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貳拾伍章

☆、貳拾伍章

隐隐灼灼的夜市街燈又挂起來了,酒鋪挂的最早,領着一方商鋪的頭開了市,街道上的身影逐漸密集。卞君出了街道,回了八重和自己的後街,還入入門就碰着了要出門的八重。

“大人是來喚我去酒館的麽。”看着卞君近來的表現,八重的心簡直都要化了,他家大人的臉如今是越發的溫潤平和,瞧他的眼神也不見了默然,氣質上和初見之時的冷面差出天壤。卞君見八重手上拿了張紙條,知道是橘名指事前做了通知,便也不解釋直接帶人走了。

八重第一次見到橘名指的通訊手段,覺得十分好奇,他方才見了一只黑蝴蝶撲閃了進來在他周身飛舞,于是伸了手掌,蝴蝶便上來化作了張紙條。“大人也會這個麽?”卞君點點頭。

“那能不能教教八重。”八重問。

“學這個作甚。”

“這樣便能時刻聯系大人。”

“不覺得煩麽。”

“不覺得。”

“你靈力不夠,做不了的。”卞君直接明了的告知八重此事行不通,不過從懷裏掏出了個物件交給了八重,八重接過問道:“這是何物?”

“傳聲符,上面我入了靈力,握在掌心能直接喚我。”換而言之,你若是想我,我便知道。

“大人真好。”八重雀躍,直接拉住卞君的手,卞君無話。

兩人并行着,悠哉悠哉的晃到了酒鋪,到了二樓,衆人也到的差不了,看到卞君和八重上樓,這一場宴才算是正式開了席。整個二樓被橘名指都包了下來,将木桌都拼接到了一處,人員來的差不多之後就落了座。

柳無常今日已是二次到場,看着卞君和八重一同而來,但笑不語。風貍落座在鬼車旁,正對着轉世池的主事薛蟠,發出的戾氣讓他直往身旁的小崔大人身旁靠,小崔大人執手筷夾油爆花生米,四平八穩的送到嘴裏,絲毫不受影響。郁壘神荼在荒域走動的多,同欽原等人熟稔,都各種找着話題聊開了。

橘名指作為東家,領着衆人輪番的先敬了蹄皈和卞君的酒,而後就到了風貍身上,明擺着是為了八重讨回先前在他出受的不公道。風貍自然知道是為何,他瞧着卞君紅着眼将到眼前的酒一一都灌下,氣勢兇猛的反而得來了不少喝彩。

酒局到了一半,橘名指覺得不盡興又提了要逗些趣,便想起了酒令。“各位誰願意起個牽引?”這些幹事們三三兩兩的醉着還沒回過神,于是八重想了想,看了看桌幾上的半殘撲朔的燭火便開了頭。“風中臘燭,流半邊,留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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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拾珠,拾一顆,失一顆。”小崔大人接了去,此為一物雙說令。

“大人較妙。”八重笑贊。

“過譽。”小崔大人舉杯同八重一碰,皆是歡暢。

“接着來接着來,莫要停。”橘名指叩了叩桌,将滴落的餘酒震起,化了副木子牌,散給衆人。“來些俗的,不搬人間那一套。”衆人接過木牌,聽了橘名指的話笑的是人昂馬翻,小崔和八重俱是鄙夷之色。卞君拉過八重到身邊,嘴角也是彎着的,見自家大人高興,八重也放的開了,拿着片參與了進去。

“我來坐莊,按抽到的序來,魔君請開。”橘名指右側便是蹄皈,于是按照順序走下來。

蹄皈報出:“焚火,奇數。”欽原鬼車跟了。小崔大人報:“青木,偶對。”薛蟠跟了,八重也跟了。郁壘神荼跟着卞君走了藏金奇數,柳無常走了澤水偶數,其餘都各自報出。

橘名指道出:“金偶,可有要變動的?”

小崔大人要變:“也走澤水。”薛蟠繼續跟,八重不變。

橘名指亮出:“藏金,偶成。”沒打幌子,衆人于是亮牌。

小崔大人的的确确是澤水,八重亮出藏金,皆是偶數,兩人笑開算抽了身,将酒杯推出去。卞君中央土奇數,蹄皈着事報出,也沒事。柳無常青木奇數落了下風,只輸了一杯,剩下的各自亮出,莊家被逼死。

“願賭服輸就是。”橘名指豪氣了,一一将酒都飲下,一掌震撼酒場。

“來,繼續走着。”

于是此夜,熱熱鬧鬧的開場了。柳無常在今日的場上可謂是春風得意,除了開頭的一杯酒,之後可謂是無往不利,連魔君大人都要落了他的陣子,連連的飲下了數十倍。最後衆人揭案怒起,紛紛逼灌了他。

酒鋪的老板娘在樓下敲打着手頭的帳子本,笑的那是一個合不攏嘴。

鬧着鬧着,樓外便響起了轟隆聲,焰火起來了,于是都湊到了欄杆邊。樓下的酒客聞音,也踢踏上樓,見着了衆多大人便遲疑了腳步。橘名指見此局也鬧的差不多,便要散了,叫看客門都上了樓。

焰火帶着獨有的氣息升騰,在忘川的邊岸冉冉的開出绮麗的花,開到鼎盛後又化作了流蘇傾流入夜,将樓上衆多觀花看客記在了焰火裏的永恒之中。誰說只有人間焰火才有活着的味道?這是地府,光怪陸離卻又是別開生面的展現着他道中的常生,何謂生?何謂死?誰又能一語定了界限,凡胎肉體,魂魄依稀,這生活死滅的定義,就算生出天地的人來都是不能做下結論的。

又是一道焰火在八重眼前綻開,帶着他游歷了一剎那裏的好風景。

山霧缭繞在已是皚皚的昆侖之巅,大地已披上寒冬的衣,飛雪渡來千山重疊的寂靜,消弭了飛禽走獸的聲息。穿過重重的雲霧有仙人從遙遠的九重天際裏俯瞰下去,他身後是流雲奔湧,猶如千軍萬馬破陣殺敵的洶湧而來。身後是低吼的飓風,發出低沉哀鳴。他閉上眼,縱身就跌入了萬丈的虛無中。滿心的歡喜,只有滿心的歡喜,在無盡的往複中,不經意的留住了指尖的一捧漂浮仙雲。他将墜入混沌的幽冥之中,與千萬的孤魂野鬼一同建立起生死輪回的屏障,他會等,等着千百年轉瞬即逝,等着他要等的人再次與他相遇。

砰,又是一道焰火,将幽夜之中的火樹銀花推至頂端,盛放的姿态迎來了整個街道的歡呼。八重就站在卞君的身旁,這一刻,他望着從忘川之岸升起的焰火,真生出了此為永恒的錯覺來,就着這短暫的光,他轉過頭去看自家大人的面容,卞君的面龐上被跳動的光線折出跳動的陰影,恬靜的有些,恍惚。

“在看什麽?”被偷窺的人有了察覺,偏了頭去看八重,言語的口氣帶着輕柔,八重主動的将兩人的手疊合,抓緊。

“在看大人。”

“怎麽總看我。”

“大人值得看。”

卞君眼裏顯出驚奇,被八重傾身的一吻抹煞去,驚奇轉化默然,兩人在喧鬧中凝視對方。只片刻,八重便先打破了。

“大人願不願意同八重一直走下去”此話完畢,八重自個卻樂了起來,笑的眉目都舒展了,也不知是聯想到了什麽。卞君對上八重的眸子,剛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響就被最後一道煙花的霹靂聲淹沒了。

這道煙火後,地府的夜又歸于了平靜,連一絲喧嚣都沒剩下。八重自然也沒有聽見卞君的作答。

煙火完畢之後,街上就寂靜了起來,三三兩兩的都退回了家中。橘名指見夜色已深,便将一衆都散了。荒域的來客今夜還要暫留一晚,因着明日橘名指還需派人同這幾位一同前往荒域商談要事,到時需一同前往荒域。幾位大人們有的早就不省人事,其中柳差判早就被先前的攻擊灌的不省人事,連後來的煙花都沒瞧見,只在最後意識将留之際緊緊的抓住了一截衣袖,死命的拽在手裏,那感受對柳無常來說就像是汪洋海尋得一葉浮萍,只要抓住,就暫時得了安心,沉沉的昏死去過。至于這浮萍是誰,他哪裏還管的上,就自認倒黴罷。

所以,咱們的魔君大人就被柳差判牽絆住了,差判府上來了差事準備接自家大人回去,見着這模樣都為難了起來,蹄皈隐去了煞氣,差事們都察覺不出,索性就請說了邀蹄皈一并回府,完全不知自家大人拽住是這荒域裏赫赫有名的魔君大王。蹄皈看着柳無常奇異的陰陽面貌,依稀有點印象,鍛煉蝕骨陰鐵時此人也曾出過些許微薄之力,況且今日盡了興,就也不在意了柳無常的失禮,大方的同意了這提議,抱起柳無常爛醉如泥的身子在一片混亂裏先行了,讓跟在後面的差事一臉震驚,慌忙的追了上去。

小崔大人喝的并不多,還算是清醒,因着和薛蟠大人順道,便擔起責任帶人回去,臨行前還邀了八重有空去輪鏡臺多多來往,八重自然樂的呼應。

這剩下的該如何如何,橘名指喚了待命的鬼差,各自領着去了早已安排好的待客居所,言語思路皆是有條有理,絲毫不見醉意,讓八重對這大人的酒量有了新的認知,可這認知還沒立穩,衆人只看橘名指身子一晃,立刻就要倒地,只見說時遲那時快,剛上樓的青生一擡眼便瞧見他家大人要不好,狂風似得從三米開外的地竄到了面前,将橘名指穩妥的接住。

“大人!大人!你莫要吓我啊!”

青生接住懷裏的橘名指,甚是浮誇的來回晃着橘名指的身子,橘名指被青生猛烈的架勢震蕩的幾欲回緩,又給後續連番擊打給震昏了過去。這場面讓一旁看着的八重不忍再直視,對橘名指生出憐憫之心來。

這青生兄弟的臂力,可堪稱地府的一大奇景。

作者有話要說: 改錯字啊改錯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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