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錢塘小心地将宣紙鋪開,用鎮紙壓好,眼睛偷偷看了下一旁的人。
一頭烏發束在腦後,并未加冠,軒轅瀝右手輕擡,握起一支毛筆,左手挽著衣袖,将毛筆蘸了墨,在紙上緩緩著墨。
錢塘目不轉睛地看著軒轅瀝認真而專注的神情,然後才低頭看那紙上畫的是什麽。
筆墨猶如游龍般似在紙上活了過來,行雲流水,不一會兒,簡單幾筆勾勒出的怆國山河圖就這麽畫好了。
一氣呵成,潇灑飄逸。
錢塘瞪大了眼睛,他在将軍府這麽長時間,也見過地圖,可就是沒見過像畫兒一樣好看的地圖。
尤其是,殿下足不出京城,竟然能畫得這麽準确……
軒轅瀝勾了勾唇角,把那幅墨跡未幹的圖就這樣丢在桌上了。
“錢塘,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錢塘吹幹紙上的墨跡,咂巴了下嘴:“殿下,現在是卯時三刻。”
軒轅瀝看了看外面還沒亮昏暗的天色,“将軍呢?”
錢塘道:“将軍寅時末就出門了。”
軒轅瀝徑自換上皇子常服,錢塘替他圍好了腰帶,又給他重新梳了發。
“那麽,我們也該出門了。”
十月初,卞國使臣送來其國君書信,欲與怆國交好,在得了景帝的同意後,遣送百人使團來訪。
經過大半個月的長途跋涉,卞國官員抵達京城,獻出珍寶無數。
景帝龍心大悅,決定於十一月初一率百官與卞使一同在京城以北數十裏的奉炎進行秋獵。
奉炎除了大片的草場,景帝還依著溫泉建了行宮。
這次秋獵,景帝除去文官武将,還将五位皇子全帶上了。
楊息自從病好了以後,人一直恹恹的,直到來了奉炎,他就像又活過來了似的,每天起早貪黑地出去與人切磋騎射技藝。
他一介戰場上打滾過來的武将豈是京城那些公子哥兒能比得過的?
自然每天都将別人殺了個片甲不留才心滿意足地滿載而歸。
對此,軒轅瀝只是笑笑。
外面天色蒙蒙亮,地上秋草葉子上還沾著霜。
軒轅瀝裹緊了外袍,就算是秋天,北地早晨的風也是冰冷的。
行宮布置比京城的皇宮簡單許多,官員三兩家分一個院子,皇子則是一人一個院子,年紀小的皇子有母妃陪伴,女眷也占了不少房間。而像軒轅漣這樣得寵的皇子,就算成年了,以薛貴妃的地位和景帝的寵愛,景帝也是要帶上的。
而湊巧的是,軒轅漣的院子就在軒轅瀝的旁邊。
這日軒轅漣剛出門,就和薛貴妃等女眷打了個照面。
薛貴妃人到中年,卻保養得極好,風韻不減昔年。臉上不見多少皺紋,眼角那幾道細紋笑起來時反而添了幾分韻味,身段也依然窈窕。
薛貴妃先道:“二殿下今日起得早。”
軒轅瀝淡淡地點了下頭,“見過貴妃,貴妃起得也早。”
薛貴妃臉色微僵,塗抹紅豔的唇慢慢扯出一抹笑容:“殿下這麽早要去哪兒?如果是找将軍的話,他現在應該和漣兒在校場。”
軒轅瀝看了她一眼,道:“有勞貴妃告知。”
說罷,讓薛貴妃一行人先走,軒轅瀝随後才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錢塘跟在後頭,略有不安道:“殿下……這條不是校場的路……”
軒轅瀝在前面輕輕笑道:“我什麽時候說要去校場了?”
錢塘在軒轅瀝聽不到的地方輕聲嘟囔了下。
那是要去哪兒?
軒轅瀝總管內務府,此趟秋獵,宮裏人的吃穿用度全都要經過內務府的分配。
雖然這些都不用軒轅瀝親自管,但他每日還是要去監督一下。
來到奉炎也有三四天了,軒轅瀝還沒機會騎上馬,在草場上跑一圈。
短短幾天,楊息的“戰利品”都堆滿了半個小倉庫,獸皮野味甚至珍惜藥材都能被他弄回來,著實讓軒轅瀝郁悶。
是以這日軒轅瀝穿的是方便騎射的常服,正想看完帳就去校場轉一圈的。
“殿下,崔大人找您。”錢塘腮幫子微鼓,來通報的又是那個眼高於頂的禁兵衛,估計他又奚落了錢塘一番。
軒轅瀝好笑地拍了拍錢塘的肩,讓人收拾好賬冊,才讓錢塘去把人請進來。
崔默一進來,就把錢塘推到門外,他帶過來的那名禁兵衛識相地拉著錢塘走遠了。
崔默一身戎裝,寶刀在側,對軒轅瀝笑道:“殿下,別來無恙?”
軒轅瀝示意他坐下,崔默卻并不坐,而是站在軒轅瀝面前,先将眼熟的瓷瓶取出,随後雙手撐在軒轅瀝座椅的兩側,低聲道:“這藥不能再吃了。”
“無妨。”軒轅瀝的手握住了那個瓶子。
崔默眉峰一蹙,按在軒轅瀝的手上,“縱主,聽我一句,如今就算吃的是解藥,也能成毒了。”
軒轅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崔默的手不自覺地松開。
“我說過,不要在可能有人聽見的地方說出那個稱呼。”
崔默的嘴唇蠕動了下,“不會再有下次了。”
軒轅瀝點點頭,将瓶中兩枚藥丸倒在手上,笑了笑道,“我若不服下這些藥,景帝仍會對我有疑心。”
“不可理喻!”崔默低聲罵道,“老昏君就是防誰也不應該防你──”
軒轅瀝忙擡手堵住他的嘴巴,臉色也有些不善:“你今天怎麽了,毛躁慌張,口不擇言的。”
崔默眼神閃爍了下,握住軒轅瀝指尖微涼的手,咬了咬唇道:“殿下,那老昏君……”
“你們,在做什麽?”
門口傳來一聲壓抑怒氣的聲音,聽那聲音軒轅瀝便知道,是楊息。
作家的話:
卯時三刻,如果我算數沒錯的話,大概是早上快6點
寅時末,還不到淩晨5點的樣子
古代人上班時間早,當然下班也早(中午過了就能回家了)
我算術一向不怎麽好,以上僅供大家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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