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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夜裏，黑風衣無聲睜開眼。

他在片刻的怔忪之後嘴角微微彎了起來。神玉幫助他取得突破之後，黑風衣把自己的神識延伸到獵妖族領地的每個角落，對這裏的任何一點動靜他都能完全掌握。

長久以來他對族長的身份無可無不可，族中長老的弄權和傾軋他并非不知道，只是覺得沒有意義。黑風衣只管獵妖之事，他憑借強悍的實力把位置坐穩，并不想參與到複雜的鬥争中去。可他沒想到自己的消極應對竟然會致使這些人最後動了操縱他的心思。

他把神識放出去之後知道了更多有趣的事。

但今晚這個來客是他意料之外的。

小貓，他的小貓來了。雖然僞裝得很好，幾乎叫人辨識不出妖氣，可黑風衣從他身上察覺到了自己的氣息。

小貓無聲無息靠近黑風衣的住所，裏面的這個人他曾經愛極了，現在也恨極了。恨意逼出了他的兇性來，那雙貓眼裏閃動着妖異的光。

他進了屋，黑風衣正在沉睡。小貓輕手輕腳坐在了他的床邊，他猶豫了很久……伸出了貓爪——不再是細膩柔滑的雙手，而是鋒利的武器。

片刻之後他被黑風衣壓在身下，男人的目光幽深而溫和。小貓感覺到他的修為比從前更進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反應迅速的黑風衣。

貓爪在男人的威壓之下被強迫收了進去，黑風衣握住毛絨絨的爪子，一口親在他的肉墊上，低沉的聲音裏帶着點笑意：變厲害了。

小貓羞憤不已，他明明是來報仇的。黑風衣摸摸他的臉，然後将頭埋在小貓肩窩，緊緊抱住了他：對不起，我很快就會處理好一切的。

【83】

小貓被他壓制，動彈不得。貓眼裏的異光還沒有褪去，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幾乎是變調的：別碰我，你，你把我兒子弄到哪裏去了？

黑風衣不住地安撫他，明白小貓果然是為了小山鷹而來。他一面覺得是這只心軟的小笨貓會幹的事，一面又止不住拈酸吃醋。“你小時候，是誰把你從那只大鷹手底下救回來的你都忘了嗎？怎麽為了那個蠢東西還想對我下手。”

小貓只覺得原來心冷是沒有盡頭的，原來小山鷹對黑風衣來說，什麽都不是。他恨極了，恨不能生生把黑風衣咬下一塊肉來，卻又忍不住鼻子泛酸，說話聲都透着委屈：“可他是我們一起養大的呀。他還叫你爸爸，你怎麽能？怎麽能，一點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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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風衣抱着小貓悶悶地低笑起來。笨貓。

小貓止住了抽泣：你笑什麽？

黑風衣的手不老實地在小貓身上來回：我把他關起來了。你對我說說軟話，我就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小貓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屈辱又難過。

黑風衣把手指伸進他口中，止住他傷害自己：別咬自己，寶寶。下次你疼了，就來咬我。我有點遲鈍，你得跟我說你在想什麽，我才能知道。

【84】

小貓不懂黑風衣的話，卻在他的安撫下慢慢放松了下來。

他長途跋涉過來，一路上擔驚受怕，現在知道小山鷹沒死，猛然卸下心頭一塊大石，倦意才爬上來。小貓央求他帶自己去看小山鷹，黑風衣将人牢牢圈在懷裏，手指摩挲過他的側臉：等你休息好我帶你去。現在很晚了，睡一覺吧，好嗎？

小貓不說話，他不敢反駁黑風衣，怕小山鷹有個好歹。但心裏有了芥蒂又要與黑風衣同塌而眠，叫他無法接受。最可恨的是他已經這樣戒備了，他的身體卻誠實地留念黑風衣的懷抱。

黑風衣一床大被将兩人都裹在其中，只借着漏進來的一點幽微光線認真地看着小貓的眼睛：我們之前有一些誤會，我現在才明白。我都會一一跟你解釋，你不要先在心裏審判我。等我說完好不好？

黑風衣清了清嗓子：我從前沒想到一只小貓妖會這樣影響我，撿到你的時候也只是一時心軟，沒想過跟你有什麽未來。

小貓表現出了明顯的抗拒，他不能走，但是他可以選擇捂起耳朵。他已經知道自己有多失敗了，不想黑風衣再來跟他重複一次。

黑風衣帶着半分無奈半分心疼，把他的手按下來，貼近了小貓的耳朵，溫熱的吐氣鑽進小貓的耳朵裏：可是你贏了。我完全被你打敗了，我愛你，寶寶。

【85】

黑風衣對天發誓，自己最開始是清清白白只想跟小貓解釋清楚。把他帶上床也只是心疼他一路擔驚受怕過來，想叫他好好休息。

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味的，黑風衣也不知道。

興許是紅着臉，止不住冒出了貓耳貓尾巴的小貓太可愛；興許是小貓洩憤似的咬在他肩膀，那一排小牙咬得黑風衣連心都是癢的。

果然妖物都是蠱惑人心的，枉費他修行多年，竟輕松被小貓破了定力。小貓鬧得厲害，分明是不想配合不願叫他得逞的樣子，黑風衣卻兇不起來，比任何時候都溫柔小意，以言語和動作安撫他。

“乖一點，讓我進來。”

小貓不知被戳中了什麽傷心事，頓時僵住不動，黑風衣不敢大意，他福至心靈地明白了過來。哄道：“我叫你乖一點不是那樣的意思。你什麽樣子都都喜歡，如果你在旁人面前都乖巧可愛，唯獨肯對我撒嬌任性，我高興還來不及。”

小貓經過這麽多次，已經不敢随便相信狗男人的話：你明明就只要我聽話。

黑風衣趁他不注意放了一指進去，悶笑道：這樣的時候乖一點就好。

【86】

小貓被【】得喵喵叫。

黑風衣本來想一次就放過他，聽得心熱，忍不住又多來了幾回。末了怕小貓真的惱他，就輕言細語同他解釋。說鎖着小山鷹的水牢聽起來是個可怕地方，實際上他們獵妖族千年傳承就在水牢下面，只要小山鷹能自己悟得出這一層，對修為提升一定是很有好處的。

小貓依然愁眉不展，黑風衣伸手撫平他的眉毛：你不相信我的話？

小貓輕聲道：大崽，他有那麽聰明嗎？

黑風衣“哦”了一下，然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世界上難得有什麽事是他心裏沒底的。

片刻之後黑風衣主動同他說起了貓崽：對修真之人來說妖胎有些特殊，并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是血肉之軀。我不騙你，比起那個妖胎，我更記挂你。但回頭想想，如果真能跟你一起把妖胎養大，像平凡人家那樣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也是好事。我當了這麽久的獵妖師，除了你是特殊的，其他妖物讓我接受還需要一點時間，你也體諒體諒我。

小貓背過身去，不知道黑風衣的好話能不能信。黑風衣胳膊環過來，又黏糊上了。小貓不肯叫他得逞，“嗖”一下變回了毛絨絨的原型。

黑風衣看樂，一下子把小貓拎起來，揣進了睡衣胸口的位置：這樣也正好。

小貓兇狠地“喵”了一聲，反叫黑風衣覺得心裏都被甜填滿了。

【87】

黑風衣召集長老開了一個會，說他昨夜捕獲了一只貓妖。

收到消息的人紛紛趕來，人瑞長老心中覺得奇怪，他當時壓根沒給黑風衣灌下忘情水，不知道這又是怎麽了。

幾個長老到了廳內，見黑風衣身邊坐着一個一看就是禍國殃民長相的男孩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族長？這就是您捉到的貓妖麽，怎麽也不綁起來？”

黑風衣壓了壓手腕：別着急，我還有話說。

黑風衣道：我們獵妖族人千年傳承下來，做的是降妖除魔的事。這事原本沒錯，只可惜人心後來出了差錯。世間萬物都是天地所生，原本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人并沒有天生高于妖物一等。惡妖當誅，壞人也不該被縱容。

那長老聽出味兒不對來：族長這是什麽意思？

黑風衣手一揚，虛空中展開了光幕，上面輪播着各種信息。人瑞長老一看，眼睛睜得老大，一邊驚訝，一邊一點不含糊地把其中信息讀了出來：哎呀呀，金長老！你怎麽在外面養了個狐貍當小老婆？佟長老！你也是，我說你那個私生子怎麽寒假從來不出現，搞了半天是個跟烏龜精的混血！噢喲，尹長老不得了，你修為精進這麽快，原來是女裝跟這麽多妖怪雙修過！

小貓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整個貓都有些愣。

黑風衣出來升華中心思想了：我在神玉裏遭遇的最後考驗，不是斬盡妖魔，而是如何更好地與妖相處。如果妖不害人，人也不應對妖趕盡殺絕。當初我站在這裏，說願意交出族長之位，現在這句話也算數，只要各位自己掂量一下，德行夠不夠取而代之。

【88】

水牢的門被打開的時候，小山鷹正把自己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黑風衣心裏一沉，完了，大兒子果然是個笨蛋。把他放在這得天獨厚的好地方，他竟然一點都沒用上，被一副被折磨過的凄慘樣子。小貓肯定又會在心裏把這筆賬算在他身上。黑風衣第一次想扒拉開小山鷹那一頭雜毛，看看他腦子裏到底是些什麽鬼登西。

小貓果然面露不忍，眼睛都紅了，聲音也是哆嗦的：崽。

小山鷹聽到媽媽的聲音，騰一下站了起來，淚汪汪奔跑過來：媽！嗚嗚嗚嗚媽！你來救鷹鷹了麽？鷹鷹好委屈，這裏好可怕。

黑風衣不動聲色把他跟小貓隔開，不是很想讓他湧抱自己腦婆。但随着他的奔跑，水牢發出類似地震的聲音，小貓和黑風衣不約而同開始細細打量小山鷹。這笨小子，修為在短時間內竟提高了這麽多！

小山鷹嘤嘤地訴苦：媽！這裏好可怕，我每天只能到水下找些草來吃。

黑風衣扶額：那是獵妖族種在水下的靈草，幾百年才能長出一棵。

小山鷹控訴地看着心狠的父親：還有蟲子，我每天一睡覺就會出來咬我，要不是我太餓還能吃得下去，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黑風衣沉默了片刻：那是花了幾百年喂出來的蟲王，食之可百毒不侵。你吃了幾條？

小山鷹臉色微變，也意識到了這玩意兒的價值，很快又委屈起來：都，都吃了。可這能怪我嗎？我就是餓。嗚嗚嗚嗚，媽媽，這裏真的好可怕。

小貓看着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兒子，踮腳摸了摸他的腦袋：乖，我們出去吧，沒事了。

黑風衣鼻子都給氣歪，他忽然感覺以後在對兒子的教育問題上肯定有很多要跟小貓吵架的地方。

【89】

小山鷹看到小貓又重新跟黑風衣好起來，禁不住熱淚盈眶：嗚嗚，媽媽，你跟爸爸不吵架真是太好了。鷹鷹差點就變成單親家庭的孩子了。

黑風衣：……

小貓趕緊轉移話題：我們得回去接崽崽，他還在被前輩照顧呢。

黑風衣：哪個前輩？

小貓說到這兒竟然有些緊張。知道黑風衣對妖怪沒有了歧視，小貓心中很是感動，可那大貓當年也不算完全無辜，才逼得黑風衣花了那麽久前去獵妖。他聲如蚊讷：我說了，你可不準生氣。

黑風衣似乎一眼能看穿他：那要看是什麽事。我不跟你生氣可以，但事情嚴重的話，我可能會懲罰你。

聽到懲罰二字，小貓臉紅得有些厲害。

剛剛重獲家庭溫暖的小山鷹一把抱住了爸爸的大腿，哭喊道：爸爸！你不要懲罰媽媽！你沖我來吧，媽媽已經很不容易了。

黑風衣：崽，你這樣真沒必要。

【90】

得知大貓活了下來，黑風衣并無不滿。他始終記得當初被小貓看到自己誅殺大妖時，小貓震驚和心痛的表情。大貓能活着，二人之間就少一份芥蒂。

于是一同回山谷，小山鷹自告奮勇要帶他們一起飛回去。黑風衣想起小貓曾經暈機的事，非常淡定地表示：你是個大孩子了，你自己先走，我帶我愛人就行。

小山鷹頓時臉紅：你們要在路上，那個嗎？

黑風衣：？

小山鷹：隔壁阿姨已經跟我說過了，我懂事了。爸，以後應該你們倆單獨出現的場合，我絕對不給自己加戲。

黑風衣：……謝謝你。

小山鷹臉更紅了：不，不客氣。說完就撲騰着自己的小翅膀飛快離開。

小貓走出來：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咦，小鷹呢？

黑風衣：他有急事要先走。

小貓不放心：說好要一起回去的，怎麽就這麽着急了？

黑風衣：他吃太多，要自己去消化一下。

小貓想了想，感覺确實是這樣：大崽有點不讓人省心。

黑風衣默默走過去圈住了小貓的腰：嗯，那我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