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知道怎麽伺候人嗎?

寧安殿內,雪中春信攀着赤金的螭首吐繞着香氣,陸芍蜷着身子坐在燒着熱炕的榻上,她捧着一盞熱茶,寬大的鬥篷罩住她小小的身影。

腦海中還是森寒晃亮的刀面,甫一想起綠環步步逼近時的眼神,她便渾身都泛出酸冷。

方從鳳元殿出來時,光顧着逃離那是非之地,也未有功夫去想靳濯元會如何處置她們,當下思緒回籠,生怕鳳元殿出事,她便張口問誠順道:“廠督會如何處置她們呀?”

做屬下的不敢揣測主子的想法,但依照靳濯元的脾性,這事大抵是不會輕易揭過的,鳳元殿那廂怕是要見血,否則廠督也不會命他領着陸芍回寧安殿來。

只是這事他心裏了然就夠了,犯不着拿到明面上說,萬一吓着夫人,下回見血的恐怕就是他了。

“回夫人的話,奴才也不知道。”

誠順躬了躬身子,接過她手裏的茶盞,複又遞上燒了炭火的紫銅小手爐:“但廠督橫豎是不會教夫人吃虧的。”

不會教她吃虧的。

陸芍心裏咯噔一下,不會教她吃虧是甚麽意思?

蕭雙宜要毀她容貌,她心裏頭确有些憤懑,想讓廠督替自己出口氣,卻也沒想着以牙還牙,鬧出人命來。

誠順嘴裏說得不會教她吃虧,總不會是毀了蕭雙宜的容貌吧?

她這廂倚着小炕桌提心吊膽的想着,才有血色的小臉又被自己可怖的想法吓得煞白。

屋外黃澄澄的餘晖穿過稀疏枝桠,照落在朱紅赤金的花窗上,整個寧安殿漫着金燦燦的光暈,又因殿內燒着地龍,陸芍半晌沒等着靳濯元,便撐着腦袋,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時,只覺得渾身颠得厲害,腦門處方才不知撞着了甚麽,生疼生疼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抹張揚的紅逐漸顯現在眼前。

陸芍側過腦袋一瞧,身旁果然坐着閉目養息的老祖宗。她睜着烏溜溜的眸子,左右張望了一圈,不過是在寧安殿打了個盹的功夫,怎就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且馬車已駛入熱鬧的瓦市,想必是有了一程子路了,她卻因睡得太過酣甜,就連是誰把她抱上馬車都不知曉。

Advertisement

靳濯元就這樣端穩地坐着,瓦市初燃的華燈,映照出一張清風霁月的面容。

他只要不提殺人嗜血,光憑那一幅姿貌,誰能将他與奪命的閻王爺聯系在一塊兒。

陸芍癡癡地瞧了好一會兒。

濯濯如春月柳,軒軒如朝霞舉[1],說得大抵就是這樣的人吧。

好在她雖然聽過不少可怖的傳聞,但入提督府至今都尚未見廠督提刀殺人的模樣,縱使碰到今日這樣的場面,靳濯元還是着人将她支開了。

好像沒有親眼瞧過,心裏的惶懼就時有時無,沒烙下印來。

馬車行駛緩慢,要繞出熱鬧的街市,總要耗些時辰,陸芍覺得腰酸,有些坐不住,稍稍挪動着身子。身子一挪,才發現,靳濯元的肩緊挨着自己的肩,她一動,那位祖宗的眼皮就跟着顫了一下,吓得她繃直身子,阖眼假寐。

靳濯元壓根沒睡着,陸芍的小動作一五一十地落入他的眼裏,他都感覺到了,包括直剌剌盯着他瞧的那道目光。

只是她假寐的水準屬實不敢恭維,哪有人睡着後還在悻悻咬嘴唇的。那嘴唇被她咬紅潤飽滿,像是沾了水的紅櫻桃。

靳濯元伸出拇指,輕輕壓在她的嘴唇上。陸芍的手心微斂,睫毛如小扇子撲扇了一下,急促的氣息噴灑在靳濯元的手背。

見她仍是裝睡不醒,指腹處又稍稍施力,沿着她的唇廓來回摩挲。

陸芍遭不住抓心撓肺的細癢,敗下陣來,她挪眼去瞧他,小嘴一張一合,喚了聲“廠督”。

靳濯元還未收回手,而是揉撚着殘留在指腹上的薄紅的口脂:“夫人醒了?”

陸芍點點腦袋,硬着頭皮回道:“醒了,我适才不是有意睡着的,實在是寧安殿的地龍燒得太暖,我等着等着,就睡了過去。”

解釋完,還擔心靳濯元出言堵她,立馬又轉了話題:“鳳元殿那廂如何了?長公主沒傷您吧?”

長公主自然是傷不了他,陸芍這樣問,不過是變着法子套靳濯元的話。

二人遭遇不同,但說到底都是孤苦無依的可憐人,她倒是能理解蕭雙宜的境遇,橫豎今日只是受了些驚吓,沒傷及性命,自然就盼着蕭雙宜也能安然無虞。

靳濯元擡眼去瞧她:“芍芍這是在擔心咱家?”

陸芍被他盯得面紅耳赤,又不能矢口否認惹他不快,只好說:“擔心的。”

“可咱家在鳳元殿外聽得一清二楚,芍芍說咱家是個面冷心硬的人。一個面冷心硬的人,有甚麽值得芍芍擔心的?”

他的語氣不含怒意,甚至還帶着一點溫柔缱绻,跟在鳳元殿時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若非陸芍知曉他平日的脾性,否則差些被他這點子溫情欺騙了去。

她欲哭無淚地絞着帕子,聲音帶着股嗔怪的嬌氣:“我分明替你說了很多好話,臨了統共就說了這麽一句...這一句也不算是壞話呀,我只想拿來吓吓長公主,那時情況那麽危急,我如果不說些狠話威懾她,廠督現在興許就瞧不見我了。”

靳濯元聽明白了,拿他當劍使。

“再者,分明是廠督與長公主的仇怨...”無端牽扯到她身上,她才是最委屈的那個。

說着,興許是記起鳳元殿的場面,心裏頭酸澀,又忍不住掉了幾顆眼淚。

一張口就是責怪他的話。

靳濯元被她直言快語的氣笑,這丫頭平時謹小慎微,被逼急了才肯說上幾句真話。

倒是有趣,也就任她抱怨。

“那咱家就殺了長公主,給芍芍出出氣可好?”

“不好!”陸芍扒拉着靳濯元的手臂,脫口而出道。

不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失了分寸,讪讪地收回小手:“你瞧我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兒嘛,廠督你吓唬她幾句就行了,犯不上取了她的性命。”

靳濯元沒有出聲,抱她上馬車時盈盈一握的腰肢猶在腦海。他是個閹人,從未想過娶妻納妾,也未有過對食,直至今日才知姑娘家的腰是軟的,唇是軟的,就連手都是軟若無骨。

陸芍見他不說話,便以為他當真要了蕭雙宜的性命:“廠...廠督,她好歹是個公主...”

二人想得完全不是同一樁事。

靳濯元思緒回籠,是公主又如何,他想毀去的東西從來就沒任何商談的餘地,不過是他有意留着蕭雙宜的性命,就如他有意留着太後一樣,他就是想讓他們好好瞧瞧,大梁潰敗的基業是如何一步步毀在他的手裏。

那種想留留不住,想夠又夠不到的感覺,他有幸嘗過。

獨藏不如衆樂,他們也該嘗嘗的。

“夫人放心,她還沒死。”

一句淡淡的回應,令陸芍高懸的心落了下來。

馬車壓着石板路,辚辚前行,至提督府,已是晚膳時分。

陸芍沒回聽雪院,她記起白日裏太後的囑咐,一路随着靳濯元來了主院。

靳濯元見她亦步亦趨地緊跟在自己身後,出聲問雲竹道:“聽雪院沒備晚膳?”

不待雲竹回答,陸芍便搶了話頭:“我想同廠督一道用!”

誠順和福來呼吸一凝,他們的小夫人當真是果敢,對着這樣一張淩厲的臉,再鮮美的珍馐都失了味兒,她上趕着同廠督用膳,不是磋磨自己的脾胃嗎?

靳濯元未多說甚麽,淨了手,慢條斯理地用着桌前的一盅湯品。陸芍學着廠督的模樣,慢慢品了兩口,後來實在餓極,試探性地丢掉矜持,沒見廠督動怒,索性敞開來吃。

吃得差不多時候,陸芍的臉色緩緩浮現出淺淺的粉紅,她咬着木箸,小聲呢喃着:“我今夜,能睡這兒嗎?”

靳濯元那廂一口湯才入口,聽了她的話,手裏的湯匙‘叮’地一聲磕在湯碗上,眉目間攏上一層陰雲。

他擱下瓷碗,側過身,一手搭在圓木桌上:“太後同你說了甚麽?”

語氣薄涼,不帶絲毫溫度,一如審訊犯人時那股直狠的勁兒。

陸芍咽了咽口水,登時覺得碗裏的紅燒獅子頭味道寡淡,一口也吃不下了。

“娘娘只說我同廠督既已成婚,那便要做好分內的事,照料伺候好廠督,餘下都是一些噓寒問暖的話。”

陸芍的話不假,只不過話裏還有別的用意。太後大抵覺得他遭不住姑娘的誘惑,會在床笫間卸下防備,她當時送陸芍來沖喜,端得不就是這個主意嗎?

“沒有旁的話了?”

“沒有了!”其實早在提出留宿的那一刻,她就後悔不及,只覺得自己被熱氣沖壞了腦袋,說話都不經思量。

趁着靳濯元還未點頭,她忙改口道:“我突然記起出慈福宮時太後娘娘送了我一箱子禮,還未來得及過目,這便回去清點一下!”

說罷,正要起身離開,卻見靳濯元撐着腦袋,一手撥弄着她的粉白的指尖,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瞧。

“知道怎麽伺候人嗎?”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