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池柔柔驅車而來,将車子開進父母車庫,走進寬大的客廳時,康時和池定華正坐在落地窗前下棋。

“我女兒回家啦。”方曼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還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過來過來,讓媽媽看看你瘦了沒有。”

池柔柔無奈地在她面前轉了一圈,道:“我好着呢。”

“好好的怎麽就想起過來看我們了。”方曼的語氣裏帶着抱怨:“你不是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家還說養女兒貼心,我看你不如兒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池柔柔只好攙着她在沙發上坐下,解釋道:“我這不是工作忙嘛,你跟爸能這麽清閑,還不都是我的功勞。”

方曼道:“怎麽,把華英交給你我們還做錯了啊。”

“得了便宜還賣乖。”池定華在一旁插嘴:“你以後再這麽不孝我就把家産都給康時。”

方曼在一旁連連附和。

但其實他們這話也就是說說,以池柔柔那行事作風,他們只會遏制康時的發展,而不會讓康時壓過她。

畢竟世事難測,人心易變。

池柔柔道:“那要是日後康時不要我了,我只好去睡大街了。”

她眸光流轉,看向坐在窗前的男人,池定華也去觀察康時的反應。後者淡淡一笑,道:“我還是更喜歡給柔柔打工。”

池定華十分滿意,但嘴上還是道:“什麽打工,以後池家的一切都是你們的。”

“你先坐着。”方曼又拍了拍池柔柔,道:“我再去給你洗個葡萄。”

池柔柔插着果盤裏的水果,扭臉看到她健步如飛,忽然被嗆了一下。

“怎麽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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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事。”池柔柔本來還想補救一下,但從父母的表現來看,康時并沒有拆穿她的謊言,而是順勢讓父母以為池柔柔突發孝心特意前來探望。

父母難得這麽高興,池柔柔也不好自讨沒趣。

她舉了舉手裏的蘋果,說:“甜,好甜。”

康時目光與她交彙一瞬,便重新收回,池柔柔端起水果湊到棋盤邊,先喂池定華:“爸。”

“我不吃。”池定華說:“涼的慌。”

池柔柔收手,朝康時挪過去,輕輕拿胳膊撞他一下,眼神裏帶着柔軟與示好。

康時就着她的小叉子吃了一口,同時接過她手裏的果盤,放在身側地臺,道:“是有些涼,少吃點。”

“涼嗎?”方曼揚聲道:“你拿過來,媽給你燙燙。”

“不用,我吃着正好。”池柔柔端正地盤膝坐好,又擡眼來看康時。午後陽光在他臉上渡上一層淡金,這男人實在是帥的讓人心馳神搖。

池定華:“咳。”

池柔柔低頭塞水果。

池定華道:“最近公司忙嗎?”

“不忙。”

“那就在家住一陣子吧。”池定華素來是了解池柔柔的,清楚她回家必然是有事發生,他向來會用這種方法約束自己的女兒,避免她這岌岌可危的婚姻徹底傾覆。

擱在往日,池柔柔肯定是不甘不願的,住在父母家裏意味着失去自由,她總要想方設法盡快回到尚翠灣的小家。

但這回不一樣,池柔柔正不知道怎麽跟康時單獨相處,她立馬答應了下來,“好,我們住到爸過完生日再走。”

她素來是很有主意的人,習慣了直接做主,大部分情況下,康時都會聽她的,不會有任何意見。

池柔柔後知後覺,又來看康時:“你覺得呢。”

“好。”

池柔柔默默下決心,等弄清楚自己被殺的原因,如果她還跟康時在一起的話,以後,一定要先跟他商量,不許自作主張。

下午四點,暴雨果然又下來了,天陰沉沉地壓了下來,池柔柔站在窗前凝望前院父母栽種的花草,心情逐漸沉重。

“你今天醒那麽早,要不要再去躺會兒。”一杯牛奶遞到她面前,池柔柔渾身一僵。

不能吧,這裏可是秋園,她爸媽還有幾個傭人都在呢,康時想做什麽。

“怎麽。”她一直不動,康時湊近了一些,微微傾身,道:“不舒服?”

“我不想喝牛奶了,總覺得腥。”

“腥。”池柔柔這麽多年來一直喝的都是同一種鮮奶,沒有任何雜質,每日現擠,相當香甜。康時抿了一口,道:“腥嗎?”

“可能喝膩了。”池柔柔找到理由,道:“以後我改喝果汁。”

康時點點頭,道:“我還以為只有這個你永遠不會膩。”

這話裏意有所指,池柔柔立刻表忠心:“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永遠不會膩。”

她眸光潋滟而溫情,看不出半分虛情假意。康時跟她對視三秒,呼吸微亂,避開她的視線,把被嫌棄的牛奶喝了下去。

“那我先上去睡會兒。”

池柔柔嗯一聲,目送他把杯子送回廚房,轉身上樓的時候,又從沙發上拿起了什麽。

方曼來到池柔柔身邊,問她:“他那包裏裝了什麽?”

“我怎麽知道。”

方曼想起康時來的時候她問他,只見到康時掩飾一般把東西往後推了推,也許是因為不想回答,又出于禮貌不得不回答,而顯得有些拘謹:“沒什麽。”

“我看他似乎不願意說,也沒逼他。“方曼道:“你們最近沒出什麽問題吧,你那些……不正經的東西,斷了沒。”

池柔柔能出軌那麽多次,臉皮自然是厚的,她沉靜地道:“斷了。”吧。

她剛重生回來,只忙着處理眼前的事情,倒還沒有往後展望。但只是随便一想,池柔柔就感到頭大,她同時交往的可不止賀宸一個,姜奕都算是前前前任了。

就算她能确定自己接下來能安分守己,但以前那些爛攤子可不好解決。

一時也不知到底是該罵自己,還是該罵寫這本書的人,池柔柔一陣心絞痛。

“剛才那奶你怎麽不喝了。”方曼又問,她年紀大了,就這麽一個女兒,總是要上心些,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弄個清楚明白。

“我覺得腥。”

“這麽多年都沒喝出腥味,怎麽突然就腥了。”

“不知道。”池柔柔敷衍,試圖壓下她過于旺盛的好奇心,并終止這個話題:“反正聞着就想吐。”

方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池柔柔渾然不覺,被她挽着手臂安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方曼又問她:“經常嗎?”

池柔柔只好道:“只有最近。”

“最近。”方曼說:“你今年還沒體檢過吧。”

“華英集體體檢是四月初,這還沒到呢。”

“你別省那點錢,這兩天自己去一次。”

“幹嘛。”她對上母親歡喜的臉,忽然一頓:“你懷疑我懷孕了。”

“當然了。”方曼說:“不然怎麽常喝的牛奶還想吐了?你身上多久沒來了。”

“已經快了,估計就這幾天。”

“那你這幾天注意一下,要是沒來,十有八九就是有了。”方曼難掩高興:“你這都結婚三年了,今年二十九了,也該讓我們抱抱孫子了。”

“……你也不怕不是康時的。”池柔柔壓低聲音。

方曼臉色一僵,眼中的擔憂浮上又退下,道:“你以為我跟你爸沒想過這一點?我話撂在這裏,誰能讓你懷孕,誰就是池家的女婿,要真是外頭誰的,那這個婚,就幹脆離了。”

“瘋了吧你們……”話音未落,方曼就一手砸在她腦門上,她怒道:“你還敢說我們,瘋的到底是誰,你之前亂交朋友也就算了,結婚了還不安分。”

“我本來沒準備這麽早結婚,還不是你們。”

池柔柔又被敲了一下,嘶了一聲,眼淚差點沒出來。

“我們不是想着要是結婚了你能負起責任老實下來,誰知道你這丫頭這麽胡來,真是跟你爺爺一個德行。”

“你說我爺爺幹什麽,怎麽不說我外婆……”在她再次擡手之前,池柔柔跳起來奔上了樓。方曼吓得不輕:“你給我慢點。”

池柔柔一路沖上樓,皺着眉按了按被敲疼的額頭。

她所在的這本書總體來說還是符合邏輯的,人渣基因也有來源。這個發現讓池柔柔覺得可怕,如果說寫書的人需要自圓其說,那麽康時殺她必然就是有理由的,最符合邏輯的設定就是他因為無法忍受妻子出軌而徹底黑化。

那也就代表了池柔柔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一個随時可能殺人的變态丈夫。

相比這些,池柔柔更希望這本書足夠粗制濫造,希望康時是因為被作者幹預才對她下了殺手。

就算知道自己是一本書裏的角色,她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康時。

都怪他長得太好看了。

這真的是她的設定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真是渣透了。

池柔柔一邊想,一邊捂着額頭,輕輕推開了父母為他們準備的卧室門。

窗簾緊閉,屋內光線昏暗。

池柔柔猶豫了一陣,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牆角的感應燈帶亮了起來,屋內的光線也亮了些,池柔柔一路走到床邊,康時正陷在柔軟上床上,手臂壓在被子一側,似乎已經睡着了。

池柔柔左右看了看,想起那個方形包。父母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在池柔柔看來,那包不大,有點像相機包。

她不免有些擔心。

她先繞着床走了一圈兒,然後摸去衣櫃,康時穿過的外套正挂在裏面,大衣口袋微鼓。雖然不可能裝下那個包,但池柔柔還是伸手摸了一下。

裏面放着一雙白手套和——

一個很細的針管,裏面殘留的液體和消失的針頭代表着它已經被使用過。

電石火光間,池柔柔想起來,死前的那一夜,她也見過這些東西,當時康時的外套放在沙發上,池柔柔坐上去的時候不小心壓到了,她一樣拿出來看了。

之後康時就說:“喝杯牛奶吧。”

池柔柔平靜地把東西重新放進那個口袋。

然後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那個方形小包。

已經不需要再去确認,池柔柔看到了包上面有一個很小很簡潔的符號。姜奕是知名設計師,他習慣給自己的東西添加記號,那個變形的JY,就是他的私人徽章。

康時已經見過姜奕了。

就像她死亡的那一夜一樣。

池柔柔意識到,自己的确出現了思維盲區。

那麽久以來,康時都沒有因為她出軌而傷害過她,為什麽那天突然一反常态。

因為那天姜奕見了他,他一定說了很不好聽的話,康時生氣了。所以他對姜奕下了手,也許他一開始沒準備傷害池柔柔,可是池柔柔很意外地翻出了那個針管。

康時是個相當謹慎的人,如果姜奕确定死亡——這是最壞的結果,那麽警方在調查的時候,池柔柔發現的這些東西就可能暴露他。

雖然那本書裏對這一塊進行了大量留白,但毫無疑問,創作需要自圓其說,這個解釋堪稱完美。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池柔柔淡定地把櫃門關上,緩緩轉身。她需要聯系一下姜奕,确認他的情況,如果康時真的對他下了手,那麽……

池柔柔腦子一片空白。

康時正盤膝坐在床上。室內的光線讓池柔柔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留意到他臉上的大量陰影。

作者有話說:

柔柔:啊艹。

阿時:?別說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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