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一只撲騰的八哥
第99章 一只撲騰的八哥
永州州府說起來是個地方官,但在種旋渦中心,被四方眼睛緊盯着的地帶,它的地位可不比一些名不見經傳的京官小多少。
若顧時清在這個位置上待幾年,再回到京中,往上選擇的位置便會更多。
新上任的那個州府,不過是任由李黨擺布的傀儡。屆時李缙伏誅……這個位置自然會換人的的,只需在其中操控一二……
況且,太後此時還并不知道,顧時清這個通過應試進入朝堂的小子,竟已默默地站到了謝玹的一邊。
謝玹想了很多,一半是真的打算替顧時清考慮一下他的前途,另一半也是為了自己。能人用之,不問出處,不疑糾葛。一雙眼,有一雙眼的用處。
那些工人嘴中的薛先生……是誰?
聽口音,大約是和反賊們認識的,那群人能聚集起來,最初就是因為在民間抓的壯丁。更甚者,這個薛先生,可能是那群人的首領。
先生……會認識嗎?
瞬息之間,思緒飄飄蕩蕩不知去了幾千裏開外。回過神來,謝玹看見顧時清欲言又止的眼神。
謝玹:“怎麽?”
“殿下不必特意為我做什麽。”他眸子暗了暗,“我跟着您,是心甘情願的。若是把這種事看成交易,未免……”
謝玹打斷他:“什麽交易?”
顧時清:“不是麽,下官為殿下辦事,殿下便為下官清前途阻礙……”
謝玹氣笑了:“你不想做?那便換人,那個位置也不是非你不可。”
顧時清:“……”
他聽出了謝玹的話外之音。
謝玹在此時提到州府一職,想必是某些事有了變化,而他顧時清只是恰好能在此時為謝玹做一些事。
……他又把自己在謝玹眼中的分量看得太重了。
顧時清回過味來,頓時窘得滿臉通紅,“你我這那”了半天,幾乎要當場開個地縫鑽進去。謝玹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着顧時清手足無措,像在看一出戲。
最終,顧時清大喊一聲:“下官先……先告退了!”
說罷,彈弓似的彈射而起,腳步生風地往外跑。
下一瞬,變故陡升。
兩邊的窗戶忽然被灌滿長風,啪地一聲撞開,搖搖欲墜地貼在牆上。顧時清正站在窗口,迎面被拍了個正着,當即一屁股摔坐了下去。
要不是謝玹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恐怕他的腦袋早在桌角上開了瓢,就此見閻王去了。
與此同時,一個黑影随之竄了進來。
那黑影上下都捂得很嚴實,唯露出一雙眼。幹脆利落地落地之後,一眼看見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的顧時清,霎時露出兇相。
寒光畢顯。
也看不清他用的是什麽武器,顧時清這會還在頭昏眼花,陡一睜眼,便見一把刀沖着自己而來,頓時吓懵了。
但他動作比腦子快,一個翻身就躲了過去。黑影一刀落空,快速抽出,反手又朝着顧時清揮去。
一時之間,屋內的陳設被顧時清撞得東倒西歪,叮鈴咣當地摔到地上。間隙裏他還有空撿起地上的碎片往刺客身上砸過去,礙于狹小的空間,那人的身形還真的受到了阻礙。
顧時清一邊躲一邊喊:“殿下快跑!”
殿下……
殿下沒跑。而且這刺客也不像刺客,他不殺謝玹,反而逮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砍是怎麽回事?
如此大的動靜驚動了監造司周圍的護衛,一片片燈光成帶地亮了起來。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停在謝玹房間門口。
“殿下,發生什麽事了?”
危機近在眼前,黑影卻不閃不避,甚至連動作都未曾收斂,可憐的顧時清只得躲去床下,與之鬥智鬥勇。
謝玹看了眼窗外:“沒事,是我養的一只八哥在撲騰。”
門外的侍衛:“……”
什麽八哥,謝玹什麽時候養八哥了?
但既然謝玹親口這麽說,他們也不好再多問,又關心了幾句後,亮光與腳步聲便逐漸漸行漸遠了。
謝玹轉過身去,屋內早已一片狼藉。他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青竹,收手。”
黑影一僵。
“以為捂着臉我就認不出來了?”謝玹道,“你這是在為你家先生鏟除異己,還是在發洩私憤?”
青竹低下頭,沉默以對。
片刻後,青竹扶起最後一盞倒在地上的燈盞。燈中的油流得所剩無幾,燈苗茍延殘喘地撐起屋內一隅的光亮。
面罩與頭紗一同摘下,青竹頹然地坐在桌前,謝玹給他倒了一盞茶。
“涼了,湊合喝。”謝玹看了眼旁邊可憐兮兮給傷口上藥的顧時清,忍不住想笑,但到底憋住了。“說吧,來幹什麽的。”
青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低着頭抿了一口水。
算起來,他倆已經很久沒見了。
彼時在宮裏時,青竹還算是個明亮的少年,整日屁颠屁颠地跟在蕭陵身後,老媽子似的忙前忙後。眼下再見,謝玹倒在他身上看出一種死敗的灰氣來。
是蕭陵出事了?
思至此,謝玹心頭一跳。随即,他又在心裏否決了。
蕭陵如果有事,青竹不會是這反應。
半盞茶水,青竹喝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擡起頭道:“半月後,謝端将被封為太子。”
謝玹:“……什麽?”
旁邊包紮傷口的顧時清也是一愣。
怎麽這種大事,在青竹口中說出來,就像吃飯喝水那樣簡單?饒是謝玹,也沒想到青竹下一刻說的是這件事。
他坐直身子,不動聲色一笑:“那你這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是做什麽?擔心我被殺人滅口?”
青竹瞪了他一眼:“呸!”
直到這時,青竹才像恢複了些生機。
他長長地籲了口氣,一一道來。
事情要從宮中那場大火說起。
蕭陵這記金蟬脫殼,其實有一半的原因是被逼的。
李缙離宮後,太後殺心四起。一面在暗地裏與世家們利益糾纏,試圖将李缙徹底按死在永州,一面試圖解禁多年前的秘密,以此來解決蕭陵這顆最頑固的眼中釘。
那場大火,蕭陵原本沒打算全須全尾地活着出去,所以,他沒有帶青竹一起。
蕭家的仇恨,不該席卷到他人的身上。
一切本正常發展,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其中摻雜了第三人的手筆。
“你說,是李徵幫先生脫逃的?”謝玹蹙眉道。
青竹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也是他帶我來永州的。”
說着,他眼神一暗:“我來到永州,想繼續追随先生,誰知,先生已經不需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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