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搬過去

姚荷一直睡到後半夜才醒來，一張清冷古典的臉憔悴白皙，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睛，陷入一片黑暗，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輕輕動了動，許晉魏一直握着她的手，在她手指動的那一瞬間緊緊握住，他一直坐在姚荷的床旁邊兒看着她，一步都沒離開過，見姚荷醒了溫聲細語的開口：“眼睛痛嗎？我去拿毛巾給你冰敷一下。”

姚荷醒來之後，只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在夢裏她父親死了，醒來之後就好了，她動了動唇瓣，輕聲問：“我爸呢？”

許晉魏握緊她的手，視線一錯不錯地注視着她沉默，因為姚荷睡着了所以他沒有開燈，整個屋子裏面一片黑暗，窗簾拉的緊緊的，沒有一絲光線，只能聽到兩個人靜靜的呼吸聲糾纏着沉默着。

良久，姚荷恢複清醒，鼻頭一酸：“原來不是夢啊。”

許晉魏沉默着，扶着姚荷坐起身來，拿了一個枕頭墊在她腰後邊，十分細致：“我去給你倒杯水，喝點水潤潤嗓子吧，你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連口水都沒喝，再這樣熬下去，身體受不了。”

姚荷神情有一些麻木只是微微垂着頭盯着自己擱在真絲被單上的手指看，沒說話。

許晉魏輕輕撫了撫她柔順的黑發，站起身來，趿拉着拖鞋去廚房給她倒水喝了，神情有一些凝重，側臉緊繃，薄唇也緊緊的抿着，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捧在手心裏邊覺得溫度适宜，才從廚房走回來，走到床邊遞給姚荷：“喝一點水吧，潤潤嗓子。”

這些日子，姚荷一直沒正經吃什麽東西，除非餓的胃疼，或者是身邊的人實在勸她吃，她才會勉強往嘴裏面送幾口食物，麻木的咀嚼兩下就放下筷子說吃不下了，短短幾天，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兒，現在更是下巴尖尖，惹人憐惜。

姚荷靠着床坐，接過水杯捧在手裏，送到了唇邊，微微抿了一口潤了潤唇瓣和嗓子，擡眼看向許晉魏，清透的黑眼珠裏滿是悲傷和沉默，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聲音很輕，幾不可聞，隐約能聽出來帶着點兒哭腔，她從睡夢中醒來，再一次清醒的意識到自己的父親已經去世了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痛苦，姚荷甚至在想如果她剛才能在睡夢中死去就好了，如果真的有另一個世界的話，她也許到那邊還可以找到父親，死去的人一場空，只有活着的人痛苦。

許晉魏死死地盯着姚荷，聽她說謝謝，這幾天一直緊緊繃着的那根弦兒啪的一聲仿佛斷掉了，剛才他出去倒水的時候把門打開了，客廳吊燈的光線灑到這間卧室，他一半臉隐在黑暗之中，半明半滅，眼神顯得有一些晦暗，緩緩開口，像是質問：““謝我什麽呢？姚荷？”

“謝我幫你倒了水，還是謝我這些天陪着你幫你操持了你父親的葬禮，還是謝我這些年為你花的錢，還是謝我這些年為你付出的真心和愛？”

姚荷手裏捧着杯子，楞楞地看向許晉魏和他對視，她眼睛因為白天哭了一天現在腫的跟杏仁似的，眼尾泛紅，只有悲傷和麻木，不避開他的視線，卻也不說話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許晉魏先一步退讓，微微垂下頭，似乎為剛才自己情緒失控莫名其妙的發瘋感到不好意思，勉強扯了扯嘴角，接過姚荷手中的水杯，握上她的手：“伯父去世了，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我不放心，搬到我那裏去住吧，我來照顧你。”

姚荷沉默着搖搖頭，很倔強，聲音輕輕的卻很有力量：“不去，我不要去你那裏，我要住在這裏。”

聞言，許晉魏飛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後先扯起唇角帶動着臉部的肌肉也跟着活泛起來，整張臉看起來格外陰鸷，臉色難看，他勾起唇，冷笑着問：“怎麽，你爸剛一死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我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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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在我身邊待着了？”

說着，他站起身來，在姚荷床邊反複慢慢踱步，臉色難看的要命，像是有些焦躁：“是啊，你爸死了，現在你沒有累贅了，也不用花我的錢了，也不用擔心他手術複發再需要一大筆錢，沒有什麽需要求着我的了，所以想跑是不是？”

姚荷聽他這樣污蔑自己，仰起頭和他對視，眼神冷冷的，但掩蓋不住其中的受傷和心痛，她聲音清清冷冷的，又帶着不服輸的倔強：“你就是這樣想我的，許晉魏，”

“那我和你沒有什麽好說的，反正我不會搬到你那裏去的。”

姚荷這句不會搬，徹底擊潰了許晉魏的心理防線，他胸腔騰然燃起熊熊燃燒的烈火把他的理智燃燒殆盡，拍手狠狠把杯子摔在了地上，杯子裏面剩了的一點水四濺開來，有幾滴濺到了姚荷的臉上，杯子砸在地上也摔得四分五裂有細小的玻璃劃過她的臉，擦出一道淺淡的血痕在她白皙清冷的眼尾處冒出一顆血珠，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一些糜豔像是快要枯萎的花兒。

許晉魏緊緊擰着眉厲聲質問姚荷：“你就這麽讨厭我？”

“你爸一死，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甩開。”

“姚荷，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這麽多年我掏心掏肺，都捂不熱你嗎，你心裏真的有我嗎？你爸死了你清醒點，他死了，你住在這裏，他就能活過來嗎？為什麽不搬到我那裏去，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看見我！”

“怎麽，我這張臉就這麽讓你厭煩？你連多看一眼都不想看，你爸活着的時候，你就瞞着他隐瞞我的存在，你說怕他亂想有顧慮。好！我就一直配合你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現在他死了，你該盡的孝道全都盡到了，為什麽就不能搬到我那裏去！”

姚荷垂着頭落下來的黑色長發擋住清冷白皙的小臉兒，只露出小巧精致的耳垂，她眼眶一酸眼淚啪嗒啪嗒砸在真絲被單上，暈開一小塊水漬，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冷冷的：“我不想和你吵，你願意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你如果覺得我不愛你，那我就是不愛你。”

許晉魏只覺得自己像條哈巴狗似的，把自己的一片真心還有自尊上趕着捧到姚荷面前，而她則不屑一顧放在腳底下狠狠踐踏，絲毫不考慮他的感受，他臉色難看的要命，死死地盯着姚荷。

許晉魏在跟姚荷的這段戀愛關系裏面沒有一點安全感，沒錯他們确實是戀愛關系，不是包養關系，他和姚荷很早就認識了，那個時候他剛上大學父親本來是要送他出國留學，但當時大哥是按照繼承人的模式培養的走的是精英教育路線，按部就班從小就上國際幼兒園，國際初中，等到上了高中就直接出國了在國外念的高中和大學，在美國待了七年回來直接進了公司，也确實鍍了一層金回來之後雷厲風行，但是許父許母卻覺得錯過了兒子的成長，對孩子陪伴的不夠，所以許晉魏上大學的時候就沒讓他出國，直接讓他留在國內讀了。

他上高中的時候很叛逆，玩賽車玩電競，就是不好好學習，一點兒都不上進，許父看不慣總是教訓他，而他覺得父親不懂，一心想要做出成績來給許父給看，組建了賽車俱樂部和電競俱樂部，搞得如火如荼，在其他同齡人都春心萌動暗戀學校女生，偷偷摸摸談戀愛的時候，一心撲在他的賽車和電競事業上，還是個沒談過戀愛沒牽過女生手沒接過吻的小學雞。

後來等到在國內上大學的時候他的那些富二代朋友們，在高中早都已經談過真摯的校園初戀了，上大學之後已經開始玩網紅玩外圍了，他接受不了，還是想要認認真真的談戀愛，但他在的學校是理工類的學校女生少，平時又得經營賽車俱樂部和電競俱樂部，不經常去學校，身邊都是一堆大老爺們，接觸不到什麽女生，所以他就讓他身邊的朋友們幫他介紹女朋友，要純的漂亮的幹淨的沒談過戀愛的。

正巧他有一個朋友的朋友在電影學院上學，他跟姚荷是一屆的，但不同班，姚荷是他們那屆女生裏面最漂亮的，清清冷冷的正統古典美人，平日裏安安靜靜的不惹事，也不太愛和別人說話，那人托朋友給許晉魏發了姚荷的照片過去，說這丫頭除了窮一點母親早逝以外沒有什麽毛病，剩下的全能滿足許少的要求。

當然了這一切是在姚荷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的，現在看來那人的行徑跟拉皮條沒有什麽區別，許晉魏當時看見姚荷照片的那一瞬間就覺得是她了，後來他跑去電影學院偷偷看了姚荷一眼。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姚荷她們班考評，她在臺上和別人搭戲，穿着一身湖綠色的連衣裙，明眸善睐，像雪一樣幹淨清冷，他坐在臺下，在很遠的地方偷偷看着她，覺得心髒快要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