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哥哥，對不起

吃完飯後， 餘句裝模作樣地把戶口本帶上，媽媽竟然沒有一絲懷疑。

不過好在媽媽沒有在這件事上再發表看法，沒說兒子你一定要幸福啊， 也沒說你們倆要好好啊這些雞皮疙瘩的話。

她就像往常餘句回家一樣，簡單說了聲路上小心就再見了。

媽媽點到為止，不把這事當大事來看，餘句其實是有點感動的。

回去的路上， 餘句如釋重負。

真的如釋一個超大的重負。

急急忙忙趕了趟車， 到了座位安靜下來之後，餘句第一件事就是把顧千行的微信翻出來。

最後一條消息，是顧千行昨天說的晚安。

餘句：“……”

他點開對話框， 在裏面輸入一個「早」字。

但想想不對，于是他改成了「中午好」。

好奇怪， 删了。

“吃了嗎？”

餘句嫌棄地咦了聲，删了。

“你在幹什麽？”

餘句看着這五個字，大拇指晃了好久，沒有勇氣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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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滾」，他替顧千行罵了。

猶豫之間， 他的手機突然跳轉了一個頁面， 有電話進來。

餘句太沉迷于怎麽給顧千行發消息了，鈴聲響起他吓了好大一跳， 手機差點沒抓穩。

是趙翼。

不得不說，這個家夥每次都出現得很及時。

“喂。”

電話接起， 趙翼那頭的聲音很小。

餘句也跟着小聲：“怎麽了？”

趙翼更小聲了：“你昨天把顧千行怎麽了啊？”

餘句愣了一下：“啊？怎麽了？”

“昨天他來找周錦業喝酒啊， 看起來挺不好的， 應該是因為你吧？”趙翼問：“你昨天和他說什麽了嗎？”

趙翼聲音越說越小， 餘句問：“你旁邊有人？”

趙翼：“沒有啊， 我一個人在家。”

餘句聲音正常了：“那你這麽說話。”

趙翼嘿了聲：“這不是，氛圍搞起來。”

餘句：“……”

趙翼：“所以是因為你吧？”

餘句撓撓頭：“可能是吧。”

趙翼：“你們怎麽了？”

餘句瞎說：“分手了。”

趙翼噗的一聲。

“正經的，”趙翼問：“是不是他表白你拒絕了？”

餘句：“不是，他沒表白。”

趙翼：“那是？”

餘句：“就……”

說到這兒，車廂突然響起了女聲，提示前方到站哪兒哪兒。

趙翼疑惑了聲：“你在車上？你去哪？”

餘句：“回家了，現在回去。”

趙翼：“家裏有事？”

餘句：“沒有。”

趙翼長長啊了聲：“你躲顧千行啊。”

餘句：“呃。”

有，這麽明顯？

“怪不得啊。”趙翼嘆氣。

“沒躲，”餘句問：“他怎麽了？他還好吧？”

趙翼：“啧，特別不好，哇你是不知道，那個酒啊，喝得跟飲料似的，一瓶又一瓶地灌啊。”

餘句皺眉：“喝這麽多。”

趙翼：“是啊。”

餘句：“他有說什麽嗎？”

“我在房間，他倆在外面，”趙翼想了想：“其實沒說什麽，一開始還跟周錦業聊生意的事，我都沒聽懂，後來周錦業調侃他說他怎麽為愛傷神成這樣，我才覺得應該是你。”

餘句說：“他還好嗎？”

趙翼：“我後來，睡着了哈哈。”

餘句：“……”

趙翼：“這不是周錦業不讓我參與。”

趙翼又說：“不過我早上醒來的時候問周錦業了，他說他們四點多才散的，周錦業沒說其他，他也不跟我說，我尋思顧千行應該沒事吧。”

餘句：“你倆不是挺恩愛的嗎，怎麽聽着這麽塑料。”

趙翼啧了聲：“立場不同，他護他哥們兒，我護你。”

餘句：“搞得跟幹嘛似的。”

趙翼突然問：“話說，顧千行追你追得這麽小心啊？”

餘句：“什麽意思？”

趙翼：“我昨天聽了個邊邊，顧千行連你的手都沒牽過啊？”

餘句：“……”

餘句：“有，問題嗎？”

“真的啊？卧槽，”趙翼哈哈的笑了起來：“你倆不是還過了一夜嗎？啥都沒發生啊？我看他嘴巴騷成那樣，還以為他早就對你這這那那了呢。”

餘句：“……”

趙翼突然一個：“嗚嗚。”

餘句：“幹嘛？”

趙翼：“他好愛你啊。”

餘句沒忍住笑了：“什麽啊。”

趙翼滿嘴愛意：“他好寶貝你啊，這麽舍不得的嗎。”

趙翼說完這話，車正好進一個隧道，黑色的玻璃上映出了餘句的臉。

靠，他笑得好歡。

餘句：“他很紳士的。”

“是是是，”趙翼笑：“你在我這誇他，他在周錦業那誇你。”

餘句好奇：“他誇我什麽？”

趙翼：“說你很乖之類的呗。”

趙翼問：“所以，你相當于是拒絕他了？”

餘句想了想：“我不知道。”

趙翼又嗚嗚了：“你倆這是什麽愛而不得的虐戀啊。”

餘句靠着窗：“他有沒有罵我？”

趙翼笑了：“他怎麽會罵你。”

餘句又問：“那，周錦業有沒有罵我？”

趙翼呃了聲。

餘句知道了：“罵了。”

趙翼：“也不是罵啦，就是嘀咕了兩句。”

餘句點頭：“罵得好。”

趙翼笑：“你幹嘛，”他又說：“周錦業沒說什麽，就說你不給個态度吊着顧千行之類的，”他說着啧了聲：“不行，一會兒我得怼回去。”

餘句：“你怼什麽？”

趙翼：“我跟他說，餘句怎麽沒給态度了，這不是拒絕了嗎？”

餘句：“……”

餘句：“我謝謝你。”

“哈哈，”趙翼問：“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不能一直往家裏躲吧。”

餘句：“我準備畏罪自殺。”

趙翼：“謝謝，笑了。”

趙翼又說：“就是說吧，那個什麽。”

餘句抿嘴等着。

趙翼思考了很久，才說：“要不你接受我那個建議吧，你們倆偷偷在一起，我們替你們瞞着，誰也不說，嘴巴焊死。”

餘句笑了一下。

他和趙翼能朋友這麽久不是沒有道理。

是雙向奔赴的蛔蟲啊。

“真的，我憐愛顧千行了，你媽媽那邊的話，”趙翼想了想說：“就不說呗，又不是每個同性戀都出櫃的。”

餘句：“但是我媽媽很關注我，她今天吃飯還問我，我的粉絲磕我和顧千行cp的事。”

趙翼一個卧槽：“這她都知道，你怎麽說的？”

餘句：“不是第一次了，她們以前磕很多我的cp，我和我媽說一個性質。”

趙翼哦了聲：“也是，你粉絲确實能磕，誰都能磕。”

他想了想：“确實哈，你媽媽這裏是個大問題，你倆也算是公衆人物，到時候萬一你媽媽從別人那知道你倆在一起，那不得瘋。”

餘句笑了：“是啊，怎麽辦呢？”

趙翼也：“怎麽辦呢？”

聽起來趙翼是挺愁的。

那就讓餘句來告訴你吧。

“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餘句說。

趙翼：“什麽辦法？”

餘句：“我出櫃了？”

“啥？”趙翼大聲：“你要出櫃？”

“不是，”餘句說：“我已經出櫃了，我早上和我媽說了。”

趙翼那邊沉默了幾秒，接着一個更大聲，超大聲：“什麽？你出櫃了？”

餘句笑：“對。”

趙翼：“我，你，他，我他媽，卧槽！”

餘句失笑：“沒想到吧。”

趙翼：“沒想到啊！”

餘句：“我也沒想到。”

趙翼非常的震驚：“為什麽啊？為什麽啊？”

餘句：“算是沖動吧，而且也不想瞞她。”

趙翼無法可說到只能幹笑着。

好半天了，才憋出一句：“媽的，你好愛他啊。”

他又說：“媽的，顧千行不好好對你，我給他死！”

餘句笑：“剛才不是還憐愛他嗎？”

趙翼：“憐愛個毛！”

餘句：“還是憐愛吧，你看他昨天都喝酒了。”

“你他媽，”趙翼很無奈：“那你呢？你昨天不難過嗎？”

餘句吐舌嘿了聲。

“不愧是你，真不愧是你，你簡直行動派第一人，”趙翼問：“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餘句：“我追他吧。”

趙翼笑了：“這還要追？你勾個手他直接孔雀開屏。”

“誇張，”餘句笑了：“要追的，我想追他。”

顯然趙翼對餘句出櫃這件事特別好奇，剩下的時間，餘句幾乎都在趙翼這裏打發了。

問是怎麽開始這個話題的，問中間是怎麽說的，問他媽媽的态度，問他緊不緊張，問如果他媽媽不接受，他會怎麽樣？

最後一個問題，餘句想了很久。

早上确實有點不計後果，懷着那麽一丁點媽媽萬一能接受的希望，橫沖直撞。

現在想來其實是有點後怕的。

還好啊，一切都很順利。

最後再肉麻一句，他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趙翼這個啰嗦鬼，電話直接打到餘句回公寓才挂。

下午一點多了。

兩點餘句要出發去上課，那現在還有十多分鐘幹什麽呢？

找顧千行吧。

餘句把手機放在桌上，雙手握拳做了個加油的樣子。

接着他點開通訊錄，深吸一口氣，把顧千行的電話打過去。

嘟聲響起的瞬間，餘句的心髒急劇跳動。

抓着桌子邊緣等待。

很快，好像還沒有三個嘟聲的時間，那邊接了。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餘句的手在發軟。

顧千行只接不說話，餘句緩緩了好幾個呼吸，才開口道：“我以為你不接我電話了。”

顧千行：“我怎麽會不接你電話。”

顧千行的聲音很沉，還有點啞，莫名的，餘句聽着有許多委屈在裏面。

餘句竟然有點鼻酸。

“趙翼說你昨天喝了很多酒，”餘句低聲問：“你還好嗎？”

顧千行：“不好。”

餘句心髒擰了一下：“哪裏不好？”

顧千行：“哪裏都不好。”

餘句：“你在家嗎？”

顧千行：“嗯。”

餘句：“你聲音很不對，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像是要證明自己沒事，顧千行在那頭輕咳了幾聲：“剛睡醒。”

餘句想了想：“我等下要去上課。”

顧千行問：“所以呢？”

餘句抿了抿唇：“你可能不知道，我現在是跪着和你說話的。”

顧千行笑了，很明顯。

顧千行輕松的語氣，确實給了餘句很多的勇氣。

顧千行：“回來了？”

餘句嗯了聲：“剛到家。”

餘句咳了咳：“那個……”

顧千行安靜了，他在等餘句說話。

餘句擰巴極了，但要說的。

搞快點餘句。

“就是，你知道《七句話》嗎？”餘句問。

顧千行：“什麽？”

“一個剛上映的電影，”餘句的手機已經在買票的界面了：“你，你明天有空嗎？”

顧千行好似頓了幾秒：“有空。”

餘句抿住一個好大的笑。

顧千行又不說話了，他又在等了。

“他們說挺好看的，”餘句發現自己嗓子好幹：“你想看嗎？”

顧千行回得很輕：“嗯。”

餘句：“是，是和我去看。”

顧千行笑了：“不然呢？”

餘句：“嘿。”

餘句實在沒有約別人的技能，每句話都好幹澀。

顧千行好耐心。

餘句選了個電影院：“我買票，明天下午4點23的，下午可以嗎？”

顧千行：“可以。”

餘句舔舔唇繼續：“看完電影，我們再，一起吃飯，好嗎？”

顧千行：“好。”

餘句：“我請你吃。”

顧千行還是：“好。”

餘句：“明天下午我是頭兩節課，下課了我……”

顧千行追上他的話：“我去接你。”

餘句嘿了聲：“好啊，也可以，”他垂眸很認真地看着手機：“那結束了，你要送我回來。”

顧千行：“好。”

嘿嘿，他都好。

還有最後一句。

餘句咽了咽口水，小聲道：“哥哥，對不起。”

沒有任何鋪墊，他也沒說為什麽道歉。

但顧千行說：“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