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疼

同父異母的哥哥。

“我認識你哥哥,他是個很好的人。”景融看向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微表情。

聞言,曲睦笑意更斂,一抹狠毒厭恨從眼底轉瞬即逝,唇角下壓:“這樣啊,哥哥在外面還是喜歡裝可憐呢。”

“什麽意思。”景融不動聲色繼續問。

曲睦卻似乎不願意多提,重新揚起可愛的笑容:“景融哥哥總問他幹嘛,難道跟我聊天就不可以說點別的嗎?”

他尾音微微上揚,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景融目光中有些審視:“說回你,你多大?”

“今年上大二了,景融哥哥可能不知道我,我也是北城戲劇學院的。”曲睦面上閃過一抹羞澀,放軟了聲音回答。

大二,跟曲玉同歲。

景融臉色有些不好。

這說明對方是婚外情的産物。

雖然理智告訴景融這種事不是由晚輩自己決定的,然而想到曲玉之前透露出的只言片語,再結合面前人光鮮亮麗,嬌生慣養的模樣,就能明白曲玉曾經的日子有多麽難熬。

他幾乎可以想象出,母親去世後,唯一的倚仗也沒有了,父親急急忙忙把養在外面的情人和私生子帶回家,而婚生子卻被忽視冷漠對待,不僅失去了母愛,連父愛也被旁人剝奪,而繼母還對他虎視眈眈,冷嘲熱諷。

景融抿直了嘴唇,這種事在北城上流圈子不算少見,但受苦對象換成曲玉,他便忍不住心疼。

連帶着,看向曲睦的眼神也有些厭惡。

曲睦覺察到他情緒的變化,有些詫異:“景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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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我爸的兒子,別叫我哥哥。”景融冷漠掃他一眼,握着手機起身。

這句話仿佛戳中了曲睦的某些不美好回憶,他咬咬唇,面露難堪。

景融沒再多給他眼神,轉身往別的地方走。

他在另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沒多久景虔端着紅酒坐過來:“怎麽,你把曲家小兒子惹不高興了?”

景融擡頭,對方用眼神示意,他偏了偏頭,正好看見曲睦站在一位美豔婦人面前,神色略微落寞,看樣子确實心情不怎麽好。

“這種人幹嘛要給眼神。”景融語氣不虞地說。

他臉色還微微泛冷,心中因為憐惜曲玉的怒氣沒有完全平複。

景虔看着這樣的弟弟,啧了一聲。

景融平時看起來像是高嶺之花,或者池中清蓮,只可遠遠觀望,相處起來清淡有禮,卻給人一種疏離淡漠的感覺。

但其實景融骨子裏是很溫柔堅定的人,天生憐憫心重,不喜歡傷害別人,說一句純良也不為過,且眼裏容不得沙子。

能把好脾氣的景融惹惱,足見對方已經惡劣到什麽程度。

“不提這個,說說你,怎麽忽然願意來參加宴會了?”景虔看着他,打趣說,“不會是為了躲情債吧?”

“……”偏偏被打趣了個正着,景融一時啞然。

景虔來了興致:“說說看,什麽樣的情債讓你這麽恐慌?”

他可記得,景融對桃花一向是能拒絕就拒絕,雖然不喜歡別人受傷,但在這種事情上卻意外很堅持自己的态度。

景融稍微往後仰了一點,看向對方,雖說親哥在某些事上很不正經,但好歹談過感情,算是有經驗,比他什麽都沒經歷過的要強很多。

“不能算是情債。”他先是嚴格糾正了這一點。

想了想,長話短說:“我拿對方當弟弟,但他似乎喜歡我,所以有點困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景虔品了口酒,沉吟一會兒,忽然問:“真的拿對方當弟弟?”

“不然——”

“如果真的拿對方當弟弟,你就不會困惑了。”

說完,景虔似乎有些欣慰:“你得自己想明白,好好開竅,然後嘗一嘗愛情的苦。”

“……”就知道親哥不靠譜。

景融不是很想再理他,低頭去翻電子書,繼續背知識點。

“喜歡和習慣不是同一種東西,不要把它們混為一談,實在想不明白的話,曲家不行那就張家,張家不行那就劉家,別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家裏又不缺你租房子的錢。”

景融倏地擡頭看向他哥:“你……”

“你第一次跟別人合租,不知道對方底細,爸媽能願意你們一起住嘛。”景虔毫不在意聳聳肩,端着酒杯起身融入到賓客中,談笑風生。

一時間,景融心中略微複雜,總結一下的話,大概會是懵和驚吓。

他抿了抿唇,回想景虔剛才說的話,又有些深思。

不過,不管怎麽想,他都覺得不應該繼續在這裏待下去。

不只是曲睦母子倆礙眼,還因為他忽然想見到曲玉。

如果可以,他希望馬上見到曲玉。

想明白這一點後,他沒再猶豫,起身往大門方向走。

本來已經跟其他賓客談笑的景虔瞥見他匆忙離場的背影,微微舉杯,仰頭喝光酒液。

--

曲玉知道曲家那三口人今晚去參加某個宴會的事情,不過他完全不在意,因為對方跟他沒有什麽關系,頂多在生理上有些血緣聯系。

但他今天很不高興,因為今天是他母親病逝的日子。

而那個渣男卻能跟情婦私生子幸福美滿,宛如和和美美一家人,接受來自他人的祝福。

曲睦曲睦,和睦幸福,這還是那個他需要稱呼一聲爸爸的男人親口說的,關于私生子名字的由來。

曲玉拉開易拉罐,仰頭灌了幾口啤酒,悶聲坐在床尾看向窗外。

成年之前,他幾乎不去掃墓,也試圖忘掉這個日子,因為他對母親有一種憎恨和委屈。

為什麽不可以活得更久一些,為什麽只留他自己在肮髒的曲家,為什麽一直隐忍不主動反抗。

這種固執的诘責直到成年以後,才慢慢明白理解,然而他還是不去掃墓。

他總在想,一旦他去看到墓碑上母親的黑白照片,那麽就是清楚告訴自己,他已經沒有媽媽了。

不管在書上畫再多小羊,也都無法再營造一種媽媽還在身邊的錯覺。

偶爾,只是偶爾,曲玉會感到有點累。

但沒有人會無條件關心他,不求回報幫助他,哪怕他感到累也不能表現出來,因為沒人喜歡一個頹廢的小孩。

是以曲玉總是習慣戴着乖巧的面罩生活,嘴甜如抹了蜂蜜,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易拉罐被捏扁,彙入地板上的綠色大軍。

曲玉垂眼看向地板。

看,連喝酒,也要選在哥哥不在的時間。

如果哥哥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讨厭他。

本來今天應該要進行一些情感刺激的,但因為臨時出現宴會這個意外,才不得已暫時取消。

“景融……”曲玉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許是喝得微醺,記憶開始有些紊亂。

夏末秋初的風還是有些燥熱,一如很久之前的那天。

學長颀長挺拔的身影,溫和的淺笑,伴着徐徐微風,一起吹進他的心底,變成一顆種子,逐漸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他無法拒絕對方的善意,一如他無法停止滾燙的愛意。

他要得到他,且不願再等。

曲玉感覺眼皮有點重,反正租屋裏沒人,他幹脆脫掉拖鞋,赤着腳走到對面卧室,撲進景融的枕頭裏。

上面還殘留着對方洗發水的香味,不是很濃郁,清香宜人,他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貪婪地掠奪這份氣味。

如果此刻景融可以來到他面前,他可以放棄一切計劃,簡單幹脆地告白。

曲玉昏昏沉沉地想。

景融一回到租屋,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少年穿着簡單的T恤短褲,露出大片瑩白,依戀地抱着他的枕頭躺在他的床上。

不由得,他放輕了腳步,慢慢來到床邊。

對方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靠近,仍是埋頭于他的枕頭,只是偶爾小幅度動一下,證明自己還沒睡着。

景融喉結滑了滑:“你在這裏做什麽?”

剛才在出租車上,他的那份沒來由的沖動逐漸平息,但現在看到曲玉,他卻又覺得很是滿足。

面前身影動了動,磨蹭了一會兒才露出一只眼睛,像是在偷看他。

“我一定是在做夢,哥哥怎麽會現在回來呢。”曲玉小聲呢喃,眼底不甚真切。

随着他說話,景融敏銳捕捉到一絲酒氣,他微微皺眉,忍不住問:“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對方似乎思索了片刻,慢悠悠舉起五根手指。

“五瓶?”景融眉心皺得更緊。

曲玉搖搖頭,糾正:“十罐。”

說完還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我酒量很好的。”

好才怪。

景融忍不住腹诽。

他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啤酒罐,不知道對方是喝完酒回來的,還是在這裏喝的酒。

“易拉罐呢?我要數數夠不夠十個,省的你謊報。”景融故意板起臉,有些嚴肅說。

曲玉皺着鼻子思考了一下:“不告訴你在哪兒,哥哥不會喜歡我喝酒的。”

喜歡,不喜歡。

現在景融對這幾個字多了一種新的理解。

也許曲玉在用這兩種意思截然不同的詞語來思考別人對他的态度,并努力獲得別人的喜歡。

他又有些動搖,對方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難道真的是建立在喜歡他而不是為了讨好他?

不能多想,一想腦袋裏就亂糟糟的。

“那我就出去搜一搜,總能找到的。”他倉促找到一個逃離的理由。

然而胳膊忽然被人狠狠拽了一把,他重心不穩,下意識往床上傾。

緊接着,他撞入一雙幽深的眼眸,對方靜靜垂頭看着他,仿佛在打量什麽稀世珍寶。

景融無意識揪住了西裝邊沿,手指攥得發白。

低頭看着他的少年眼中似乎有一瞬清明,但旋即又閉上了眼睛。

蜻蜓點水的一吻落在景融額頭。

“哥哥,我好喜歡你呀。”

“你也喜歡我一點,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狗勾:我醉了,我裝的

主要想跟哥哥啵啵(*∩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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