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冰夷
往時候,我時常想象自己同一衆兒時的故人相逢的情景。
然,此情此景下,再見老七,這位當年在文殊孰時待我最和善的七師兄,我堂堂一個在世間活過了三萬餘年的上仙,竟是有些許異樣滋味。
兒時在文殊孰時,我們一門師兄弟,大多是以老大老二老七老八招呼的,因了梵天文殊菩薩座下統共有三十八位弟子,而本上仙又将好是位年歲最小的女弟子,是以衆師兄頗為難——到底,他們是不能管本上仙叫一聲“老三八”的。
是以大家夥一番合計,便随了師傅文殊菩薩的叫法,喚了我一聲乳名,阿荊。
唔,我的七師兄其人,着實是位人物。
遠古遺族九鳍族的少主冰夷,在這四海八荒裏自然亦是頗有些名號的。九鳍一族多精煉于推演陣法,是以當初在文殊孰時,七師兄的陣法課是諸位師兄弟裏學得頂好的,菩薩也時常同我等說道——瞧瞧老七,這方才算個德性。
誠然,那時的我絲毫不以為然——嘁,不就是會推演個陣法麽?成日裏同五行八卦什麽的打交道,着實是不比在梵天菩提林盹兒上一覺來得逍遙自在。
不過這種吃不到葡萄便嫌葡萄酸的想法,自然是不會影響七師兄同我的同窗情誼。
那時本上仙初到梵天,對于佛陀們的諸多規矩是不大明白的。至于這“不大明白”到何種程度,唔,便說說本上仙兒時做下的一樁事吧,那是關乎于梵天的兩種聞名三界的妙花的——優昙婆羅,同那曼珠沙華。
佛陀們曾曰過:優昙婆羅者,此言靈瑞,三千年一現。
也曾曰過:曼珠沙華,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這普天之下,縱觀四海八荒,上窮碧落下盡黃泉,自然是出過不少的大人物。然而,便是九天之上的神族天帝,梵天世界裏的釋迦牟尼大佛,也都是有小兒時代的。
而天下間的小兒,大抵都相差不多的,饒是再大的人物,也是從窘不拉幾的小兒長成的。
相傳,司命仙君兒時曾光着屁股丫子在弱水裏打過滾兒,鸠摩羅炎大佛兒時也是聞名天下的無賴娃。
誠然,本上仙不是個上神不是尊大佛,是以我兒時的往事自然比不得二位上神佛陀的事跡來得光輝著名。
初到梵天文殊孰時,我不過八百來歲,正是三界裏公認的調皮搗蛋最佳時期。那時的本上仙不大谙世事,諸多道理都不大懂得,唔,“非禮勿視”這個道理,自然也在這“諸多”裏頭。
便是隔了這般長的年生,我亦終不能忘,那年曼珠沙華盛
放,摩柯大境之中,那白衣少年拈花而立的模樣。
更不能忘,那時漫天花雨,冰夷望着另一個少年的背影含笑落淚的神态。
軒轅家的荊和姑娘,初到文殊孰的第三天,便窺去了三界之中的一個頂大的秘密——
九鳍家的少主冰夷,是個斷袖。
那是我同七師兄冰夷的初見。那時他望着另一個玄紫衣衫的少年頭也不回的背影,淌下了幾滴……唔,約莫是叫做“男兒淚”的水珠子。
那時本上仙是個小娃,不大懂得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什麽事。
是以我待那紫袍小哥走遠後,屁颠屁颠兒地跑了過去,煞有介事地朝七師兄行了個禮。
“七師兄好,七師兄不哭,阿荊瞧見你同那紫衣服哥哥抱抱,阿荊不說出去。”
唔,這是我同冰夷說的第一句話。那時冰夷七師兄的反應甚淡定,他定定瞅了我半晌,揩了把臉,從寬袖裏頭掏出了顆碩大的糖塞給我,摸摸我的頭。
“阿荊乖,這是優昙婆羅的花粉捏的糖團子。”
我雙眼裏頭閃了閃星星,拆開糖紙便将什麽婆什麽花捏的團子給吃了。
事後,約莫是三千餘年後,我才曉得,優昙婆羅,是了不得的三清妙花。
而那顆糖,是過期了二百年的。
不過,那顆過期二百年的妙花糖并不是重點,重點在于,自那之後,二千餘歲的冰夷,同八百餘歲的本上仙,結下了異常深厚的情誼。
“……”
再見冰夷,我有些許恍然。
便像是那如煙雲般過眼逝去的數萬年從不曾過去,我仍是那那八百餘歲的丫頭片子,他仍是那曼珠沙華花圃中的斷袖少年。
二萬年前,我挎着包袱站在雲頭同菩薩以及衆位師兄告別,冰夷曾朝我道,“阿荊,再見你,不知何年何月,你會是哪般模樣。”
現如今,二萬年歲月匆匆而過,他同當年,真真無多大分別。
仍舊是那身白衣,左頰三道銀色鱗紋,半挽着發,一身世外閑仙的風骨派頭。
隔着十步遠的距離,我唇畔挂着絲笑容,定定瞅着他。
冰夷亦望着我,面容卻是不比過去那般的從容,竟夾了幾絲慌亂不安一般,直直恍得我雙眼有些生疼。
“阿荊,你……”
他動了動唇,口裏支吾出了幾個破破碎碎的字音。
“……”我撇開眸子不再去看他,心底有股子莫名的涼意輕輕地淡開了一地,我摸了摸鼻頭,笑了笑。
“重殇君,好生厲害的手段。”
我聞見自個兒微涼的聲線響起,直直望向身後那張冰塌邊上的血眸男子,他周身那件玄紫袍子幾近刺痛我的眼睛。
恍惚間憶起摩柯大境中那紫衣少年的背影,仿佛斷了許久的線終究是一根根地連了起來,我心底有了幾分的了然。
“七師兄……”
我私以為,此時此刻,本上仙嘴角那抹冷笑斷然是極刺眼的,然而,饒是如何,我也再端不起那副和和氣氣的表象了。
便像是千萬年來始終珍視着一株花,你以為那是法界聖花金缽羅,到頭來,卻被告知那只是凡界的一顆狗尾巴草。
“甚好。”我輕輕吐出幾個字,複又笑上了一笑。
七師兄,萬年的同窗情誼,卻終究是抵不過一個無情無義的前太子,甚好。
想來,重殇便是當年摩柯大境中的紫衣少年,當年,便是他害得冰夷傷情流淚,而如今的種種,也都順理成章了。
冰夷,終究是放不下。
是以梵天文殊孰的萬年,便被他抛諸腦後,炮灰了三萬年的本上仙,終究仍只是個炮灰。
“阿荊,”身後那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遲疑半晌,終究只道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這世間原沒什麽對不起的,”我朗聲一笑,回轉了身子,面上端起一副淡漠疏離的神情,籠着袖子朝他見了個禮,“冰夷少主這話,委實言重了。”
“……”冰夷濃密的眼睫顫動了一瞬,他凝望我半晌,神色似是苦極。
我淡淡別過臉不再看他,聲線冷硬,“不過,本上仙素來以為冰夷少主是個明是非谙大理之人,未曾想,卻是我看走了眼。冰夷少主,為虎作伥這檔子事,是死是活若是你一人擔當倒也罷了,若連累了你九鳍一族的族人,這罪過,可就大了。”
“阿荊……”
“軒轅荊和,你不必在這兒扯這些虛晃子,九鳍一族是遠古遺族,是承了四方之氣八荒之靈的神族,饒他東皇蒼玄能耐再大,也是動不得九鳍族的。”
重殇緩緩站直了身子,唇畔微勾朝我笑道。
“呵,”我頓了頓,複而又道,“重殇君,看來你一萬年前被打下誅仙臺時,怕是被逆瘴之氣把腦子給傷了吧。”
“……”
“我軒轅荊和可不單單只是魔族的王後,重殇,你莫要忘了,這四海八荒裏司戰的二位上神,其中一位,可是我的父君——軒轅大帝。”我抿了抿唇,接着說道,“當年他老人家一個不慎将你打下了誅仙臺,想來真真是天大的不是——”我滿面譏诮直直望向重殇,又道:
“他便該一掌碎了你的
元神珠。神族有個如你這般的神仙,真真是我族的奇恥大辱。”
重殇一雙血色的瞳孔驟然一凜,雙眸之間嗜殺之氣畢露——
“放肆——”
只聽得他一聲怒喝,我只覺一股火流掠過眼前,心口便升起一股子鈍痛,随後本上仙便頗不優雅地踉跄幾步跌在了地上,咳出了幾口血水。
興許本上仙方才一番話,委實是将重殇君氣得過了些,他這一出手着實是重得很,直将我天靈中的元神珠都震了一震,而本上仙随意挽起的頭發更是自然而然地散了開。
唔,想來我此時口吐鮮血蓬頭垢面的模樣,定然是有傷風化的,是以我低低垂着頭,不大想被人平白瞧了笑話。
“阿荊!”
冰夷的聲音頗有幾分焦急,他蹲□子扶了扶我,語調促促不穩,“阿荊……”
我垂着頭一把拂開了他扶着我雙肩的修長雙手,淡淡道,“有勞九鳍族的少主了,本上仙一時半會兒不大會死。”
“……”冰夷的面容陡然一僵,連帶着那雙修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你怕是活不過一時半會兒了。”
“……”耳畔響起重殇低啞鬼魅的聲線,我微微擡了擡眼,只見重殇緩緩朝我踱了幾步,憑空幻出了一方大鼎,笑容甚有幾分陰骛駭人。
“唔,”我蹙了蹙眉,“重殇君,有沒有人同你說過……”
“……”重殇腳下的步子頓了頓,眸色不明地望着我。
“你笑起來,委實是醜得瘆人。”我面容真誠懇切,朝他一本正經地颔首道。
“……”重殇血眸之中燃起盛怒,他一掌揮開了我身旁的冰夷,順手對他下了道封印結界,随後便高舉巨鼎便要朝我兜頭壓下。
結界之中,冰夷不住地拍着鏡牆,他滿面優容似是焦急不已,口中仿佛在喊着什麽,只可惜隔着結界,裏頭的什麽聲音也傳不出。
我定定望着那大鼎,心頭有幾分悵然——
唔,不知本上仙算不算得這四海八荒裏壽元最短的上仙,若算得,這世間的三萬年,我亦不算白活了——好歹,也算能留名史冊了不是。
思及此,我心頭略感欣慰,面容甚平靜地垂下了眼簾,緩緩合上雙眸。
“重殇君,看來凡界萬年,果真教你忘了孤一貫的做派風格了。”
作者有話要說:正式回歸
姑娘們~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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