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醉心
12.春|藥二斤。
書房內,三面梨木窗大開,素白色的窗簾随着午風輕揚飄動。
牆上懸着幾幅水墨畫,繪描的皆是山水野景,迥異的筆法,卻是同樣的栩栩如生,引人入勝。
南面靠牆之處擺着一個多層的木架,木架的空格處上擺滿了形狀各異的玉質花瓶。
目及所至,布置風格清新雅致,幹淨得一塵不染。
“來了?”
小五才剛進門,還未來得及将屋內的陳設打量清楚,便聽見了屏風之後那道溫潤細膩的男聲。
“唔……我來了。”
小五繞過屋內中央處的屏風,看見了那個身穿朱紅錦衣的俊秀男子。
他正在坐在椅子上,削薄的唇角微繃,面上沒有平日裏溫軟的笑意,滿滿的全是淡然。
“我寫好了兩份契約書,小五兒你來看看可有不妥之處。”
他站起身,将兩張寫滿字的紙遞了過去,他漆黑的美眸看着她,臉上雖無笑容,動作卻依舊輕柔舒緩,那繡着金線的朱紅衣袖襯着他白皙潤澤的雙手,很是幹淨漂亮。
小五低頭看着手中的紙張,那一個個陌生工整的小字,秀氣的雙眉便不覺逐漸蹙起。
“不識得?”蘇子煜看她只呆站着不動,忽然憶起了她是乞丐出身,應該不識得字。
當面被戳到弱處,小五心裏一時不服氣,睜圓黑眸,鼓着小嘴反駁道:“誰說我不識得字了。”
蘇子煜輕挑眉毛,嘴角微微勾起:“哦?既然你識得,那不妨将它念給我聽聽,正好讓我可以再檢查一下契約內容,看看有沒有漏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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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捧着紙張,小五暗自犯了愁,這密密麻麻的字寫得究竟是什麽東西,她可一個也不曉得。
就這麽幹站了片刻,小五低着頭,憋着嘴,一個字也沒念出口。
蘇子煜面色悠然地瞧着她,他端起玉杯喝了口茶,沒有絲毫要開口說話,給她找臺階下的意思。
暗自咬咬牙,一閉眼,小五快速道:“好吧,其實我不識得字。”
“既然不識得,又何必扯謊說自己識得。”蘇子煜勾起嘴角,輕笑了一聲,對着小五道:“拿來吧,還是我念給你聽好了。”
“其實,我也是識得幾個字的……”小五
撇撇嘴,聲音格外地細小無力。
如此小瞧她,一品樓,那三個字,她可是認得清楚着呢。
“嘴硬。”蘇子煜接過她手中的紙張,俊顏淡淡,無喜無怒,宛如郊外邊的那口古井般寧靜悠然。
小五偏頭瞧着,目不轉睛,只覺得越細品,他那秀美絕倫的容顏越發的好看。
似是察覺到了小五的目光,蘇子煜挑挑眉,頭也未擡起地道:“色五,你可聽好了,我只念一遍,若是你顧着一時瞧我的美貌,漏聽了什麽,待他日觸犯了這契約中的事項,可莫要說是我欺負你不識字。”
清泠溫潤的聲音拉回了小五的思緒,察覺到自己竟看得失神,當下不由得有些難堪。她鼓着臉頰,睜大了水眸,道:“得了,別磨蹭了,我聽着呢,你快念吧。”
蘇子煜微微挑眉,倒也不在意小五待他的不耐煩模樣,勾唇一笑,露出抹輕輕淺淺的笑容,念道:“小五假扮蘇子煜之妻期間,要尊重愛護對方,盡心盡力地配合好對方演好夫妻,平日的生活中,不可與之頂嘴,吵架,更不可強硬與對方發生暧昧關系……”
刻意頓了一頓,又擡眼瞧了瞧小五微黑的面色,蘇子煜無聲一笑,繼續念道:“此上,若是違背一條,将收回小五事成後的酬金——一品樓。”
好過分,小五暗自恨恨咬牙,她幾乎懷疑蘇子煜是故意刁難她,這分明就是在欺詐,分明就是在壓迫。
“怎麽,不願意了?小五兒,我契約上的這些要求可是合情合理,好像并無不妥之處。”瞧見她滿腔不甘的模樣,蘇子煜的唇角緩緩勾起,眼眸之中也閃爍出了絲絲笑意:“若是指不出不妥的地方,那便在上面簽字吧,小五。”
“不可強硬與你發生暧昧關系?”小五皺眉,反問道:“可是,若是你自願呢?”
蘇子煜發出一聲輕笑,俊美的面容上笑意愈加明顯,他自願?怎麽可能。
他斜挑眉,戲谑地道:“若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我真的自願了,那我便在酬金的基礎上再送你一家玉器店如何?”
“好,這可是你說的。”小五水眸流轉,閃着絲絲狡猾之色,“拿筆來,我們簽字。”
蘇子煜笑着微微蹙眉,他不懂眼前的小五哪來的那麽大自信,竟會料想他一定會喜歡她,然後願意與她發生暧昧。
将沾好了黑墨的筆遞過去,小五執着
筆呆愣了片刻,卻忽然擡頭,看着他的眼,不好意思的笑了。
“為何還不簽?”蘇子煜挑眉反問。
小五眯起眼,咧嘴笑了笑,厚着臉皮道:“子煜……我——不會寫我的名字。”
聞言,蘇子煜微微皺起眉道:“你不是說,你識得幾個字麽?”難道在她識得的幾個字中,竟沒有“小五”那兩個簡單的字麽?
“我确實是識得幾個字的……”小五眨了眨黑眸,道:“可那幾個字中,也不包括自己的名字。”
一品樓,她只識得這三個字而已。
蘇子煜見狀也并不繼續追問了,微側了頭,伸手從一旁的木櫃裏拿出了紅色油泥,道:“不識得字,那便按手印好了。”
溫潤平靜的聲音裏,夾雜了幾絲由衷地無奈。
小五抿着唇,在拇指的指肚上沾了些紅彩泥,便将手肚按在了契約下方的空白處。
按手印,有種……賣身的感覺。但倘若真能賣給她善良美好的蘇子煜為妻,倒也不錯。
接過按好了手印的契約書,蘇子煜滿意的挑眉淺笑,抽出一張夾在厚厚的書卷中,将剩下的那張交到了小五手中,“小五兒,這張便是你我二人契約的依據,你可要留好了。”
“自然……我還等着你多給的玉器店呢。”小五學着他的樣子揚眉一笑,留下個胸有成竹的表情,便奸笑十足地走了出去。
蘇子煜瞧着她離去的身影,雙眼中的輕淺笑意隐去,秀美的眉間蹙起遠山似的疑惑。這麽肯定他會自願碰她,那丫頭是哪兒來的自信。
不過,沒關系,他對她,自然是有分寸的。
他斜挑眉,輕聲一笑,擡腳出了書房,并沒将小五那勢在必得的決心放在心上。
陽光明媚,暖意盈盈。
東城街邊的柳樹嫩芽已變得翠綠茂盛,蘇家綢緞莊前,幾個夥計正勤快地往屋內搬運着各色的布料,一頂轎子沿着柳樹的樹蔭由遠而來,緩緩落地。
“少爺,到了綢緞莊了。”杜管事微彎身子,伸手為轎中人掀開了門簾。
蘇子煜輕“嗯”一聲,整了整朱紅色的衣衫,邁腳走出了轎子。
劍眉星目,鼻膩瓊脂,臉如雕刻的玉石般俊美非凡,骨節分明的手指扶在轎門邊,再配上身着那妖嬈精致的紅色衣衫,領頭
的小夥計忍不住在心中贊嘆,蘇少爺可真是比他瞧過的所有女子都要美。
他回過神,急急地迎了上去:“喲,少爺,您來了。”
“薛晟然呢?”瞧了一眼忙裏忙外的小夥計們,卻沒發現薛晟然的身影,蘇子煜微微的皺眉。
“回少爺,薛管事方才來過了,說是要去藥鋪去買些東西,剛離開不久。”
“嗯,店面的綢緞布匹可是準備齊全了?”
“今日運來的是最後一批軟綢子,搬完了這批,綢緞莊的綢子就基本齊全了。”
“好,随我進去看看。”蘇子煜輕輕地抿唇,面上神情平淡漠然。
寬敞的屋內,擺放着一排排樣式各異的绫羅布匹,蘇子煜大致掃了一眼,覺得還算規整,便提着膝間的衫擺,緩步上了綢緞莊的二樓。
由東城最大的藥鋪歸來,薛晟然瞧見了放在門口的轎子,便知是蘇子煜來了。
“子煜兄——”他氣喘籲籲地直奔二樓,“我方才去買了些東西,所以離開了一會兒。”
“怎麽,生病了?”蘇子煜頭也未擡起,手輕撫臺上的布匹,削薄性感的唇瓣微微抿着。
薛晟然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心裏止不住地暗暗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如此迷人的妖孽,竟然在床事上不行呢……
“看傻了?”蘇子煜微微地皺眉,如墨的眼眸看向了呆在門口的薛晟然,聲音略有戲谑道:“現在這幅模樣,我倒懷疑你有斷袖之癖了。”
“我方才買藥的時候,藥鋪的小夥計見我買得多,便贈與了我一本書中精品,反正我未娶妻,也用不着,不如就送給子煜兄你。”說着,薛晟然将一本明黃封面的小冊子遞到了蘇子煜的手裏。
蘇子煜挑眉,随手便翻開了其中一頁,只見那泛黃的紙張之上,描摹着一個個赤身男女交丨歡作樂的畫面。
春宮圖?
蘇子煜俊美的容顏赫然緋紅,将那本小黃冊子合住,甩手便扔到了薛晟然的懷中,語氣微微的不悅:“我用不着,你還是自己留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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