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帶飛

姜糖水還有些熱,曲玉捧着碗,小口小口喝,不時要停下緩一緩,然後繼續。

景融忍不住提醒:“可以稍微放放再喝。”

曲玉有些猶豫:“可是,這是哥哥的心意,我不想讓它涼了。”

他的表情不像作假,隐約有點認真和珍重,捧着碗的指腹無意識撚了撚。

景融忽然有點不自在。

這種情況他從未遇到過,哪怕是面對再瘋狂的追求者,他也能從容不迫拒絕,而不會生出這種有點拿不定主意的感覺。

況且,曲玉對他的不是喜歡,而是崇拜,對方也許在拿他當偶像榜樣一樣來仰慕,這份情感很純粹,幹淨無瑕到讓人不想傷害破壞。

但,這樣也不是正确的,崇拜仰慕如果哪天有了分毫的偏離,都會演變成不同的情感,進而發展成難以控制的場面。

理智告訴景融這是個不錯的時機去打碎曲玉對他的濾鏡,但他對上曲玉那雙微微泛着笑意的眼睛,想說的卻卡住了。

景融張張嘴,又閉上,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既然以後要同在一個屋檐下住,總歸還是會打破這層偶像濾鏡,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哥哥?”曲玉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景融回神,輕輕嗯着:“沒事,別燙着自己。”

說完,他看了眼時間,轉身回卧室繼續看書。

曲玉指腹摩挲碗壁,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卧室門咔嚓一聲關上,曲玉收回目光,有些惋惜地看了眼還剩大半的姜糖水,随即起身走到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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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微偏,水聲微響,碗中逐漸只剩一點深紅棕色,碗壁殘留着未退的熱度。

曲玉擰開水龍頭把水池裏的顏色沖幹淨,然後拿着碗回了卧室。

行李箱已經被收拾好放在衣櫃上面,地板上幹幹淨淨,床上用具也都擺得規規矩矩。

曲玉把空碗放在床頭櫃上,先給手機充電,然後去衛生間洗書包和衣服。

做完這些,他打開蓬頭,沖了個涼水澡,手邊的洗護用品赫然是景融同款。

曲玉心情還不錯,邊洗澡邊哼着歌,洗完後還把所有窗戶大敞,裹挾着涼意和濕氣的風瞬間擠進這間卧室的每個角落。

然後,他坐在床尾,看向擺在床頭的電子表,托腮耐心等待最佳出門的時間。

時針走向七點,景融摘掉眼鏡揉了揉太陽穴和眼周。

長時間注意力集中看書的結果就是眼睛酸酸澀澀,腦子也有點轉不太動,他起身走向衛生間,準備洗個臉。

剛一打開門,栀子花的清香甜味便撲面而來,摻着殘留的潮意,和皮膚接觸後有些過于冰涼。

景融腳步一頓,不知道這涼意是因為時間過久溫度下降的,還是因為本來就是涼的。

他收回落在淋浴器豎直下垂的開關上,又看向幹幹淨淨的鏡子。

一時間,景融不确定自己的猜疑是否合理,畢竟夏天有時候洗澡鏡子确實不會結霧。

他擰開水龍頭,涼水從指縫流下,讓他頭腦更為清晰明确。

曲玉洗熱水澡還是涼水澡,本質上跟他沒有太多關系,他們只是合租室友關系,犯不着為對方太操心。

洗完臉,景融拎着眼鏡戴上,開門打算去做晚飯。

正好對面卧室的門也開合,曲玉端着碗出來。

見到他,曲玉眼睛亮了亮,往前小跳一步:“哥哥你看,我全都喝光了。”

姜糖水幹幹淨淨,碗底也只有一點痕跡。

景融收回目光:“我去做晚飯。”

“那我幫你擇菜洗菜。”曲玉從善如流回答。

這場景似曾相識,景融沒再回絕,點頭應了。

不算很大的廚房裏,兩人分工明确,一個洗菜一個炒菜,曲玉雖然不會做飯,但是刀工還可以,切出的土豆絲細長勻稱,很是漂亮。

當曲玉邀功般把一盤土豆絲遞到景融面前時,後者予以認可的眼神讓前者開心地蹦了蹦。

景融搖搖頭,有點無奈地想,他的室友有時候真的單純得過分,像不谙世事的小孩,一些小事也能高興地手舞足蹈。

然而無奈中也許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輕松悠閑,仿佛之前空缺的地方有人給填補上,滿當當得令人心安。

吃過晚飯,曲玉又自告奮勇刷碗,景融則回了卧室接電話。

電話是母親許冰打來的,對方詢問他了一些近期事宜,話頭一轉:“你爸爸前段時間在學校附近找了套很合适的房子,不然以後你去那邊住吧,跟別人合租總歸還是不太方便。”

家裏人一直都有讓景融搬出租屋的想法,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眼下估計是真的找到地方了,又開始想讓他搬出去。

景融摩挲着手機,沒過多思考便說:“我在這邊住習慣了,去學校的路線也比較熟悉,不想再花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許冰知道這是拒絕的意思,也沒再堅持,又問:“合租室友怎麽樣,聽說是比你小一級的學弟?”

說到這個,景融腦中閃過曲玉那張笑盈盈的臉,不自覺微微擡了點唇角。

“嗯,挺可愛的小孩,沒什麽壞心思,我們相處得很好。”他回答。

一通電話打了快二十分鐘,主要是許冰絮絮叨叨囑咐,景融不時回答幾句。

最後,許冰嘆了口氣:“好歹開學前回家吃頓飯,等你開始上課了又得忙得找不着人。”

景融只得應下。

結束通話,他看了眼時間,起身準備出去倒杯水,剛端着馬克杯走到客廳,就看見沙發上蜷着一團,似乎還在微微抖動。

景融有些疑惑,走近了看才發現是曲玉,對方耷拉着頭,雙臂抱腿躺在沙發上,臉對着牆,手機亮着屏随意擱置在茶幾上。

看起來很沮喪難過。

景融餘光掠過屏幕,上面已經灰了,右上角顯示0/5/0,是個很可憐的戰績。

“輔助你信佛嗎?為什麽不殺人?”

“輔助問你話呢,剛才不是反駁的挺歡嘛,現在怎麽不吭聲了?”

“就你這水平,手機屏幕上撒把米,雞都比你打得好。”

眼看着隊友語言攻擊的話越來越難聽,蜷成一團的人有了動作。

曲玉倏地坐起來,一把撈起手機:“我又沒有招你惹你,你幹嘛一直罵人,你脾氣這麽差你家人知道嗎?”

雖然是反駁的話,語氣還是軟軟的,鼻音略重,氣惱不足,可愛有餘。

曲玉嘴唇高高撅起,眉心也擰着,看起來很是不高興。

他想了想,像是又要繼續回怼,但眼皮一擡,就和景融對上視線,想說的話瞬間卡殼,只有嘴唇微微張着,顯出幾分茫然和呆萌。

景融也這才發現他剛才抖動的樣子好像是在哭,因為曲玉眼睛紅紅的,還有殘存的水光乍現,甚至惹人憐。

曲玉飛快把臉一抹,摁滅屏幕起身就要走,像是要逃離這個令他社死的地方。

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景融下意識攔了攔。

曲玉嘴角下壓,沉默看着他,離得近了,那雙沁水剔透的漂亮眸子更加奪目,同樣更加讓人心軟。

恰巧,一滴透明瑩潤的淚珠,在景融的注視下,靜靜從眼角滾落,在曲玉臉頰上留下一條濕痕。

景融還沒怎麽見同齡人哭過,哪怕是之前的舍友,也只是因為失戀痛哭一場,嚎得恨不能前女友聽見,驚天地泣鬼神。

像這種無聲無息落淚哭泣,景融有些手足無措。

他握緊水杯,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被罵了就怼回去,哭什麽。”

話音落下,曲玉嘴角壓得更低了點。

景融自覺說錯話,他本意是想安撫對方,然而說出口後配着他有點冷淡的表情,倒更像是訓斥教育。

曲玉伸手抹掉又要滑出來的淚珠,耷拉着頭:“我罵不過他。”

他的聲音壓得有點低,也沒了白天那種充滿活力的感覺。

景融只覺得心被輕輕扯了一下,有點不舒服。

他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眼蔫頭耷腦的曲玉,輕嘆一聲,把馬克杯放在茶幾上。

時間還算充裕,抽出十多分鐘陪對方玩會兒也無妨。

“等着,我帶你打一把。”說着,他轉身回卧室去拿手機。

其實景融會打游戲,而且打得還不錯,只不過他認為相比打游戲消磨時光,看書充實自己更讓人愉悅,因此只是偶爾玩一會兒放松。

因為他很久不玩,游戲需要先更新才行。

他和曲玉并排坐在沙發上,後者擡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他:“哥哥玩的很好嗎?”

景融有點遲疑點了點頭:“還好,應該夠用了。”

更新完畢,他登上賬號,曲玉忍不住探過頭來:“哇,哥哥你是星耀哎,好厲害。”

少年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栀子香,清甜幹淨,是用了景融沐浴乳後沾染上的。

不知怎的,景融只覺得這栀子味今天格外濃郁,甜膩得令他心驚。

對方發梢不經意間掃過他的脖頸,磨磨蹭蹭時留下點點酥癢。

景融有些不自在僵着脖頸,沒說話。

“不過我們段位差太多了,不能玩排位,那一起玩匹配好不好?”曲玉看他,剛才的垂頭喪氣消失得幹幹淨淨,但說着又有點猶豫,“不過我很菜的,可能會拖哥哥後腿。”

景融喉結滾動:“沒事,我拉你。”

景融在微信好友列表找到了頭像是小粉羊的玩家,對方青銅段,只玩過二十多局,戰績全都慘不忍睹。

他把曲玉拉進組隊,然後點了匹配。

沒多久,匹配成功,景融鎖定了打野,側頭去看曲玉的屏幕,對方玩的少,英雄也少,他幫對方選了最簡單的法師。

“進去之後你就在塔底下補兵,不要随便出去,等我升到四級就去幫你抓中路。”景融耐心說。

曲玉乖巧點頭:“哥哥放心,我一定待在塔底下不出去。”

景融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進入游戲後,景融便打着野怪不時觀察着中路的情況,曲玉很聽話得沒有出去送死,兵線來到塔底下才敢清掉。

他微微放心,加快打野的速度,等順利升到四級後便幫中路抓了一波,故意把人頭讓給曲玉。

對方明顯很高興:“哇,哥哥我拿人頭了耶,有點激動怎麽辦。”

景融心裏稍安,放松下來,繼續帶節奏抓人。

他發揮不錯,再加上曲玉聽話,這場匹配毫無懸念贏了。

當地方水晶爆開的那一瞬間,曲玉興奮得揮了揮拳,一臉開心拉住景融的胳膊:“哥哥好棒,最喜歡哥哥了。”

景融感覺被拉住的那一小片皮膚都變得有些灼熱滾燙,他眼睫輕顫,挪開視線:“你開心就好。”

“那,哥哥還玩嗎?”曲玉眨了眨眼睛,乖巧問。

“……玩。”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面前的玉:(⊙o⊙)哇,哥哥好棒,哥哥好強,帶我飛帶我飛

別人面前的玉:莫得感情上分機器/五殺喝水一樣簡單/百星國服野王

總結:只要演得夠真,哥哥手到擒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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