚鼓勵,“奶,我的進步有你的一份功勞。你看我都可以進步這麽巨大,你也可以的!加油!”

薛老婆子為大孫子的進步高興,好一通吹捧,然後問:“乖孫啊,奶年紀大,這兩天推磨累着了,歇兩天行不?”

小嶺:“奶,學習要堅持,不能三心二意,半途而廢,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更不能要了這頭沒那頭,你得……”

他一口氣賣弄了好幾個成語和諺語,巴拉巴拉說一通。

林蘇葉一點都不煩,還誇他,“小嶺這段時間進步真大,會說這麽多詞語,要多鼓勵奶奶,別讓她掉隊啊。”

以前他也說但總說錯,惹得大軍直皺眉,這會兒居然說了一大串,而大軍表情平靜應該是都說對了。

林蘇葉這麽一誇,小嶺更打雞血,“奶,快吃飯,吃完咱倆繼續學習。”

薛老婆子用力瞪了林蘇葉一眼,你這個壞媳婦。

原本因為薛明翊不在家,屋裏氣氛略有點沉悶。雖然薛明翊在家也不怎麽說話,可他氣場大,存在感足,誰都會多看他兩眼,看着也舒服。

現在被小嶺一打岔,氣氛又熱烈起來。

薛老婆子雖然埋怨林蘇葉拱火,吃完飯卻又樂颠颠和大孫子識字念書去,就很配合。

大軍寫完作業就看書,莎莎拿着鉛筆繼續畫倭瓜爸爸。

林蘇葉見小姑今晚比以往沉默,就找她說話。

小姑道:“嫂子,是不是我拖後腿,所以你們不能随軍?”

外面人都說嫂子是可以随軍的,但是只能帶孩子,不能帶娘和她。

林蘇葉笑道:“你瞎說什麽呢,你可是咱家頂梁柱。不是你拖後腿,是我呀離不開你們。要是去随軍,我一個人哪裏帶得了三個孩子?你挑水、推磨、擔糧食,做力氣活兒,娘幫我帶大軍小嶺,還幫我做飯喂豬做家務,我自己帶莎莎學習做針線就忙不過來。要是随軍,三個孩子我自己帶,洗衣做飯挑水做針線所有家務都是我自己幹……想想我就要暈過去的。”

見林蘇葉說她是頂梁柱,小姑就很自豪,“我願意給嫂子幹活。”

林蘇葉就開玩笑:“拖後腿也是老太太拖,她離不開大孫子,可人家不讓她去,我和你哥也不能撇下她。”

小姑就偷笑,“老太太還說是我呢,哼,就知道她賴我。”

姑嫂倆說幾句就笑起來,惹得薛老婆子直抗議,“你倆能不能出去嘀咕?沒看見學習嗎,打擾我們學習!”

林蘇葉看煤油燈不夠亮,就添上一些煤油,又把燈芯剪一下,這樣更亮一些。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給城關公社通電。

其實她不去随軍,不是誰拖累,是薛明翊暫時不想他們随軍,林蘇葉自己也不想去。

薛明翊的考量是他們是野戰軍,駐紮地比較偏僻,且遠離城市,兵營不給家屬摻和,家屬區在幾裏外同樣偏僻的地方。

他們就算跟着薛明翊随軍,也不能和他住一起。

他的團部直接設在兵營,距離随軍的地方好幾公裏,哪怕他們随軍他也不會天天回家。

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們随軍的地方不但偏僻,生活條件也艱苦,平時沒有什麽娛樂,連能說話的人都少。就算有其他家屬,可都來自五湖四海,操着不同的方言,壓根說不到一起去。

一開始還有不少軍嫂想随軍,去住了一段時間大部分都打了退堂鼓,三年以後就沒剩幾個了。

只要家裏條件還可以的,他們駐紮地的軍嫂大部分都不愛随軍,寧願在家裏和父母、公婆一起,平時幹活、帶孩子、做家務都有人照應,自己也沒那麽累,還舒坦。

當然,以後薛明翊調動職務,能安排家屬住在省區或者大軍區家屬院,那就不是一個性質,那裏有勤務兵照顧,那是去享福的。

林蘇葉那個嬌弱體質,随軍以後要自己挑水、做家務、帶孩子,她哪裏做得過來?

薛明翊倒是想把她帶在身邊,卻也不想她受累,畢竟他不可能讓勤務兵去家裏給家屬幹活兒。

而林蘇葉也舍不得家裏新蓋的房子,公爹親自帶人蓋的,哪哪兒都合她心,剛住這兩年她一點都舍不得離開,更不舍得讓大房三房來住她的房子。

再就是薛老婆子有三個兒子,是不能跟着随軍的,她又離不開倆孫子。若是強行讓她跟着大房或三房住,只怕沒兩年老太太就得去找老頭子。

小姑不是直系親屬,更不能随軍。

當然非帶她倆去也可以,組織不給分配相應住房和口糧額度,去了沒飯吃,小姑飯量又大,自家怕是勻不出來她和奶奶的口糧。

林蘇葉心裏還有個隐秘的原因就是她不想和薛明翊太近,不想天天膩在一起。有點害怕還有點擔心,至于到底怕什麽,她也想不明白。

等抱着女兒睡在被窩裏她突然有點明白。

這幾天他睡在旁邊,周圍都是他清爽陽剛的氣息,這會兒他走了,那氣息變淡讓人有些不習慣。

不習慣就會心裏空落落的,有些心慌,舍不得,不能忍受沒有他的日子。

從小她奶奶就說,你身體弱必須得靠父兄、丈夫養活,但是你不能把自己變成菟絲花,離了某個男人就活不成。

你可以靠他養,日子你得自己撐。

她不是很懂,但是目前的日子她挺滿意。

去了部隊,面對全新的陌生環境,她怕自己撐不起來。

還是等過些年吧,時代變個樣兒,政策也有變化。那時候她已經學好文化,孩子也大起來,到時候一家子不管進城還是随軍,她都能找個工作。

月光爬上窗臺,明晃晃的像水銀瀉地。

林蘇葉沐浴着月光,想着此刻如果他也在月光裏,他們就好像還睡在一起一樣。

而某招待所靠窗的一張單人床上,薛明翊枕着自己的雙手,月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他的眼睛裏。

他覺得那溫柔清涼的月光,就好像妻子潔白的臉龐。

每一次離開都不舍,每一次離開也都期待着下一次重聚。

溫柔的月光照着世間有情人,讓他們異地也能互訴衷腸。

……

第二天吃過早飯,林蘇葉帶女兒去陪讀,順便把昨天做好的衣服給顧孟昭帶過去,另外帶上幾個二合面卷子給他。

顧知青年輕人,飯量大,平時在知青點基本吃不飽,更別說吃好。

林蘇葉也不需要專門給他做什麽好飯,就家常飯即可。

為了避嫌,她從來不單獨去找顧孟昭,都和倆兒子一起。

顧孟昭還要去生産隊照顧要下崽的兩頭母豬,林蘇葉就帶着孩子去學校。

剛進校門,就碰到騎自行車過來的胡桂珠。

胡桂珠:“喲,遠征媽媽來啦。我還以為你這兩天不會過來呢。到辦公室來坐坐,喝喝茶呀。”

哼,昨天不等放學就跑了,不就是躲自己麽?有本事你以後都別來!

林蘇葉笑着婉拒,“不麻煩胡老師。”

胡桂珠根本不值當她不來,不陪讀損失的是自己,林蘇葉才不做這賠本的買賣。

而見到胡桂珠,她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或者尴尬的,順其自然。

胡桂珠不軟不硬地碰了個釘子,不高興卻也沒發作。

林蘇葉領着莎莎剛要進教室,卻被趙秀芬叫住。

趙秀芬小跑過來,“嫂子,你快來幫一下,這一次縣革委會領導要來咱大隊視察,肯定得來學校看看!”

上面有人走訪視察,哪怕不起眼的黑板報,他們也得緊急忙活起來。

前幾天林蘇葉幫忙畫黑板報,縣革委會小領導來的,當時他們連聲誇黑板報辦得有特色,尤其那副小學生像紅太陽敬禮的圖畫,畫得既生動,寓意還好。

明兒說是革委會大領導要來,大楊灣支書、大隊長都非常重視,特意叮囑薛英福要重視起來。

薛英福就要趙秀芬出力。學生歌舞是早就排練的,經常表演沒什麽問題,就是這個黑板報因為在外面風吹日曬的沒兩天就脫色,一到領導前來視察就得趕緊重新弄。

趙秀芬壓力就很大。

林蘇葉之前幫過,這次自然也願意。

她就領着莎莎去幫忙辦黑板報。

趙秀芬對林蘇葉道:“嫂子,你可別和胡老師鬧矛盾,她可陰着呢。仗着她大姑姐是大隊婦女主任,姐夫是公社幹部,沒少給別的老師穿小鞋。”

她給林蘇葉說了一下,就胡桂珠那個老師的正式編制,還是當初搞掉另外一個女老師才拿到的,否則她就和知青一樣是臨時老師,不享受政府工資,只能拿大隊給的補貼。

而胡桂珠沒婆婆,可她大姑姐比婆婆厲害,她也沒少抱怨。

林蘇葉就沒再說什麽。

這胡桂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以為自己在教室陪讀就得巴結她,她說走後門自己就給她走?

自己要是有這個本事,幹嘛不給自己安排個工作?還等着給她什麽親戚安排?

林蘇葉站在桌子上瞅着牆外大片的小麥田,她就直接畫上去,再把報紙上的拖拉機和農民臨摹上。

一輪紅日,一片金黃的麥田,一輛東方紅收割機在勞作,一群扛着鋤頭挂着汗巾的男女社員,正喜氣洋洋地往豐收之地大步前進。

趙秀芬都驚呆了,“嫂子,你可真行!明天領導一來,指定得誇,咱小學得出名!”

林蘇葉不好意思道:“我這是碰上了,以前沒畫過這麽大的。”

她自己憑良心話,其實沒有畫得多好。主要是粉筆畫不用太細致,把那個大體的氛圍畫出來,又是一大副黑板畫,人們從下面仰頭看,看不到細節,就會覺得畫得很好。

莎莎特意跑到上一次爸爸抱着她看過的大樹底下,拍這小手興奮得很,“媽媽~”

棒棒噠。

薛英福看到就給她抱起來,舉着她看,她就更興奮。

這一副麥收圖引得老師和同學們都來圍觀,大隊幹部都過來看,紛紛說好。

張老師笑道:“明兒領導來,肯定得誇,遠征媽媽要露臉了。”

胡桂珠看到,酸溜溜道:“不就一副模模糊糊的粉筆畫嘛,我也會的,以前學校板報都是我出,後來我就是懷孕了,不願意爬高。”

以前她是音樂和美術老師,黑板報是她辦的,但是薛英福不滿意,為了學校臉面額外找趙知青進來。

就為這事兒,胡桂珠還鬧過不少脾氣,找她大姑姐告狀。她大姑姐跟大隊說了一聲,薛英福只好讓胡桂珠當一二年級的語文老師,工資比以前漲了一塊八。

每年春種、麥收、秋收、秋種時節,縣革委會領導都要下鄉視察,尤其城關公社下面的大楊灣每年來好幾趟。

當初插紅旗、拔白旗、農業學大寨等活動中,大楊灣都一騎絕塵。只要搞農業生産,大楊灣向來是走在全縣前列的,那就是全縣标兵好典型。

視察大楊灣就會順便到小學走一圈,看看“八九點鐘的太陽們”朝氣蓬勃的面貌。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薛英福組織老師和同學們拉橫幅、打木牌,還讓趙秀芬背上手風琴,組織學生樂隊唱歌跳舞歡迎領導莅臨指導,場面十分隆重。

以往大軍小嶺都逃學跑出去玩的,現在不能逃學就被選出來當歡迎代表。

他倆作為最漂亮的男孩子被安排在最顯眼的位置,負責給領導敬禮獻花兒。

花是野外溝裏采來的野花。

小哥倆和其他小學生一樣,被老師塗抹上紅臉蛋。

大軍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嫌棄得不行,小嶺看不見自己,只看大軍覺得滑稽玩,笑個不停。

今天林蘇葉沒來,她知道領導視察,就帶着莎莎在家修蚊帳。

胡桂珠見趙秀芬要出風頭,便強行擠在前面,把背着手風琴的趙秀芬擋在後面。她使勁地朝着自己大姑姐楊荷花揮手,讓大姑姐看看自己,給她機會露個臉,有助于評選優秀教師,提工資和福利待遇。

作為鄉下不起眼的小學,老師們要想做出成績是很不容易的,畢竟大環境不重視讀書,可教委、學校這種小圈子卻還是有很大競争的。

楊荷花示意她稍安勿躁,有機會。

趙秀芬膈應得不行,一講課、搞勞動就說自己懷孕反應大不能上班,讓別的老師代課,一露臉出風頭就跑過來搶功勞。

城關公社、大楊灣大隊的幹部們一起陪同縣領導過來,胡桂珠大姑姐楊荷花也在隊列中。

胡桂珠突然一左一右抓住大軍和小嶺的手腕,想領着他們親自去獻花。

大軍面色冰冷,“幹什麽?”

胡桂珠力道太大,他居然掙不脫。

胡桂珠低聲喝道:“別鬧,你要當着領導的面讓校長丢人嗎?你媽媽怎麽教你的?”

小嶺卻露出個狡黠的笑容。

進校門大家先看到辦公室山牆外的黑板報。

上面字跡娟秀,裝飾畫憨态可愛,花朵飄逸靈動,瞧着賞心悅目。

領導頻頻點頭,跟支書誇這板報做得好,然後他們就看到對面山牆上那副金黃的小麥豐收圖,被中午的陽光一照,金燦燦一片,簡直震撼!

大家都被吸引,仰頭看了好一會兒,紛紛誇真不錯。

領導笑道:“大楊灣的美術老師越來越厲害了!”

薛英福剛要叫趙秀芬過來,卻見胡桂珠手裏強拖着大軍和小嶺,快步過來給領導鞠躬問好。

胡桂珠無視薛英福的眼神跟領導一通吹噓,她是如何配合校長工作,如何把學校管得井井有條,如何懷着身孕奮鬥在第一戰線的。

她知道薛英福不敢當衆翻臉,畢竟領導最大,維持一團和氣最重要,要是撕破臉,那是學校、大隊沒臉。

她笑得花一樣,“這黑板報就是我領着她們辦的,這些思路、畫面呀,都是我讓她們弄的。”

她扭頭看趙秀芬,眼神暗含警告:“趙老師,是吧?”

趙秀芬氣得要命,可下鄉這麽多年,她已經知道什麽人不能得罪,胡桂珠就是最不能得罪的一個。

工作中被搶功勞這種事兒,随處可見,也不獨他們學校。

領導誇板報好,還誇紅太陽下的豐收麥田畫得尤其好,麥浪翻滾,寓意好。

胡桂珠笑眯眯地張口就來,“拙作,不敢自誇。”

趙秀芬:你咋那麽不要臉,那是人家林蘇葉畫的!

薛英福也不高興,卻也不能因為這點事兒在領導面前撕扯,丢學校的臉,也說明他管理不到位,只能過後再說。

領導很和善,笑道:“這樣出色的老師不該埋沒,咱不是帶了一些美術用具嘛,正好給老師發下去。”

胡桂珠高興得很,“多謝領導,我一定會帶着她們好好努力的。”

她又讓大軍和小嶺給領導獻花。

獻花的時候小嶺給大軍擠眼睛,大軍看了他一眼,沒什麽反應。

小嶺想,沒反應就是不反對。

他就笑眯眯地說:“爺爺,那個黑板報字是趙老師寫的,畫是我媽媽畫的喲,胡老師根本不會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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