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向老爺子不喜歡花,确尤其喜歡筆挺的樹,在家中的後院也錯落着許多向南錦說不出名字的樹木。此刻已是秋末,樹上葉子從鮮嫩變為枯黃,在風吹而過時發出細碎的沙沙嘆息。
一枚葉片掉在向南錦腳尖前,她沒有踩上,而是跨步邁過,站定在段寧迦面前。溪炎看出向南錦有話說,在得了段寧迦的示意後,安靜離開。
“為什麽沒去醫院看我?”向南錦低聲詢問,語氣裏是唾耳即聽的不滿。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後院,向南錦也并不怕有人會走來發她和段寧迦的交談。
這些時間,向南錦看似很忙,忙到沒時間去想段寧迦,可到了夜深人靜,獨自安躺的晚上,這個人就會擅自闖進她的識海。
向南錦以前沒喜歡過誰,就算确定自己喜歡女人,但大部分交往也僅僅存于表面,喜歡這種感情,對她來說是第一次交付給別人。
她不明白段寧迦那天将自己抓住後為什麽又忽然放了她,在那之後又再沒聯絡過。向南錦知道她人身和段寧迦的相遇算不上美好,可她不是傻子,也記得那場情事一開始段寧迦并不排斥。
或許自己唯一做錯的就是不該匆忙離開,可不管怎麽說,她們親密過是事實,她喜歡段寧迦也是真的。她現在已經無法回到自己本來的世界,好不容易有了初戀,向南錦不想就這麽不清不楚的結束。
“我和你并沒有熟悉到可以探病的程度,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離開了。”在向南錦打量段寧迦時,段寧迦其實也在看向南錦。
前兩次見面都有或多或少的意外,這也是段寧迦第一次看到向南錦上妝的樣子。Alpha容貌出衆,可以說繼承了父母的優點,卻又将優點無限放大。唯有那雙眉眼,同段寧迦有幾分相似。
兩個人都是桃花眼,純粹的黑眸,只不過向南錦的眼睛要更圓些,那雙黑眸明亮奪目,似是将一簇光收入其中。向南錦的眼睛是春雨後的陽,薄光氤氲在暖光中,是看久了就會覺得安心的類型。
而段寧迦呢?她和向南錦卻是完全相反的。同樣是黑眸,段寧迦的眸是深不見底的烏墨,也是濃化不開的黑潭。
她的眼像雪,是不斷落下,尚未完全融化又疊加的連綿冬雪。那一層層雪中裹夾着碎冰,在她凝眸看着誰時,對方打多久脊背生寒,望而卻步。
兩個人四目相對,段寧迦淡淡看向南錦一眼,不多看,快速挪開。僅是驚鴻一瞥,她還是從向南錦眼中看到了困惑不解,以及那份小小的欣悅。
事實上,段寧迦也沒想到兩個人會在宴會上見面。她本不想來此,若不是向城用自己需要的東西脅迫,無論如何,段寧迦都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
段寧迦知道自己無法永遠躲避和向南錦見面,也早就做好了裝作不識的打算,卻沒想到這天來得如此之快,快到讓段寧迦這樣的人都有些無措。
她沒想好自己該用怎樣的姿态面對向南錦,面對自己哥哥的女兒,同她有血緣關系的侄女。更加可笑的是,自己第一個,或許也是唯一一個親密的人,就是向南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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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有個難聽又難堪的叫法,亂倫。就算之前她不知道向南錦的真正身份,可在得知後,心裏産生的細微難過,無法忽略。
段寧迦甚至不願去記起,自己初見面時,對向南錦生出的那份莫名信任和好感。這些事讓段寧迦對已故的哥哥生出愧疚,也就越發不知該如何面對向南錦。
離開,避而不見,這就是段寧迦此刻的念頭,也是她以後對向南錦的态度。
“我們上過床,做過愛,你還差點殺了我。難道做過這種事,還叫不熟?”
向南錦聽這段寧迦想要撇清關系的話,一時間竟然被對方的态度氣笑了。她從來就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如果不是感覺到段寧迦對她也有在意,向南錦也不會上趕着來貼。
直白的話讓段寧迦眉頭微蹙,埋在銀色長發下的耳尖隐隐發燙。越是如此,她看向南錦的眼神就越發冷漠。皎白的半輪月照下,将段寧迦白如雪的膚發照得反光,顯得神秘而不可侵犯。
“如果你只是想說這些,我不認為你我之間還有見面的必要。女士,失陪了。”段寧迦說着又要走,聽到她直接叫自己女士,一副全然陌生人的樣子,向南錦又氣又無奈,臉上的笑容反倒更大了。
她邁開步子,走到段寧迦身邊,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牆上。雖然向南錦是Alpha,但她淨高并不如段寧迦,兩個人都穿着高跟鞋,段寧迦仍舊比她高出些許。
這是視覺上的身高差距,可向南錦并不知道,以她的力氣和靈敏度,段寧迦早在她出手時就可以反擊,卻并未那麽做。
身體靠在冰涼的大理石上,段寧迦看着向南錦,目光觸到她臉上的笑容,垂落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段寧迦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不知進退的時候,若別人,她大可以直接踢開。但換成向南錦,就很麻煩。
“段寧迦,現在連我的名字都不願意叫了?對待我,你可真是無情啊。”向南錦說這句話帶了些嘲諷,好像段寧迦就是那種上過床就拔指無情的人。
後院沒有空氣淨化器,兩個人雖然貼着信息素阻隔貼,但畢竟是親密過的人,向南錦能聞到段寧迦身上那股熟悉的荼蘼花香。信息素那麽好聞,脾氣卻倔得讓人氣惱。
“對待陌生人,沒有必要。”段寧迦不看向南錦,而是直接擰住對方的手腕,反手脫困将其按在牆上,遠在一側把風的溪炎看到這幕直搖頭。
被反制後,向南錦發現自己的心情也平靜了些,剛剛見段寧迦,其實她心裏是激動又驚喜的。一部分源于對方不理自己的氣惱,另一部分還有重見的喜悅。
向南錦側着頭看段寧迦,她冰涼的手鉗着自己,那張臉上帶着淡妝,眉峰銳中帶緩,銀白的長發自然而然得散下。紅唇輕抿,身上是不漏半點肉的裙裝。
禁欲兩個字在段寧迦身上呈現得完美,她似是來自深海的一簇荊棘,滿身利刺,裹夾着堅硬又冷漠的僞裝。只有敲掉外面堅硬固化的外殼,才能窺其內裏的柔軟綿延。
向南錦對這個世界已經有了不錯的了解,她知道Omega的也有高度精神力存在,而面前的段寧迦絕對是其中之一。這樣的女人,在發情期做那種事都可以忍耐着不發出一聲,又有什麽是她僞裝不了的?
一時間,對段寧迦的氣消了,向南錦不合時宜的想到一個詞,恃美行兇。段寧迦此刻就是如此,美是真的美,兇也挺兇的。向南錦笑起來,同時用空出來的手拿起手機。
“前段時間,謝謝你照顧我的貓。”向南錦無恥至極,此話一出,就連段寧迦的表情都變了變。她當然一直記得自己的貓被向南錦順走了,也想找個機會取回來,卻不曾想,對方竟然敢直接提起。
段寧迦挑眉,到了這會兒也放開向南錦。垂眸看人時,段寧迦的眼神會帶着壓迫感。而當她挑眉擡眸時,那雙桃花眼就會自動斂去她的銳利。
段寧迦的五官本就是極致柔美的類型,有着與生俱來的柔和與精致。無論她的氣質如何冷冽,本身的容貌是難以更改的。
看到她此刻等着自己說下文的模樣,這時候的段寧迦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等着作為臣子的自己對她上交文書。
向南錦見段寧迦終于不再裝不熟,心裏為自己的主意點了個贊。她之前在向家也不是全然忙工作,偶爾也想過貓身的問題。所以她特意變成貓,自拍了幾段可愛的視頻。這會兒,剛好拿出來用。
向南錦拿出手機,将視頻調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統的原因,向南錦的貓身就一直沒張大過。還是那副小奶貓的模樣,尾巴翹得像根小蘆筍,四只小短腿又肉又短,跑跳起來可愛的不得了。
段寧迦認出這是向家老宅,也确定,向南錦此刻就把自己的貓安置在這裏。看到小貓兒沒有對陌生的地方排異,可愛得在大床上滾來滾去,段寧迦眸色不自知得柔和下來。
向南錦看出她的變化,本來還開心自己想了個好點子,這會兒卻又酸了。怎麽?自己活生生的一個大美女,還比不上貓?雖然這只世界上最可愛的貓咪也是自己,但向南錦還是有些醋了。
“看來你很喜歡我的貓啊。”向南錦故意強調我的貓,無恥極了。她說話時,故意擡起腿,手放在腰上,撩了撩長發。随着她的動作,Alpha身上的蜜糖香浮動。向南錦媚眼如絲得看過來,聲音軟又綿延。
感到她挺着豐滿的胸朝着自己蹭過來,段寧迦完全沒想到向南錦會有這種操作。一時間忘了躲開,手臂就被那對軟球夾了個正着。
“段寧迦,我胸大腿長腰細,長得也好看,難道我在你心裏還不如這只貓嗎?你為什麽不疼愛我呢?”向南錦認真說道,末了還不忘蹭蹭段寧迦。
聽着她這番話,感到她細微的小動作,段寧迦眸中閃過少有的錯愕。首先是,人怎麽能把自己和貓比?這構成對比嗎?
随後意識到向南錦的動作,段寧迦藏在長發後的耳尖就更紅了。她是典型的羞不上臉,專門耳朵紅的類型。心裏翻江倒海,段寧迦臉上的表情就越冷凝。
她後退,将自己抽身脫離,随後,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看過來。
“我對你沒興趣。”段寧迦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得走了,向南錦看着她就這麽離開,相當于直接宣布自己色誘失敗。如果此刻在這裏的是向貓貓,恐怕早就炸了毛。
向南錦在原地站了會兒,随後終于發出一聲嗤笑。她沒心情繼續留在宴會上,去樓上換了身方便的裙子,駕車離開。在她走後,段寧迦上了老宅三樓,走進向城的書房。
才剛進去,一個黑鐵質的煙灰缸猛地砸來,段寧迦閃身躲開,煙灰缸砸在門上,将檀木門砸出一絲裂紋後掉在地上。可想而知,如果是砸在身上将會是怎樣的情況。
段寧迦擡起頭,看向出手後平靜坐在輪椅上的向城。
“向先生如果想用這種态度來和我談話,我想我們應該沒有繼續交談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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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