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就是靳濯元的小對食?……

慈福宮外天朗氣清,和煦的日頭灑落在着琉璃瓦上,金燦燦地晃人眼目。未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入了大內,才知這話所言不虛。

陸芍心不在焉地走在廊庑裏,偶有幾個身着宮裝的小宮女竊竊議論。

她們說話聲音不大,恰恰周遭寂靜,盡數鑽入陸芍耳裏。

“瞧見了嗎?适才從殿裏出來的,正是掌印新娶的夫人,生得這般玲珑精巧,又是國公府的嫡次女,這樣花兒一樣的年紀,竟是要折在掌印的手裏了。”

有惋惜自然也有憤懑的。

“多少人盯着掌印手裏的權勢,你怎知她不是自願送上門去的?如今的世道,甚麽貴胄宗親大都是底子虧空的虛殼,能嫁與真正有實權的,這才是本事。我若有着這機會,那便是豁了命,也要去夠一夠。”

“你在宮裏少說也有十個年頭,若真能入掌印的眼,還至于在這兒做粗活呢?”

“我就是少了門道!日後的事都還說不準呢!”

陸芍被這誇談的口氣吓了一跳,快步繞出廊庑,沿着甬道朝寧安殿走去。

雲竹小聲地嘀咕着:“她們好生奇怪,分明知道個火坑,心裏頭也怕,卻仍想一股腦地往裏頭跳。”

流夏長她幾歲,知道她們以身犯險的意圖:“門第好壞,都是生來注定無法更改的,要想青雲直上,勢必得铤而走險。”

雲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流夏姐姐,那我是個沒出息的。我就覺得跟一個好主子,每日飽食暖衣地過着安穩日子,還有甚麽不知足的?”

這好主子,說得自然就是陸芍。雲竹覺得自己幸運,先頭管事挑人聽雪院伺候,誰也不知陸芍的脾性,都道是不敢去,雲竹來的日子淺,就這麽冷不防地被人推了出來。

來了聽雪院,見了陸芍,才知這是頂好的差事。

流夏輕叩她的腦袋,笑了笑,心裏的防備也卸了一半。

三人沿着來時的路往寧安殿走,陸芍垂着腦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沒走多久,就瞥見一抹松石綠的織錦繡鞋撞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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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瞧清來人,便聽頭頂傳來倨傲的語氣:“你就是那靳濯元的小對食?”

宮裏敢直呼靳濯元名字的人寥寥無幾,除了富貴,還得是個膽大潑天不怕死的。陸芍一擡頭,果然瞧見一衣着華貴的姑娘鄙夷地盯着她瞧。

從姿貌頭面來瞧,既不是方才坐在慈福宮請安的妃嫔,也不像是入宮來的女眷。陸芍猜不透她的身份,只好先微微屈膝,行了個萬福禮。

那姑娘端端地受了,一雙眸子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她:“生得倒是不錯,卻是眼瞎跟了他這樣的人。”

“綠環。”她揮了揮手,吩咐名叫綠環的宮女:“我殿內還有些上好的茶餅,帶這姑娘去嘗一盅。”

陸芍當即後退了一步,在這深宮內院裏,跟着不知身份的人走,只怕是牆頭上犁田,窄路一條,有去無回。

她開口回絕道:“多謝姑娘好意,只是廠督還在寧安殿等着我,去得晚了,恐惹他不快,這盅茶怕是喝不了了。”

危難時才想着将他搬出來唬唬人。

“你這般怕他?是怕他将你生吞活剝了?”

陸芍心裏道是,卻不敢将诋毀的話擺在明面上。

“廠督待我極好,何來姑娘說得生吞活剝。”

“好?”她突然笑了聲,眼底驟然浮現憎惡。

“是...是極好的。”

大內都是靳濯元的眼線,陸芍哪敢說他半點不是。

“我頭一回聽到有人說他好,他手戮我皇兄時的陰狠勁兒,我每每夢回,都心有餘悸,覺得可怖。你竟同我說他是個好性的。想必他也是當真看重你,瞧上你了。”

陸芍細咂‘皇兄’二字,頓時明白,眼前的貴人,大抵就是蕭氏唯一的後人,大梁的長公主蕭雙宜。

二人當真是冤家路窄,陸芍是蕭雙宜嗜兄仇人的對食,又不小心替靳濯元說了幾句好話,這也無怪乎蕭雙宜會遷怒于她。

蕭雙宜使了個眼色,站在一側的綠環,立時擋住陸芍的去路。

流夏和雲竹也站出身來,拉扯綠環的手:“我們姑娘是入宮拜謝太後娘娘恩典的,豈由你能不由分說地就将人帶去。”

“這裏除了我們,哪裏還有旁的人瞧見?我只需将你們三一同處置了,再說從未見過你,誰能懷疑到我頭上來?”她呵斥了一聲:“帶走!”

蕭雙宜早打聽好了陸芍出慈福宮的時辰,是故意在這必經之路上拿人的。适才瞧見她水靈靈,心裏一軟,便想着她若與她同仇敵忾,說靳濯元的不是,那她就不為難這丫頭,可她竟是向着靳濯元,還不知好歹地替靳濯元說了好話。

能瞧上靳濯元的,想必也不是甚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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