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涼

小煙陪姚荷住了一夜，早上早早就起來給她熬了粥，又準備了一些小菜，加了一個煎蛋，叫她起來吃飯，姚荷昨天晚上睡着，半夢半醒，好像夢見父親，她想不起來什麽事情了，也想不起來夢裏到底夢見了什麽，但是她只知道醒來的時候睫毛還濕着，挂着濕潤淚痕，枕巾也濕了一小塊兒暈開一小塊水漬，聽見小煙叫她吃飯，緩緩睜開眼睛，神色怏怏的，看着還是有一些憔悴傷心。

小煙過來輕輕拍了拍姚荷的肩膀，聲音溫柔，輕聲細語的：“姚荷姐起來吃早飯吧，我給你熬了粥，準備了一個小菜，簡單吃一點，你最近這些天一直都沒正經吃東西，不能直接吃的太油膩，喝一點粥暖暖胃，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吃點飯才有力氣，等伯父燒完頭七，過兩天就要回組排戲了，戲很密集的，沒有力氣哪能行。”

姚荷輕輕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勉強扯出一抹微笑：“謝謝你啊，小煙。我馬上就起來。”

小煙笑着點點頭，姐下身上系着的圍裙：“對了，姚荷姐，你先吃吧，我得回家去收拾行李了。”

聽小煙說這就要走姚荷連忙挽留她：“這麽急做什麽，收拾行李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吃完早飯再走吧，和我一起吃早飯。”

小煙覺得昨天晚上許晉魏沖姚荷發了脾氣，冷靜下來今天早上想通了肯定還會過來找她，說不定待會兒就來了，她不想在這兒待電燈泡，所以給姚荷做了早飯之後就準備撤，搖搖頭：“不用了姚荷姐你自己吃吧，我回家煮泡面就行。”

聽她說要回去煮泡面姚荷就更不同意了眉頭皺起來，一臉不認同的表情：“大早上的吃什麽泡面，不健康，快留下來和我一起吃早飯，如果你不吃的話，我也不吃了。”

姚荷說完這話之後怔愣了一瞬，她發現她說過的這句話似曾相識，是父親曾經最愛念叨她的話，她不進組拍戲的時候偶爾嘴饞最想吃的就是方便面，但是又因為怕胖所以不敢在晚上吃，只敢在早上吃，早上吃一口泡面之後一整天只喝水，第二天就不會長肉，也不會水腫體重也不會變，但是因為她和父親一起住家裏，父親早上起得早，去買菜，她每次吃的時候根本也躲不開父親，父親每次瞧見了，總是念叨她大早上的吃什麽泡面，一點兒都沒有營養。

那個時候姚荷為了減肥天天控制體重，心理上也挺辛苦的，什麽甜食都不能碰，情緒本身就有一點暴躁，好不容易等到早上了，想要吃一口泡面，父親卻總是念叨，偶爾也會頂撞父親嫌煩，但是等她聽到小煙說要回去煮一包泡面的時候，她就脫口而出，說出了和父親一樣的話，她這個時候才明白，只有關心你，在乎你，才會念叨你，因為怕你吃些不健康的東西傷害了身體，所以總是忍不住的想要絮叨。

小煙見姚荷挽留态度堅決，只能點點頭，留下來陪她一起吃早飯，她熬的粥很軟很糯，盛在碗裏還冒着熱騰騰的白氣，姚荷捧着碗，拿着勺子在粥裏邊順時針的攪拌，想要散散熱氣。

小煙拿着筷子夾了一個煎蛋送到嘴裏，輕輕咬了一小口，見姚荷拿着勺子在飯碗裏邊不停地攪拌，但卻始終不往嘴裏送只能幹着急：“姚荷姐趕緊吃啊！”

姚荷扯了扯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唇瓣因為缺水有一些幹裂，但卻依然粉嫩，大早上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到了她臉上，将她整個人籠住，清清冷冷的，像是神明少女，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這就吃你也吃。”

小煙咬着煎蛋，不禁感嘆美人就是美人，不管什麽狀态下，不管什麽妝造，不管是打扮的精致，還是随便套件衣服都漂亮的讓人感嘆。

姚荷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進嘴裏，父親死了這麽多天了，姚荷也漸漸接受了事實，哭也哭了這麽多，痛苦這些天，感覺雖然悲傷，但是已經快要麻木了，小煙熬的粥清香軟糯，送進嘴裏，熱乎乎的，順着食道咽下去到胃裏，感覺整個人都暖起來，身體上逐漸恢複力量，姚荷覺得她上次吃東西好像已經是很久之前了，這些天麻木的像個行屍走肉似的。

小煙在一旁看着姚荷小聲提醒：“姚荷姐慢慢吃，你好多天沒吃東西了，吃的太急，胃受不了。”

姚荷點頭：“知道了，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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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煙看姚荷終于不抗拒，開口吃東西了，也終于放下心來，低着頭開始吃粥，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卻突然震動了一下，她放下勺子拿過手機劃開屏幕看了一眼，是李奇發過來的消息。

［你和姚荷姐都在家，對吧？我現在過去。］

小煙下意識偷瞄了姚荷一眼，姚荷還在低着頭吃粥沒有注意到，她雙手握着手機在屏幕上敲了幾個字發過去。

［在，許少讓你來的？］

沒多大，一會兒那邊就回複過來。

［嗯，許少讓我過來看看姚荷狀态，順便給她送個東西，是她父親的遺物，一串玉珠手串。］

小煙就知道許少早上清醒了之後肯定會後悔昨天沖姚荷姐發脾氣，但是她本來以為他會自己來的，沒想到讓派李奇過來了，可能是還沒想好怎麽哄姚荷姐吧，就給他回複過去一個好字。

［那你過來吧，我和姚荷姐在吃早飯。］

小煙這條消息發過去之後李奇沒有再回複，小煙放下手機看向姚荷，溫聲細語的開口：“姚荷姐，李奇說他要過來。”

姚荷把粥咽下去，擡眼看向小煙，疑惑地問：“他過來幹嘛？”

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麽：“許晉魏讓他過來的？”

小煙點點頭：“肯定是許少讓他過來的，許少昨天和你發火，肯定後悔了，這會兒估計再怎麽想哄你呢？又不敢過來，所以讓李奇過來，對了姚荷姐，李奇還說過來給你送樣東西，好像是伯父的遺物，是一串玉珠手串。”

姚荷這會兒突然聽到李奇說要過來送父親的遺物，怔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一臉焦急的看向小煙：“對了，小煙，我的那串玉珠手串兒當時掉在片場了，我當時知道父親病危的消息太急了，沒來得及撿起來，我記得當時是徐琛拿過來的，但是我當時腦子裏面太混亂了，所以沒拿，是不是還在他那啊？”

小煙點點頭：“應該是吧？應該是在徐琛那裏，我待會兒給他經紀人打個電話問一下，确認一下，姚荷姐你別着急。”

姚荷也不是着急，畢竟當初這串手串就是為了給父親祈福，所以才求的，現在父親已經去世了，這串玉珠手串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不過留着也是個念想，她也不想弄丢了，點點頭輕聲開口：“好，那你幫我問問。”

小煙點點頭：“知道了，姚荷姐，放心吧，肯定不會弄丢的，之前在劇組裏邊工作的時候就聽工作人員都誇說徐琛很細心，我一會兒就打電話給他經紀人确認一下，先吃飯吧。”

姚荷輕點了點頭，又低下頭開始吃飯，父親這手串應該是當時送到醫院之後就摘下來了，擱在了護工那，但是這些天姚荷實在是太忙了，護工看她傷心，所以就暫時替她先保管了，這回知道她應該差不多冷靜下來了，所以就告訴了許晉魏，許晉魏本想是自己來的，但是又怕姚荷這會兒還生着他的氣，還沒想好該怎麽哄她，怕自己到這裏一句話說不好，兩個人又吵起來，還不如先不見她。

姚荷和小煙飯吃到一半，李奇就來了，小煙過去給他開門迎着他走到廚房餐桌上坐下。

姚荷坐在椅子上，擺在面前，小煙給她盛的那碗粥，吃了才不過一半，還剩下大半碗，吃不下了，她原本就是小鳥胃因為減肥吃不了太多，這些天她沒正經吃東西了，吃一點感覺就飽了。

李奇手裏面拎了一個精致的袋子，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黑色絲絨盒子緩緩推到了姚荷面前，沉聲開口：“姚荷，這是伯父的遺物，你看一下。”

姚荷垂頭沉默着拿過黑色絲絨盒子打開，裏面孤零零躺着一串玉珠手串，和她手上戴着的那串是一模一樣的，一共九顆，顆顆圓潤飽滿，父親病危那天她在片場好好戴着，可玉珠手串的線突然崩掉，玉珠掉了一地，姚荷現在覺得也許那就是征兆，預示着父親即将去世的噩耗。

她視線盯在玉珠手串上，沉默着拿起這串手串，套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玉珠貼着手臂上的肌膚，很涼。

她的那串玉珠戴着一直都是暖的，陡然帶上父親這串手串真的很涼，像是父親去世那天，她匆忙跑到醫院，只看到了父親的屍體，像父親已經冰冷僵硬的屍體那樣涼，冰涼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