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反擊

同樣得到消息的,還有身在摘星臺的定坤。

定坤的傷還沒好,不過回了宮,不像在路上那麽颠簸,再加上太醫院先後兩位太醫過來給他看過,他現在已經不像前幾日那般難受了。

定坤身上不疼了,整個人便有了精神。

他每日惦念的,都是紫光宮那邊的事。

這會兒聽到費酒大人建議給空寰開一刀,定坤開心得連米飯都多吃了一碗。

他忙問定遠:“那陛下呢?陛下當時如何說?”

定遠沉吟稍許,嘆口氣道:“我看陛下那意思,應該是舍不得。這事最後的結果,莫不過是太醫院備上避子湯,每次侍寝前,讓他喝下便是。”

男女的避子湯多有不同,女子需得事後喝,這男子的避子湯,便得侍寝前喝下,方才有用。

定坤聽聞此言,便冷哼一聲道:“喝過避子湯的郎君,未必就能完全絕育。宋啓的庶弟,不就是這麽來的嗎?萬一陛下有孕,豈不是讓那空狗父憑女貴了?”

定夜擡眸睨了定坤一眼,冷臉道:“慎言,你如此出言無狀,萬一到了禦前,改不了口,豈不是要受責罰?”

定夜是他們三人中最守禮最嚴肅之人,定坤有些怕他,便也噤了聲。

定遠嘆口氣道:“若是不開刀,陛下日日這麽寵着他,将來陛下有孕,也是遲早的事。”

定夜垂眸道:“陛下心中有數,這種事,還輪不到我們來管。我們需得清楚自己的身份。”

定坤愁悶了半響,這才道:“若是我們遲遲不能承寵,那就先讓陛下擇選王君,不能讓空寰一人把恩寵全占了。陛下既不想從宋氏中選王君,那我看,這機會還得落到費宸頭上。”

定遠笑了笑道:“費宸天人之姿,母親是當朝尚書府總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父親又是沈越,論家世論樣貌,他可都是最出挑的。”

沈越當年曾做過太上皇的禦君,清除仁國細作之時,他還立過大功。沈越與費酒的婚事,是太上皇親賜,成婚之時,太上皇還親自主婚,如此恩寵,整個神域也是獨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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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的母親沈老将軍一生盡忠,她死後,揚州郡守的位置,便交給了沈老将軍的長女,也是沈越的嫡親姐姐沈媚。

就連沈越的二姐也是和安親王的繼室王妃沈筠。

和安親王朝晖乃是太上皇的親弟弟,亦是朝熙的親舅舅。朝晖的女兒朝陽,便是如今聖眷正濃的永安王。

沈筠雖是永安王的繼母,可是永安王見到沈越也要喚一聲舅舅,見到費宸,那也得叫一聲表弟。

費宸當年,還有一個兄長名喚費光。費光原還跟永安王訂過親。只是費光命薄,還未嫁入永安王府,便得了熱病,去了。

費酒痛失愛子,隔三年後,才生下費宸與費慈這對龍鳳胎。

費宸和費慈出生時,太上王君還親自給兩個孩子打過長命鎖。

論恩寵、論家世、論後臺、論樣貌,費宸都配得起這中宮之位。

費宸唯一的劣勢就在于,他到年底才能滿十七歲。按照神域的規矩,他最起碼還得有一年零八個月,才能進入競選王君之列。

而這些道理,定坤他們三人也明白。

定夜長嘆一聲,道:“當年星辰臺的名冊,我曾幫陛下整理過。三千禦君,他們的姓名年齡,家世來歷,我比誰都清楚。”

定遠挑眉笑了:“我倒是忘了,你正是因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才被陛下召去侍奉筆墨。”

定夜又道:“正因如此,我才知道,沒了宋啓,如今朝中便沒有适齡的世家子弟。倒是也有年近二十五歲即将出宮的禦君,可是,以我對陛下的了解,她可不會喜歡比她大五歲的老男人。”

定坤道:“那如此說來,除去宋玉,便唯有費宸最适合了?當年費宸入宮時,陛下還是很喜歡的。如今看來,也就只有費宸能分得那男狐貍的恩寵了。年紀還小不要緊,陛下又不是急色之人,咱們需得提點一下陛下,這星辰臺內,還有一位絕色。 ”

定坤今日雖然能下地了,可是走幾步路,腰還是疼得受不了。

他想到了辦法,卻不敢勞煩定夜這樣清高的人,只能囑托定遠去做。

其實定遠他也未必全然相信,在這宮裏,他最信任的人便是登白,可是登白如今不在了,他能指望的,只有定遠。

定遠聽了他的計劃,有些犯怵,他擰眉道:“那星辰臺住着的,可都是從各地擇選上來的最優秀的郎君,除了寒門子弟,還有諸多世家子,你這個招數太損了,一旦禦君真的被傷到了,到時候查到你我頭上,連陛下都保不住我們。”

定坤攥緊了定遠的手道:“此事,是我一人所為。哪怕日後東窗事發,我也會一力承擔。我和星辰臺的老嬷嬷是舊相識,我眼下不能下地,定遠,我只求你給她帶個信。”

定遠還在猶豫,定坤卻急得不行。若是登白還在,定不會叫他如此為難。

他們一起長大,都說彼此是異父異母的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真遇到了事,定遠和定夜未必願意無條件幫他。

何況,定遠和定夜都沒有真正與空寰打過交道。他們也沒有在空寰身上吃過虧。

針沒紮到他們身上,他們哪裏會疼?

定坤又道:“你若是不願意露面,你也可想個辦法,把消息給嬷嬷遞進去。信,我已經寫好了,張嬷嬷認得我的筆跡。”

最終,定遠還是答應了定坤,找人去星辰臺送信。

太上皇執政時,便格外看重古意和司墨這兩位通房,當時古意司墨在後宮行走,地位僅次于太上王君。

故而,朝熙登基之後,她的三位通房在後宮之中,亦是不可得罪的貴人。

朝熙登基這兩年裏,宋啓待嫁,定坤等人便成了這後宮的主子,他們的勢力在後宮之中慢慢生根發芽。

悄悄去星辰臺傳個信,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定坤一出馬,星辰臺那邊便很快傳出了消息。

彼時,朝熙還在禦書房批閱奏章。

定遠急匆匆前來禀告:“陛下,星辰臺有上百禦君吃壞了東西,有幾位禦君身子骨弱,已經昏迷不醒了。”

朝熙放下朱筆,蹙眉問:“怎麽回事?禦膳房那邊怎麽說?”

定遠忙道:“太醫院的人已經去探過了,說是近日分發的黃桃儲存方式不當,出了問題。朱院判眼下正在星辰臺主持大局。”

朝熙道:“徹查膳房近日下發的所有食材,安全問題是頭等大事,不能馬虎。”

定遠見朝熙沒有起身的意思,便小心翼翼道:“陛下,此番昏迷不醒的禦君有三人,分別是宋太傅的小孫子宋玉,費大人的小兒子費宸,還有冀州郡守褚大人的嫡長子褚烨。尤其是費禦君,身子骨本就弱了些。奴才想着,要不要給費府遞個消息,讓其家眷,入宮看看?”

費酒大人和沈越的大兒子當年未滿十八而夭折,後來費大人有孕,又生了雙生胎,女兒費慈身子骨倒是硬朗,去年獵場跑馬還拿了彩頭,可這費宸倒是羸弱得很。

朝熙神色鄭重道:“此番禦君們畢竟是在宮裏出事的,朕親自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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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紫光宮那邊,登玉也顧不得空寰是否在寝殿內休息,推開門直接就走了進去。

空寰耳力極好,他還未睜開眼睛便知道是登玉來了。

待到登玉湊到近前之時,空寰才開口問道:“有何要緊事?怎麽這般着急?”

登玉附耳悄聲說了幾句。

空寰微一挑眉:“此話當真?本君雖看出他是個蠢的,但是往星辰塔投毒這種事,他當真能做得出來?他是不怕死嗎?”

登玉悄聲道:“絕不會有錯,這些年奴才拿着咱們千裏閣的銀子,拉攏了不少宮中人。那星辰臺的張嬷嬷雖與定坤交好,但是她同奴才的關系才是最牢不可破的。”

張嬷嬷在宮外的家人,都由登玉親自照料。這些年,登玉往張嬷嬷身上可是砸了不少錢。

流水的銀子花出去,不怕這些人不盡心。

登玉知道空寰剛來神域皇宮,對宮裏的局勢不了解,故而,他便把星辰臺那三位禦君的身份慢慢同他講來。

空寰是個聰明人,登玉把話說完,他已然明白定坤為何要铤而走險了。

空寰勾唇笑了笑,他今日午休之前,還心情郁郁,生怕朝熙哪天把他拉到太醫院,來那麽一刀,斷了他的兒孫念。

而這會兒,空寰卻因為定坤這個蠢貨,想到了應對之法。

空寰懶洋洋地倚靠在床欄上,他長發未攏,随意之中,又帶了一絲別樣的美。

他緩緩擡眼看着登玉,語調輕慢道:“你可見過那費宸,樣貌如何?”

登玉老實答道:“費禦君神似其父,樣貌極美。”

“與本君比呢?”

登玉想都沒想便道:“自然不及殿下。”

空寰慢慢浮起一絲冰涼的笑意:“本君記得,今日是費大人入宮提點陛下,要陛下擇選王君,還要本君去太醫院受刀,是與不是?”

登玉以為空寰是要報複費酒,便忙提醒道:“費大人是尚書府總領,官位級別堪比魔月的丞相。她可是神域第一清廉之人,她為國盡忠,兢兢業業,殿下您縱然是不喜她向陛下進言,可也不能錯了主意。費大人是國之棟梁,不能動啊。”

空寰輕呵一聲:“你慌什麽?本君可不會幹涉神域朝堂中事。本君不會動她,但是本君要讓她的兒子,永無正位中宮之可能。王君之位,只能是本君的。”

登玉知道主子心中已有了主意,便湊上前問道:“殿下打算如何做?”

“也不用做什麽,定坤那個蠢貨不是動手了嗎?咱們只需要讓張嬷嬷,把定坤的罪行揭露出來便好。”

登玉還是未能了解全貌,只好擰眉問:“奴才愚鈍……”

空寰微垂長睫,他一邊看着自己包裹如粽子一般的右手,一邊哼笑道:“費大人上晌才來勸陛下擇選王君,下晌定坤就忙着讓陛下去見費宸,你猜,陛下會如何作想啊?定坤一個小小奴才,卻能将手伸到星辰臺,陛下只要細想便知道她對定坤恩寵太過了。再者,給禦君投毒乃是大罪,哪怕是青梅竹馬的情誼,陛下也不得不發落定坤。他自己鉚足了勁作死,就怪不得本君了。”

登玉豁然開朗,他正要退下,空寰卻又将人叫住:“你還得再辦一件事。”

“眼下,前朝後宮都盯着本君,所有人都不希望陛下懷上有魔月血脈的孩子。本君不能坐以待斃。你去太醫院找斐醫官,他是我們的人。你讓他準備準備,這幾日給本君動刀。”

登玉瞪大了眼睛,急道:“殿下,眼下陛下并未下旨,您可不能犯糊塗啊。”

空寰低眉道:“若陛下真的下旨,那此事可真就無法轉圜了。可如果本君聽到了風聲,主動要求動刀,那麽陛下一定會心疼本君。這一招,就叫做以退為進。”

“前面出了定坤和費宸的事,而本君又被逼着開刀,樁樁件件,看似與本君無關,實則都是沖着本君而來。本君才剛剛入宮,這些人便盯着本君,欺負本君,你說,陛下會如何想?”

空寰見登玉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作哀怨狀:“本君可真是太可憐了,晚上陛下過來,你可千萬得讓陛下知道,本君今日受了許多委屈,需得讓她好好疼疼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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