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山巅的不眠之夜

“你看那裏有冰雕！”紫玥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拉起顏遐的手就往雪山上跑，積雪的路面上印下兩排或深或淺的腳印，長期被冰雪鋪蓋的土層因為滲入了許多雪水而變成了銀灰色，放眼望去好似大片翻湧的濁浪。

瑩白的月光灑落在山頂的冰雕上，為它們添上了一種夢幻般的色彩，原本冷硬的輪廓也因此而變得柔和。

左邊的冰雕是個冷傲威嚴的男子，他身着騎士盔甲，手握長劍，右臂高高舉起，意氣風發，揮斥方遒。右邊則是一個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溫柔女子，長發如水，眼眸如霜，宛如月夜下的一曲清歌。

“過了這麽多年，沒想到這裏還是和從前一樣。”顏遐擡手撫摸着男子手中的劍，這把劍曾經染過無數人的鮮血，也包括他的母親。

顏遐回過頭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唇角微微揚起，眼中卻毫無笑意。

“他們都是你認識的人嗎？”看到顏遐表情複雜地看着他們，紫玥不由好奇地問。

“不認識。”顏遐放下手，淡淡說着，轉身向相反方向走去。

天地間一片素淨。

偶爾有大雁結隊飛過，叫聲尖利而空靈。

從山頂上往下看，可以看到山下被積雪覆蓋住的密密麻麻的村落，圓的、方的、三角的，各種各樣的屋頂鱗次栉比。尋着雪地裏的腳印走過去，看到顏遐正蹲在一個小洞口，金色的發上沾了不少雪片，修長的身軀蹲下來就變成了一小團。

“你在看什麽？”

“你過來看。”顏遐回頭向紫玥揮了揮手，笑容可以當場化解一座冰雕。

紫玥屁颠屁颠地跑過去在他身旁蹲下來，顏遐身子往旁邊挪了些。紫玥有些緊張地湊到洞口，原本還以為會看到巨蟒、海龍之類的，結果湊近一看，卻看到一只瑟瑟發抖的小海豹，它的全身都被雪白的絨毛覆蓋着，只有眼睛和鼻子是黑色的，圓溜溜的兩顆似熟透了的葡萄。

小海豹看到陌生人的臉，害怕地往洞裏縮了縮，嘴巴上面的胡子微微顫抖着。

“太可愛了！”紫玥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抱它，卻被顏遐擋住了，“等等，它受傷了。”說着，從口袋裏拿出紗布和藥水，小心翼翼地将小海豹從冰洞裏抱出來，輕柔地撫摸了幾下它背上厚厚的絨毛，在棉簽上沾了點藥水塗在它受傷的右前腿上，然後用紗布一圈圈纏住，就跟凡界女子裹小腳似的。

紫玥在一旁看着，突然有些羨慕那只小海豹了，被顏遐抱着就算受傷也是種幸福。受過治療的小海豹偎依在顏遐懷裏，享受地眯着眼睛，朝一直看自己的紫玥挑釁地撅了撅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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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玥氣得想要去拔毛，顏遐卻把它往自己懷裏遞過來，“你等一下，我去找找附近有沒有魚。”

小海豹離開顏遐立刻變得不溫順了，和紫玥兩個大眼瞪小眼，“哼哼，你不乖的話我就把你扔下山去，看你怎麽辦！”小海豹扭過頭，從鼻子裏發出小小的哼聲，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的态度。

“迷路又不乖的小孩會被神讨厭的哦！”

“你才是小孩呢！”小海豹不滿地舉起未受傷的左前爪抗議。

“你這只海豹精要不是遇到我們心地善良的顏王陛下，恐怕早就被人當晚飯炖了！”紫玥扯了扯小海豹顫動的胡子，惡作劇地做了個鬼臉，“小孩小孩你就是小孩！”

“屁點屁點你就是小屁點！”沒想到小海豹是咆哮帝，罵起人來有好幾把刷子，當場把紫玥怔的無語凝咽。

這時，顏遐從山上下來，他拿出一個小玻璃瓶，打開瓶塞，瑩藍色的水花從瓶裏沖出來，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半空中出現了一個浴缸一般的空間，六條顏色不一的活魚搖着尾巴緩慢地游走。

紫玥和小海豹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魚缸，一個流鼻涕，一個流口水。

夜已深，月光靜靜地流走在雪地裏。美美地吃了頓露天晚餐之後，兩人一豹全都倒在雪地裏看星星。

小海豹的皮又厚又軟，抱在懷裏十分舒服，紫玥忍不住把臉湊過去蹭啊蹭。小海豹雖然心有不滿，但是被人抱在懷裏親昵的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小家夥，你怎麽能這麽可愛！不行，我要把你養大了做我的坐騎！”紫玥拎起小海豹兩條胖乎乎的手臂搖來搖去，小海豹的兩顆黑珍珠似的大眼睛瞬間變成了兩團飛速運轉的毛線球。

翼龍的嘴裏發出低沉的吟嘯，微閉着雙眼靜靜地卧在不遠處，耳朵卻豎起時刻保持警醒的狀态，傾聽着周圍世界的一舉一動。

星子淡去，東方既白。紫玥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被顏遐的翼龍裹在翅膀裏，懷裏抱着睡死過去的小海豹，撥開些溫暖的羽毛，看到顏遐正坐在昨晚烤魚的木架旁邊發呆，他的發上沾了許多露珠，看上起晶瑩透亮。

紫玥走到他身後，見他毫無察覺，便拍了下他的後背，顏遐轉過頭微笑，“你醒了。”

“陛下這個樣子會很容易被人暗殺哦！”紫玥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顏遐看着遠處積雪覆蓋的山頂沉默着。

紫玥蹲下來一本正經地道：“最近我發現某人變了不少。”

顏遐問：“變得怎樣了？”

紫玥伸手捏了捏顏遐沒有波瀾的臉，“變得呆呆的，像樹懶一樣。”記得以前他還會跟自己頂嘴或者偶爾冷戰一下，現在卻整天只知道溫柔地傻笑，到底是成熟了還是傻了？

“你不是要看風景嗎？”顏遐将視線收回，起身抖了抖衣衫上的雪片來到紫玥面前，整個人沐浴在金輝之下看起來神聖而莊嚴，眼睛卻充滿憂傷。

朝陽映紅了他身後的天空，守衛的銀龍盤旋在山巅之上。

顏遐将食指和中指放在唇邊輕吹了下，剛剛還靜卧在雪地裏的翼龍立刻撲撲翅膀飛起來，震天的吟嘯聲響徹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