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沒人料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
在祁岸發飙的那刻, 幾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朝事發中心地望去。
各色目光在周圍來回掃射,掃得宋枝蒽一口飯都吃不下去,她緊緊捏着筷子, 感覺呼吸都滞澀幾分。
是童樂樂義憤填膺又勇敢地起身, 當着所有人的面, 斥責那個男生,“我知道我醜,不用你提醒, 但你又是什麽貨色?”
“背後給班上女生評十大醜女的事你以為大家都不知道?”
“你這種人也就在學校能嘚瑟, 等到了社會你試試?看有沒有人收拾你!”
“而且我誇宋枝蒽漂亮怎麽了, 她不過長了個胎記, 沒有那個胎記她比學校任何女生都漂亮, 你的評價算個屁!”
她說這些話時,那個男生就呆若木雞地坐在那裏,連身都不敢轉。
剛剛一同嘲笑的其他幾個人也都面色讪讪地低着頭, 抓耳撓腮,完全沒了剛才的嬉皮笑臉和作威作福。
唯一八風不動的人是祁岸。
他始終保持剛剛那副姿态,面色卻比之前冷上百倍千倍, 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鄭威。
在童樂樂怒氣沖天的指責後,他沉啞開腔,“去。”
“……”
“道歉。”
清清朗朗的幾個字, 如雨滴落在青石板, 又像甘霖潤澤燥郁幹涸的心田。
眼眶那濕潤的一滴終究被宋枝蒽忍住, 她擡起頭,看到鄭威遲鈍兩三秒後, 不情不願地站起身。
五金椅腿和大理石底面摩擦出刺耳的滋嘎一聲。
他頂着一張如喪考妣的臉, 來到宋枝蒽和童樂樂的飯桌前, 含糊着嗓音說了句對不起。
童樂樂冷嗤一聲,一屁股在旁邊坐下。
本以為這事就這麽息事寧人。
不料在鄭威轉身離開的前一秒,宋枝蒽拿起旁邊裝着水的玻璃杯,毫無預兆地起身,朝鄭威臉上潑去。
水是溫水,也根本沒多少。
可潑在臉上激起的羞恥心,完全不亞于一巴掌當衆扇在鄭威臉上。
那是宋枝蒽第一次當衆做這樣的反擊。
甚至連她自己,都拿捏不準自己當時怎麽就腦子一熱,做出這樣的舉動。
或許是後知後覺的恐懼心作祟,宋枝蒽拉起童樂樂轉身就走。
卻不知道,坐在斜前方朝這邊一直看着的祁岸,嘴角勾起的一抹戲谑又玩味的笑。
就是那個晚上,洗過澡一身沐浴香氣的祁岸再次來到閣樓。
少年穿着寬大的白衛衣短褲,雙手抄兜閑閑進來,毫不客氣地霸占着宋枝蒽那張小小的舊轉椅,像那麽回事兒地告訴她,她得罪人了。
“鄭威那家夥很記仇。”
“你今天讓他當衆丢臉,小心他報複。”
最後幾個字被他抑揚頓挫得煞有介事。
說完祁岸吊起眼梢,由下至上地觑着她,像在故意看她什麽反應。
宋枝蒽輕抿着唇,默不作聲地站在桌旁收拾雜物,好一會兒才開口,“那就讓他報複。”
說完像賭氣似的。
一轉身,把書本文具一股腦放進書包裏。
哪裏還像平時那個軟糯糯的小綿羊。
祁岸嘴角一扯,似是覺得新鮮,吊兒郎當地笑,“看不出來,還挺有骨氣。”
被他這麽諷刺,宋枝蒽動作一頓。
十七八歲的少女嬰兒肥還未完全褪去,本就有些圓潤的兩頰這會兒更有些鼓,她嘴角略微耷着,目不轉睛地看着祁岸,還沒想好說什麽,就見少年漫不經心地起身。
修長如玉的手撐在桌面上,另只手習慣性地抄着褲兜。
祁岸略微彎身,一瞬不瞬地望着宋枝蒽,調子慵懶輕佻,“怕了?”
“……”
被他身上好聞的氣息侵襲到心跳加速,宋枝蒽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偏偏祁岸好整以暇,毫不退讓。
宋枝蒽被他目光灼得不自在,不得已別開視線,露出眼尾後如蝴蝶振翅欲飛的暗紅色胎記。
祁岸盯着那塊胎記,目光有很短的一瞬凝滞。
但很快,就恢複那副慵懶桀骜的模樣,語氣難掩淩厲鋒芒,“放心,有爺在。”
宋枝蒽擡眸看他。
少年随意倚着桌沿斜睨着她,薄潤的唇邪邪一勾——
“我看誰敢欺負你。”
那時那刻的那番話,像年少時不成文的約定,不摻半點虛情假意。
只是後來發生太多不可預測的事。
宋枝蒽還是渡過了一段非常難熬的高中時光,祁岸也終究沒能成為那個一直保護在她身邊的人。
大雨初霁。
翌日的北川市碧空如洗,惠風和暢。
昨夜宋枝蒽睡得不太安穩,又受了風寒,臨近中午才醒。
這個時間,舅舅和舅媽都在家,屋裏飄着香味四溢的飯菜香,勾得饞蟲作祟。
宋枝蒽本想繼續在床上賴會兒,手機卻不省心,像個電動馬達似的不停震。
昨晚她手機幾乎沒電,一直仍在桌上充着電沒管,後來睡過去,更是什麽都聽不到。
也是這會兒,她才發現手機堆積了好多條短信以及未接電話。
其中大多數都來自同一個陌生號碼,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何恺。
見她不接電話,何恺發了好多信息解釋昨天的事:
+13634xx98xx:【枝蒽,我對天發誓,我是真不知道應雪給你發了信息,她什麽時候拿我手機我都不知道】
+13634xx98xx:【聚會我也不是不想帶你去,當時咱倆不是在冷戰嗎,我沒想好怎麽處理,應雪她從國外回來說沒意思,就磨着我非要我帶她去】
+13634xx98xx:【不過後來我也反省了,是我不對,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不能這麽越界,我當時也不應該為了保護面子,承認是我發的】
+13634xx98xx:【枝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
+13634xx98xx:【我真的知道錯了枝蒽,咱倆別分手行不行?】
宋枝蒽波瀾不驚地看着屏幕上這些俯首帖的短信,心裏沒覺得半分爽快,只覺得很諷刺。
何恺似乎從來就沒搞懂,她為什麽要和他分手。
并不是因為應雪,抑或是聚會這件事,而是從根本上,他就沒有好好對待過這段感情。
而這種話,和他說再多也沒有用。
他總會娴熟地找出各種理由周旋,再用豐富的口舌經驗打敗嘴拙的宋枝蒽。
靜默須臾。
宋枝蒽到底什麽都沒回,熄滅屏幕把手機放到一邊,起身下床出去洗漱。
收拾好出來時,午飯已經準備好,熱騰騰地擺滿一小張桌子。
舅媽和舅舅難得出門晚些,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飯。
趙淑梅生怕宋枝蒽吃不飽,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連帶着平時粗心大意的舅舅都跟着注意起她來,“枝蒽這是怎麽了,怎麽感覺臉色這麽差。”
宋枝蒽筷子尖一頓,脫口而出,“昨晚淋了雨,有點不舒服。”
聽她這麽說,楊春芝這才想起什麽,“哎”了聲撂下筷子,“你這要是不說,我都忘了——”
她起身快步走到廚房,不知搗鼓什麽,沒多久就端着一份剛用微波爐熱好的煎餃回來。
煎餃金燦燦的,上面灑了黑芝麻和蔥花,熱氣騰騰勾人食欲,是宋枝蒽從小到大最愛吃的食物。
楊春芝特意放到宋枝蒽面前,“喏,你的。”
宋枝蒽愣住。
楊春芝揚了揚下巴,“就你那個朋友,上次給你捧場的男孩,昨晚又去我那兒吃燒烤了,帶着一堆小男生。”
舅舅接話,“就他們啊,一頓飯吃了一千多,不要命的點。”
趙淑梅笑起來,“我說呢,你們倆今天怎麽看起來這麽喜氣,原來昨晚上接了大單。”
楊春芝憨厚地笑,“哎呀,都是枝蒽的小同學給捧場,什麽貴點什麽,那酒後來都喝不完……哎,我還沒說完呢。”
她看向宋枝蒽,“就他,昨天臨走前,讓我把感冒藥和這份玉米鮮肉煎餃給你帶回去,說你晚上淋了雨,也沒怎麽吃東西。”
“藥就在電視櫃底下放着,粉色的塑料袋。”
“也怪我們回來太晚,你都睡了,就忘記跟你說。”
宋枝蒽猝不及防地怔住。
趙淑梅也意外起來,“什麽小同學,什麽來歷,怎麽這麽有錢,對你還這麽上心。”
楊春芝心直口快,“是她對象的朋友——”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宋枝蒽就自己開了口,“是祁岸。”
趙淑梅神色若有所悟那般,又有些微妙的訝然,“小岸啊。”
宋枝蒽輕嗯了聲,沒再答話,只顧低頭吃飯。
飯後,宋枝蒽照例陪楊春芝一起收拾碗筷。
楊春芝偷偷問她,“你跟舅媽說實話,你是不是跟何恺鬧矛盾了?”
宋枝蒽洗碗的手一頓,神色不大自在。
“你看看,我就說沒錯。”
楊春芝眼光向來毒辣,“不然昨天那男孩也不至于那麽明目張膽的給你送東西。”
宋枝蒽用鋼絲球機械地挫着瓷碗,半猶半豫地打聽,“他昨天怎麽說的。”
“也沒說什麽,無非就是過來讓我把這兩樣東西交給你,态度挺誠懇的,能看出來他挺關心。”
“我看那,這小子,八成對你有意思。”
話音落下。
宋枝蒽手一個打滑,瓷碗差點沒摔了,還好她穩住。
楊春芝笑,“你瞧瞧你,一點兒都裝不住事,我才說了兩句你就露餡兒。”
“沒有,舅媽。”
宋枝蒽燥着一張臉搖頭,“我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普通同學。”
楊春芝心知肚明地笑,“嗯,對,普通同學。”
說完也沒再“難為”她,只叮囑她一句,昨天祁岸捧場不少花錢,不論如何,都應該跟他說聲謝謝。
回到卧室。
宋枝蒽背靠着門,深吸一口氣。
明明昨天被祁岸送回來,都沒覺得局促,可現在卻莫名心跳加速。
但不論如何,這個謝還是要道的。
她不是愛欠人人情的性格,更何況這人情三番五次的,累計起來總有些算不清。
思忖幾秒,宋枝蒽到底給祁岸發了條信息。
她語氣字斟句酌,規規矩矩。
先是感謝他昨晚為自己解圍,送自己回來,又再度感謝他的感冒藥和鮮肉玉米煎餃,最後又鄭重表達,不必為了幫她捧場,去燒烤店破費。
說完這些,她想到祁岸昨晚的那句“謝就完了”,又開始思考要怎麽用行動感謝,只是還為掂量出個所以然來,手機就響了。
是祁岸打過來的電話。
宋枝蒽視線在屏幕上頓了下,稍遲一秒才接通,克制着心裏微妙的不自在,她輕輕喂了聲。
祁岸似乎剛起來沒多久,聲音有些啞,拖着慵懶的調子,“發信息不方便,我在洗澡。”
不知為什麽。
明明眼前什麽都沒有,可他一撂下這話,宋枝蒽腦中就迅速浮現出祁岸光着肌肉流暢的上半身,在滿是水霧的浴室裏洗澡的畫面。
偏偏那邊的水聲嘩嘩,回響聲還不小。
宋枝蒽一時哽住,耳根糊糊塗塗地燒起來。
還是祁岸問她,“怎麽不說話。”
“……”
強行關閉大腦的聯想功能,宋枝蒽咬字有些漂浮,“嗯……我在。”
似是從話中聽出什麽痕跡,祁岸氣音卷着薄薄又促狹的笑,順着電流溢出來。
生怕他說出什麽亂七八糟的話,宋枝蒽匆匆打斷,“有什麽事你說吧。”
“噢。”
祁岸調子降下來,“不是你主動找的我?”
宋枝蒽:“……”
好像确實是這樣。
那股沒由來的局促感攀爬上來,她試探着問,“那你看到信息了沒。”
“看了。”
這次他的語氣終于正經些,只是免不了夾雜着水聲,聽不特別真切,“吃飯是昨晚臨時起意,我那群朋友上次吃完覺得不錯,這才提議再過去,你不用放在心上。”
言外之意,是他昨晚并非為了給她捧場。
“至于那點兒吃的和藥……”
宋枝蒽豎起耳朵。
祁岸語氣随意,“俱樂部有個哥們兒感冒了,不小心多買,順手送你。”
幾句避重就輕的話,輕飄飄就打破了宋枝蒽之前的那些“感激之情”。
無語歸無語,但她的心理負擔多少輕了些。
“既然這樣,我還是把錢還你吧,”宋枝蒽禮貌地說,“不管是給誰買的,都花了錢。”
本以為這位闊少會拒絕,沒想到他答應得很痛快,“加我微信。”
祁岸正兒八經,“搜我手機號就行。”
“……”
宋枝蒽一噎。
怎麽感覺這個走向漸漸有些迷惑……
見她不吭聲,祁岸咄咄逼人,“怎麽,不想給?”
“沒不想給。”
宋枝蒽面皮薄,性格又實在,聲音吶吶地說,“我加你就是。”
聽到這話,這位大少爺多少滿意了些。
宋枝蒽問到一共多少錢後,又在挂斷電話前提了句,“那件衣服晾幹後我會盡快還你。”
“你最好盡快。”
祁岸嗓音透着幾分似笑非笑的強勢頑劣,“我可等着穿。”
“……”
宋枝蒽忍住吐槽他的沖動,說了聲好。
這次真要挂電話,祁岸卻想起什麽,問她,“謝我的那件事呢?想好沒?”
料到他會這麽問,宋枝蒽平聲靜氣地答,“還在想。”
祁岸“嗯?”了聲,像在質疑她的誠意。
“不然就請你吃東西。”
宋枝蒽輕到不易察覺地嘆了口氣,“除此之外,我也請不起你別的。”
不過還好。
祁岸倒沒蠻不講理,只是順口問了問,“那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宋枝蒽考慮了下,“明天。”
明天她有必須上的專業課,不想回去也要回去。
祁岸痛快應聲,“行。”
“明天找你。”
說完,不等宋枝蒽留下只言片語,便不客氣地掐斷電話。
“……”
宋枝蒽吃了一小鼻子灰,但也不想去計較,退出通話界面後,按部班地在微信裏搜索到祁岸的微信號。
看到他ID那一瞬間。
宋枝蒽不可避免地有些恍惚。
這麽多年過去,他的頭像依舊是繡繡在草坪撒歡的照片。
金黃色的狗子,配着藍天白雲綠色草坪,格外生機勃勃,而這張照片,還是宋枝蒽當年拍下來發給他的。
甚至,他的ID都和從前絲毫未變,依舊是Tshore。
指尖在“添加到通訊錄”上遲疑幾秒,宋枝蒽咬住一點唇肉,像是下定什麽決心般,點了下去。
然而讓她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中間沒有任何需要驗證的步驟,她直接添加成功。
望了望屏幕裏那句系統自動發送的“我是吱吱”的打招呼內容,宋枝蒽莫名愣住,鬼使神差地問:【……不需要驗證?】
對方很快回複了一張截圖。
截圖是微信朋友權限那頁,最頂端的“加我好友時需要驗證”後面的按鈕,是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綠色。
宋枝蒽心口一窒。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麽。
可還未等她及時制止尴尬,祁岸就親手把這社死的一瞬捅破——
Tshore:【我不像某些人】
Tshore:【我】
Tshore:【從不】
Tshore:【删人微信】
作者有話說:
我來求評論求收藏求作收了!!!
貪心竹枳什麽都要(湊不要nian)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