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殿下就不能是美人了麽

第21章 殿下就不能是美人了麽

車內二人一時不察,未作反應,來人便愈發得寸進尺。他反手将折扇抛至半空,也沒人看清他到底是怎麽動作的,只是衣袖翩然間,那柄折扇便穩穩地插在了他的交領處。

做完一切,他伸手向前,欲再摸向謝玹的臉。

“啪”的一聲,謝玹抓住了他的手腕,兩人沉默對視。

十皇子在後面驚斥:“大膽秦庭!你!你你你……”

哦,原來他就是秦庭。

謝玹垂眸看去——長眉墨眼,上庭豐滿,乃養尊處優的富貴之相。可偏偏眉尾偏側臉處濺了一點墨汁似的痣,與那似笑非笑的唇形一起,盡顯纨绔之态。

他周身攜帶的酒氣愈發濃郁,在狹小的馬車內也愈發嗆鼻。馬車幾近出城,行人漸少,唯有路過的貨商揮鞭馭馬,達達走過。

馬車之外,有一年輕男聲焦急呼喚,聲聲惶恐。

“我的家主大人啊!您這是攔的什麽車啊!這車裏邊兒坐着的可是殿下!”

“殿下?”秦庭喃喃道,語氣裏皆是真實的不解,“殿下怎麽了?殿下就不能是美人了麽?”

被謝玹攔住動作,秦庭反借勢而為,手腕一轉便反扣住了謝玹,笑得春風滿面:“何彼襛矣,華若桃李……小殿下,你跟我走罷。”

十皇子平生最記恨不将皇權放在眼裏的宵小之徒,當即便掀開車簾,吼道:“人呢!就這麽幹看着嗎?!把他給爺扔出去!”

若皇子離宮,身邊少不了跟随的侍衛,十皇子雖是被謝玹臨時抓出來的,但這些涉及安危的事不會馬虎。豈料他那震怒之聲在曠野中蕩漾開去,卻久久無人應答。

“……十殿下,您說的……是臨行前跟着馬車的宮衛嗎……”車夫戰戰兢兢道,“全、全部在那裏了。”

只見車簾之外的車輪旁,橫七豎八地躺着三四個宮衛,顯然已經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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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皇子:“……”

要你們何用!

他心涼了一片,在先将謝玹解救下來,還是先自己跑路之間猶豫了片刻,便聽謝玹輕笑道:“好啊。”

十皇子:“……”

車簾無風自飄,好似忽而有無名長風灌滿秦庭的廣袖,将他一身白衣吹得獵獵作響。他腳尖在馬車邊緣一點,手便攬着謝玹的腰,如一只鶴一般飛舞而去。

只留下一個香囊,與謝玹的一句“去般若寺。”

謝玹只在戲臺上見過所謂的江湖人,都說藏龍卧虎多在其間,世間各種奇巧之物、奇誕之人應有盡有。

而秦庭只不過是養在汴梁的一個富家公子罷了。雖說有傳言道他曾去蓬萊山學藝幾年,但到底無憑無據,全靠相傳的流言。

此時此刻,他穿梭在林間,腰間環佩叮當作響,臂彎還環抱着一個幾乎成人的謝玹。可他也像毫不費力似的輕盈飛掠,長發借風揚起,偶有發帶飄到謝玹的臉上,險些讓謝玹迷了眼。

未幾時,秦庭停了下來。

他将謝玹放在一棵樹的分支枝幹上坐下,自己則靠在一旁,空下手去撫平弄皺的衣裳。

謝玹看着他,不慌不忙地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剛準備開口,那人卻擡起頭,沖着謝玹微微一笑。

“噓。”秦庭俯身将折扇按在謝玹的唇上,輕聲道,“看。”

酒氣早已随着趕路揮發殆盡,留在秦庭身上的,就只有微微的清香。像是桃花,又像是什麽別的香料。林間只有春鳥鳴叫,與樹葉随風窸窸窣窣的摩擦聲,秦庭手不離扇,無聲地再次将它打開。

扇上除了紅葉,還有一行張牙舞爪的草書題字——

江上霜楓葉葉紅,不堪搖落又西風。

只愁疊鼓催船去,千裏相思月滿空。

坐在數尺之高的樹上,又有密密叢叢的樹葉隐蔽,從上往下看去,景色一覽無餘,而若有人擡頭看,怕只能看見滿目的郁郁蔥蔥。

就宛如掩蓋在盎然春意之下的波濤洶湧。

此處往來無人,處在官道的分支,再往外去,就是少有人居住的村落。若逢下雨,便泥濘難走,尋常只有商車路過。

而此刻,在偏向林間的小道上,坐落着一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一眼望去凋敝如許,只有屋前擺放着幾只破損的板凳,灰塵遍地,已許久無人來訪。

但就是這麽偏僻的荒廢驿站,卻零散地坐着幾個人。

像過路人,也像欲蓋彌彰,其實是早早約定好在此處相會的熟人。雖有距離,但他們的談話還是悉數傳到樹上二人的耳中。

“東西在哪?”一個頭戴着鬥笠的男人率先問道。

“自然在他該在的地方。”另一個男人臉上有一道疤痕,聲音沙啞,宛若咀嚼砂礫,“貨款呢?”

“我也自然不會少你的。”鬥笠男人道,“今日你我只是碰面,銀貨事宜還需按照契約行事。”

“沒問題。”疤痕男人點點頭,“契約我帶來了,今日你我再核對一次,以免出現纰漏。”

二人一拍即合,四周呈警醒狀态的護衛也紛紛四散開來,将二人圍在中間。

他們在做什麽交易。

這是謝玹得出的第一個結論。

什麽交易需要在這荒郊野嶺處,如同暗網似的對暗號?

身旁的秦庭忽然動了。

他握住謝玹的手,将他掌心撐開,以指尖描摹。

謝玹不為所動。

“那個戴鬥笠的,我曾在戶部見過他。”秦庭寫道,“小小九品,不值一提。”

謝玹靜靜地看着他,以眼神詢問。

秦庭抿嘴一笑,低頭繼續寫。

“但是九品之上、幕後操縱的人可多了。比如朝中那位三朝元老葉大人,比如雖是旁支但與懷遠王鳳家關系匪淺的杜大人……”秦庭寫着寫着,又像故意似的停頓了片刻,才緩緩寫下最後一句,“再比如……那位……”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

李。

指尖在手心劃過的觸感其實不太好受,癢,癢過了頭又有些密密麻麻的隐痛。謝玹雖然沒什麽表情,但心底已有不耐。

這個秦庭,好像自己與他多熟似的。

謝玹在心中腹诽。

但又絲毫不覺得自己第一次見面就讓人攬着腰飛躍了大半個林子,是一件更讓人難以理解的事。

“你想知道他們在買賣幹什麽嗎?”

像是知悉謝玹心中所想,秦庭放棄搗鼓他的暗語,湊到謝玹耳側輕聲問道。

謝玹以眼神示意——趕緊說。

可秦庭似乎不打算再說。謝玹只覺眼前一花,秦庭的身影不見,再看時,那人已翩然落于數尺遠的地面之上。

正在茅屋前商談的二人被突然出現的秦庭吓了一跳,其中戴鬥笠的男人在察覺到有異動時,已早早掠至屋後藏匿身形。而刀疤男則撫刀站起,四散的護衛亦以他為中心圍攏起來。

“秦大人。”刀疤男認出了他,“您不做您的蘇繡生意,跑來與劉某做什麽消遣?”

“喲,你認得我啊?”秦庭揮開折扇,扇面優雅浮動,“那便不用作自我介紹了。”

他微微笑着,端得是春風和煦,風流儒雅,說出的話卻教對面的人瞬間豎起武器。

“你們做的生意,我秦某也想分一杯羹。”

刀疤男将刀架在身前,眼神微轉,那圍在身側的護衛們便紛紛會意。秦庭勢單力薄,被衆多大漢以圓形圍在中間,顯然已呈無處可逃之勢。

“劉某的生意可不好做。”刀疤男冷笑道,“秦大人怕是沒這個命!”

話音剛落,護衛們拔刀出鞘,直指秦庭。

剎那間,四方湧來的護衛身形掠動,幾乎刮起一陣狂風。坐在樹上的謝玹看不清他們的動作,但僅憑身手也不難看出,這些人不像訓練有素的士兵,反而更像走野路子的亡命之徒。

謝玹一邊擦拭秦庭在手心留下的觸感,一邊悠悠地想,這人應該不會死在這罷。萬一死了,他該怎麽從樹上下去?

正想着,卻聽秦庭短促地朗笑一聲,手中折扇大開,繼而翻轉手腕往下一壓:“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舞刀弄槍的。”

刀鋒已至。

秦庭眼中含笑,下手卻一點也不含糊。悶聲中,是扇柄敲擊在護衛們要害中的聲音,秦庭被圍堵其中,卻舞得像一只展翅欲飛的鶴,旁人半點衣角都觸他不得。

位于側後方的一人眼見不妙,舉刀便揮,大刀脫手後,更快更重的力道便裹挾着風向秦庭後心襲來。

秦庭猛然側身,刀鋒劃開空氣,亦卷起他鬓間的碎發。紅色的發帶因劇烈的動作劃過他略帶鋒芒的眼,又被風吹到肩後。

“當——”

長刀被一腳踢開,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最後深深的紮在茅草屋的木柱上。

刀疤男見勢不妙,早在護衛們圍堵秦庭之時,從另一側倉皇逃走。而留下的,不過是些呻吟着的蝦兵蟹将。秦庭二指夾住發帶往後撣去,又借折扇拍了拍沾染到身上的灰塵。

他低着頭,平靜地開口,也不知在對誰說話。

“把人帶回去,嚴加拷問。”

暗林間,忽有幾位暗衣者來去匆匆,片刻後,草屋前恢複了原有的寧靜——除了那把紮在柱上,仍在微微顫動的刀。

秦庭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沒發現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後,才走到謝玹所在的那棵樹下,揚聲道:“十三殿下,下來罷。”

他也不說讓謝玹如何下來。

謝玹道:“我跳下來?”

秦庭:“唔,未嘗不可。”

“好。”謝玹點點頭,縱身躍下。

秦庭:“?!”

他不過玩笑話,連捉弄都算不上,這位十三殿下怎的如此雷厲風行?!

方才還游刃有餘的秦庭頓時慌了神,瞅準角度飛身将謝玹接住。

豈料不知是被謝玹意料之外的行徑擾亂了心神,還是方才打鬥用盡了力氣,秦庭接住謝玹後,不知怎麽的自己也沒能站穩,踉跄幾步,與謝玹一同摔到了地上。

秦庭:“……”

他的祥紋雲織廣袖!

作者有話說:

十皇子:關于我的十三弟是個大怨種見到漂亮男人就跟着跑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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