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誰是髒東西我不說
第83章 誰是髒東西我不說
謝玹端着那只結了霜的酒壇沒多久,就又像被火燎似的将這玩意兒扔到一邊,老老實實将手揣進懷裏。
太冷了。
今年的寒冬好像格外漫長。
秦庭捉着他的袖子,順着腕骨反手一摸,只捉到一片刺骨的涼。到這時,他才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謝玹為了陪他,早已凍成一座冰雕。
這并非尋常人該有的溫度。
秦庭心知肚明,彎下腰将謝玹整個人打橫抱起來。
一回生二回熟。上一回這樣抱他,二人的真心之間尚且隔了層肚皮,如今輾轉數時,他握着謝玹的勁瘦腰身,心境早有不同。
于謝玹來說亦是如此。第一回 時他不覺尴尬,第二回更是心安理得,況且他确實被凍得手腳發軟,由不得自己活動,于是便将自己貼在秦庭的胸口汲取溫度。
驿館與高臺相距不遠,秦庭腳步穩健,在風雪張牙舞爪地撲将而來時,将人抱回了溫暖的長廊。
美人在懷,秦庭難免有些心猿意馬。說到底,秦庭此人也并非多正經,少時借流連花叢遮掩野心,一步步帶着秦家回到汴梁之後,那風流的名聲便洗不淨了。
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不正經的浪蕩子。
浪蕩久了,未免太過寂寞。
他那顆埋在角落裏的真心無人探訪,像個陳舊的老部件,斑駁生鏽,破碎不堪,最後壓抑在這副勉強算得上好看的皮囊下。
然後突然就有一個叫做謝玹的人在外敲了敲門,至此,它重獲新生。
半數的雪被飛檐擋住,呼嘯聲揚起秦庭烈焰般冉冉的袍,他走得很慢,步伐也很緩,好似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拿去和腦子裏那個揮之不去的念頭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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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思百轉千結,腦子裏一直回蕩着一個聲音,反反複複。不出則已,一出便以雷霆之勢席卷了他所有的念頭,怎麽壓也壓不住。
——他想就這麽把小殿下偷走。
想着想着,行至了轉角,秦庭腳步一停。
謝玹正哆嗦着将頭埋在秦庭懷中,聞訊探出一只眼,問:“怎麽了?”
秦庭:“真想一直就這麽抱着你。”
“?”謝玹被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說得一愣,“什麽?”
“我說……”秦庭笑了笑,那點冒出頭的念頭頃刻間又被他壓了下去,“這長廊怎麽像走不完似的。”
謝玹靜默片刻,小聲道:“那你放我下來。”
秦庭:“恕難從命。”
他臉上重新挂起他那副标志性的笑,将謝玹往上端了端,繼續走那條長而狹窄的路了。
沉默中,唯有簌簌的飄雪聲,合着秦庭的腳步,一聲聲敲打在長廊邊緣。
臨至門前,二人隔着一道門,屋外的寒冷終于被盡數隔絕在外面。秦庭倚在門上,眼中漾開溫柔的笑意:“小殿下快進去吧,烤烤火暖身子。”
他看起來并未有異常,誰也不知道,他将那翻騰不止的欲望,再次壓制在角落之中。
可有人偏生不讓他安寧。
大門關閉前一刻,謝玹忽然擡手擋住門框,睜着一雙鹿般的眼,就這麽望着他。
手段與心計他有,可純真與善意亦可從中體現,兩種不可調和的矛盾同時出現在一人身上,竟也絲毫不違和。
謝玹問他:“你想要什麽?”
秦庭輕笑:“殿下不知我想要什麽?”
謝玹:“那你便向我來取。”
秦庭端詳着他:“當真?”
謝玹笑了笑:“過時不候。”
要是實在偷不走的話,就算了。秦庭視線一移,落在謝玹的凍得殷紅的嘴唇上,如是想道,小殿下本不是躲在人背後的弱者。
謝玹被按到門上的時候還在想,自己是不是對秦庭太過寵溺了。
清晨時分,驿館裏人來人往。商讨着出門與商賈辦事的、遠道而來的詩人要出門游山玩水的、甚至還有不知打哪來的公子哥嚷嚷着要出門喝花酒的,熙熙攘攘,衆生百态好不熱鬧。
一面是嘈雜的聲音,一面是死死箍在自己腰間的手,謝玹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什麽作奸犯科的勾當。
這一次秦庭不複往日溫柔,吻得又狠又疾。
背後的門板哐擋一下,發出行将朽木般的喑啞聲響。秦庭将謝玹狠狠壓住,心想既偷不走,就要讓他逃不掉。
謝玹像一只柔弱的、待人采撷的小草,無論是臉上的容貌,還是身上的味道,都讓人欲罷不能。秦庭含着他的嘴唇,一下又一下地啃咬、舔舐,還猶覺不夠,往他被迫仰起的喉頭而去。
謝玹本就腿軟,眼下只靠自己更是站立不住。索性整個人都依靠在秦庭懷裏,後者借勢彎腰躬身,往前一撞,剎那間分開謝玹的腿,将自己牢牢嵌入其中。
喘息聲震耳欲聾。
方寸的距離,謝玹眯着眼喘着粗氣,與懸停在脖頸間的秦庭看了個對眼。
喉結翻滾,不知是誰率先潰不成軍。
欲望像火一樣嘭的一聲爆開。
嘈雜的人聲是背景音,帶着煙火氣息的聲音雜亂無比,充斥在二人的耳邊時,像在露天偷情。
熱意彌漫,大氅也落在地上,堆在謝玹的腳邊。外衫松松垮垮就要溜走,謝玹幾乎門戶大開,秦庭以身覆之,為他擋去所有的冷意。
寒風侵蝕不進,被熱切的火攔在門外,逡巡片刻沮喪離去。
秦庭眼中的欲火愈發灼身。
恰此時,一陣陣緩而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謝玹正處混沌,剛剛被親密撫摸與纏綿勾起一點欲望,迷蒙着眼越過秦庭肩頭,向外看去。
如果是路過的誰,不如就把他的眼睛挖了。
謝玹想。
可惜,來的并非是路人,而是鳳九淵。
後面還跟着一個鹌鹑似的杜喻之。
不知為何,他這幅模樣,撞見鳳九淵還能尚且維持從容,但見到身後的杜喻之,破天荒地生出一絲尴尬來。
許久不見,杜喻之又曬黑了些,也不知這大冬天的去哪兒曬的額太陽。端着一幅剛正不阿的臉,眼神卻虛無地亂瞟不敢落在實處,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與之相反的,是依舊神色自若的鳳九淵。
他舉着一把傘,站在臺階之外,洋洋灑灑的雪粘在他長長的發尾,當真一幅遺世獨立,獨釣寒江的姿态。
“星瀾?”他不悲不喜,甚至不覺得尴尬,臉上依舊是那副任你天地崩裂我自巋然不動的沉寂,“怎麽在門外面站着?多冷。”
杜喻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心道我家王爺真可憐,即使心如刀絞也只能裝作毫不在意,不然就輸了!
當初是誰在北疆的時候就說自己心有所屬,還拿這件事去堵太後的嘴?如今先來後到,可惜可惜。
鳳九淵天之驕子,幾時吃過這種悶虧?杜喻之一便心疼個自家王爺,一面甚至想看看,鳳九淵為愛落淚的樣子。
思至此,杜喻之狠狠打了個寒顫——他一定是被餘潛那厮逼瘋了。
秦庭不慌不忙地将自己外袍脫下來,覆在謝玹身上。事實上,謝玹的衣衫并未被褪下,只是皺得不成樣子,看起來倒像是被欺負得狠了,眼角還泛着一絲不可言說的魅。
“九王爺,失禮了。”秦庭潇灑轉身,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情難自已,還望王爺不要怪罪。”
“無礙。”鳳九淵淡淡道,“既如此,本王就先帶星瀾出門一趟了。”
他放下傘,沒讓杜喻之去接,自己抖落一身的雪屑,朝謝玹走去。豈料還未接近,秦庭伸手一攔:“小殿下身體不适,還是留下靜養為好,九王爺若真有事,可讓我去辦。”
秦庭語速悠然,氣息冗長,卻暗藏一絲挑釁。
鳳九淵聽出來了。
杜喻之也是。
要不說杜喻之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呢?這小殿下也真是,幹這種事怎麽能不關門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體統!堂堂皇室十三子,總歸有點氣度吧!現在後悔也沒用!
他一邊在心裏數落着,一邊想在謝玹臉上看到尴尬愧疚的神色,可惜要讓他失望了。
謝玹就這麽抓着秦庭披給他的衣裳,眼神一會瞟向秦庭的後腦勺,一會悄悄越過人,去看鳳九淵,眼下見杜喻之的視線投射過來,又轉頭與他對上,極其緩慢地眨了下眼。
……你眨個屁的眼睛啊!九王爺要生氣了!後果很嚴重的!
“皇家私密,秦大人還是莫要逾矩為好。”鳳九淵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将溫柔的視線落在謝玹身上,“不過秦大人說得沒錯,眼下你不适宜四處走動,還是靜養為好……對了,星瀾。”
他似笑非笑地頓了頓,才道:“你落在我屋裏的那柄楓紅折扇還要嗎?不要的話,我便着下人與廚餘一起扔了。”
謝玹:“……”
什麽扇子,他怎麽不記得自己曾落下一柄扇子。
不過此話一出,無疑透露出兩個信息——謝玹曾下榻至鳳九淵的府上,以及,謝玹将秦庭送給他的那把扇子丢了!
九王爺手眼通天,自然有本事知道一切來龍去脈。
謝玹驟然醒悟——
鳳九淵早在幾年前,他尚且在皇宮中時,就已注意着他了。
秦庭眸色一沉,一步上前,笑意盈盈道:“王爺來驿館一趟只為此事?那秦某便替小殿下做主了,那扇子小殿下不要了,沾到了點髒東西,改明兒我再給他畫一把。”
“是麽?”鳳九淵說:“也好,髒東西,總歸要銷毀才安心。”
最後一句話,竟暗暗藏着濃重的殺意。
秦庭聽得出來,謝玹卻未必。
他眼下實在是凍得四肢發木,眼前都凍得有些重影。索性整個人哐當一聲向後靠在門板上,虛弱又做作地咳嗽了兩聲。
果不其然招致了所有的目光。
謝玹很滿意,作勢又咳了兩聲,半晌才楚楚可憐道:“我太冷了,咱們能先進屋麽?”
作者有話說:
誰是髒東西我不說
杜喻之:是我,是我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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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