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乖巧 (1)

空寰似是察覺到了朝熙的變化, 他忽而笑了一聲。

朝熙這才緩緩放開了他,捏着他的指節問:“你笑什麽?”

空寰垂眸道:“陛下總說臣君需要太醫來看看,以此為由拒絕臣君。臣君方才真的懊惱了好一會兒,還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麽隐疾。可這會兒看到陛下也如此, 臣君便覺得, 同喜歡的人在一起, 情不自禁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朝熙噗嗤笑了一聲, 她佯怒一般捏了捏他, 道:“你怎麽這般記仇,朕今日, 不過是同你玩笑一句。”

“臣君愛慕陛下還來不及, 如何能記陛下的仇?陛下不要打趣臣君。”

朝熙同他鬧着鬧着, 便險些鬧到了榻上。

不過, 現在可不行。

待會兒朝熙還要招待空歌,她可不能再做些荒唐事,沒得讓外人笑話。

無奈之下,她只得放開了小郎君, 拄着手臂懶洋洋地問道:“你說, 這半個時辰,朕要如何打發時間才好?”

空寰認真地想了想, 同她提議:“臣君會彈琴, 還會跳舞, 其他郎君會的,臣君都會。”

朝熙搖了搖頭:“彈琴太吵, 跳舞朕也不喜歡。”

“那陛下喜歡什麽, 臣君都會想辦法滿足您。”

朝熙看着他溫柔如水的眼睛, 忽而笑了。

她拍了拍身側的軟塌, 對他柔聲道:“你就躺在朕的身邊,朕想聽你講講,你小時候讀書的事。你說話很好聽,朕喜歡聽。”

朝熙從前喜歡那般甜甜的聲線,自打有了空寰,她便愛上了這種低低沉沉的聲音。

他每次一開口,朝熙都覺得無論他要什麽,她都可以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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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寰想了想,倒真的認真講了起來:“臣君的啓蒙老師,正是母親,母親教我練字,教我讀書。還給我講了許多父親生前的事。母親說,臣君的父親是個才華橫溢的詩人。家中的幾位姨母,她們的正夫都是高門子弟,唯有臣君父親是寒門出身。”

想到這裏,空寰笑了笑道:“母親說,父親樣貌好,她一眼就相中了。所以她不顧一切,也要退了家裏給指的婚事,說什麽都要娶父親。”

這一點,空寰倒是與母親極像。

他當初遙遙見了朝熙一面,便暗自許下心願,此生非她不嫁。

他母親當年,也是如此任性妄為。

朝熙聽聞此話,倒是笑了:“空郎如此美貌,想必你的父母親,定是容色傾城。”

空家人長得都不差,空岳年輕時候,定然是個大美人。朝熙雖沒有見過他的父母,不過單看她小郎君這個樣貌,便可窺見一二。

空寰垂首笑了一聲,道:“當年,幾位高門子弟,為了争奪母親,确實鬧得很難看。不過母親這一生,只愛過父親一個人。父親死後,母親再未續娶。父親身子本就弱,人又單純,他不擅長內宅争鬥,在空家那樣的虎狼之地,生活得尤為艱難。父親走後,母親曾不止一次後悔。若當年,她沒有執意娶父親,父親或許不會這麽早死。”

朝熙眉心一跳,她忽地摟緊了空寰,問道:“那你幼年身子骨虛弱,是否也是因空家內鬥,受到了牽連?”

空寰點頭應了一聲,道:“是,當時臣君才四歲,便中了和父親一樣的毒。”

“母親是家中的長女,将來要繼承空家家業。母親對父親一往情深,父親死後,她不願再娶,自然不會再生出女兒。如此,待母親退下空家家主的位置,其他人才會有機會頂上。”

“事情壞就壞在,臣君少時不懂人情世故,在宮宴上做了一首詩。先帝覺得臣君才華橫溢,當下便定了臣君與月憶的婚事。月憶可是皇太女,若臣君入了宮,便是王君之位。臣君即便是男兒郎,亦是被人暗害。空家和皇室的婚約早就被定下了。只是,皇室未必要娶空家的長房嫡子,其他各房的嫡子,若有出挑的,自然也可入選。”

“臣君年幼,不知各中道理,也不知暫避鋒芒。當日回到府中,便一病不起。”

朝熙聽聞,心疼地抱緊了他。

他當時還是四歲的孩子,哪裏能懂得那些道理?

“你說過,後來,是不沉道長救了你一命,對嗎?”

空寰點了點頭,道:“來神都,已是臣君十二歲時的事了。是不沉道長,徹底肅清了臣君身上的餘毒。”

這裏,空寰撒了個謊。

當年他确實被三姨母所害,中了毒,不過後來,他潛入空家密道,練了邪功,祛除了身上的餘毒。

後來去神都,是因為他練功走火入魔,又入了一次鬼門關。

他不是天生就會那些鬼蜮伎倆,他是不得不反抗,不得不保護自己。

他說起這些的時候,忽然看着朝熙道:“陛下,您會一直寵愛臣君嗎?如果臣君做錯了什麽,您會不會将臣君丢下?在這深宮之內,若沒了陛下的寵愛,臣君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見他雙目含淚,朝熙趕忙心疼地将他抱入懷中:“不會,朕哪裏舍得丢下你。你這麽乖巧,哪裏會犯什麽錯?平日裏的小任性,朕都能包容。”

朝熙吻上他眉眼的時候,空寰還緊張地抓了抓袖口。

他想,那就一直乖巧下去吧,讓朝熙永遠都不知道,他到底做過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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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朝熙拉着空歌一起用晚膳的時候,也提到了空寰的乖巧可愛。

空歌面色微窒,不過她很快便反應過來,笑着道:“看到陛下和貴君如此恩愛,臣回鄉之後,也可跟姨母交代了。”

空歌說這話的時候,還悄悄瞄了她表哥一眼。

見他表哥一臉溫柔地坐在那裏,優雅地喝着湯羹,空歌便總覺得,她像是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晚膳,朝熙讓人準備了梅子酒。空寰不勝酒力,朝熙先讓人扶他回寝殿休息。

紫光宮離太極殿還是有些距離的,朝熙便直接将人安排在太極宮的寝殿了。

空寰的酒力并不差,他之所以提前退席,一則是想讓朝熙和空歌獨處,二則,便是想留在太極宮。

之前他再受寵,也是在紫光宮內受寵,朝熙太極宮的寝殿,他還沒有去過。

那方,太極宮的奴才和登玉扶着空寰去寝殿之後,登玉對他們道:“寝殿內,留我一人伺候足矣,你們都退下吧。”

登玉從前畢竟是太極宮的奴才,知道太極宮的規矩。

他既然如此說,小奴們自然沒有二話,笑着便退了下去。

等到殿內只剩下登玉和空寰二人時,空寰也不必再裝,而是摸了摸身下的軟褥,感嘆道:“陛下寝宮這褥子,真是舒服得啊。”

登玉聞言笑了:“主子,這褥子和咱們紫光宮的褥子,可沒什麽分別。咱們紫光宮除了床榻小了一些,這被褥,這紗帳,還有那軟枕,都是同太極宮一樣的。這些東西,可都是陛下對您的恩寵。”

空寰輕“恩”了一聲,懶洋洋道:“東西雖然是一樣的,感覺卻是不一樣的。今夜,可是本君第一次在太極宮侍奉呢。聽聞,除非是中宮,否則其他郎君們,不得在太極宮過夜,是與不是?”

登玉點頭道:“是,宮中确實有這麽個規矩。不過眼下,宮裏沒有王君,陛下身邊也只有您一位貴君,若是陛下留您,您自然可以在太極宮過夜。”

空寰早就将神域宮裏的規矩了解個通透,很多事情,他根本無需登玉提點。

登玉見他無事,便又道:“殿下,您的嫁妝已經歸置入庫了。從魔月來的兩位陪嫁,空富和空貴已經被花靈管事帶去學規矩了。不過,花靈領事說,空富和空貴撞了您的名諱,以後在紫光宮中,喊他們小富小貴即可。”

空富和空貴是空家的家生奴才,自然都要随空家姓。他們兩個都是機靈的人,空岳既然要送,自然會送兩個最聰明妥帖的人過來。

登玉又道:“聽聞,宋家派去魔月的陪嫁小厮,唯有一個跟着宋啓長大的小伴讀。奴才派人打聽過了,說是那孩子不大機靈。宋家如今到底因為宋啓受了牽連,宋大人生着氣,連嫁妝都沒好好選,聽說他們也不怕丢人,直接就送去了一個箱子,還是從宋大人正夫的嫁妝中挪去的一小部分。”

空寰表情淡淡道:“那倒真是可憐,男子的嫁妝是出嫁後的臉面。若月憶真的能一直寵他便罷了,一旦失寵,他日後在魔月皇宮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魔月皇宮中的郎君們,各個都有母家依傍。魔月六大世家大族的嫡子全在月憶的後宮之內。

他們一個個沒了恩寵,還有家族可依傍。

月憶就算是再不喜歡他們,也得看他們母家的臉面。

可宋啓就不一樣了,他在魔月可謂是無依無傍。昨日空寰與空歌聊了幾句,空歌提到了那宋啓,說是他如今已有失寵之勢。

月憶嫌棄宋啓太過任性,已經有一陣子不去他宮裏了。

月憶原本就不喜歡宋啓的,當初空寰求着她去陣前搶人,月憶猶豫了好久,都不肯做。

只是後來,空寰派人将宋啓的畫像遞給了月憶,月憶才終于勉強答應。

宋啓有一顆淚痣,那顆痣長得好啊,與莫起是同一個位置。

宋啓能得月憶那麽長時間的獨寵,也得益于那顆淚痣。

當然,有了宋啓,月憶還可以光明正大的喚他起兒。

月憶的性格,已經被空寰摸得透透的。宋啓的結局,哪怕空歌不說,空寰大約也能猜想到。

空寰不願再提起宋啓,便又問道:“今日讓你去雲翠觀,你可把那木簪交給莫起道長了?”

登玉點了點頭道:“是,交給他之後,按照主子的吩咐,奴才沒有久留。不過那莫起道長倒是忽然問了問您的境況……”

空寰挑眉:“他說什麽了?”

“他問,您在宮中過得還好嗎?奴才說您一切安好。他只點了點頭,笑着說,那便好。”

空寰淡淡地“恩”了一聲,道:“難為他了,還能想起本君。本君雖然救了他一命,可也是我帶他到神都的。他與月憶相隔千裏,亦是本君之過。”

登玉忽然道:“莫起道長看起來,倒像是看破紅塵了。”

當年先帝駕崩之後,月憶便等不及要給莫起尋個歸處。

她當時還沒喪心病狂到要納莫起為侍君,只是送他去了佛寺,讓他給先帝祈福。

可是月憶想念他得緊,隔幾日便要去佛寺看望莫起。佛門清淨之地,月憶自然忍不住,寵了他一次又一次……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莫起當初沒入宮前,便和月憶有過一段情緣。

六大世家集體圍攻,痛斥月憶之過。當時,若是月憶不下令處死魅惑君主的莫起,六大世家是不肯罷休的。

月憶甚至在給先帝守孝期間,有了身孕。

六大世家為了穩固世家地位,派人偷偷弄掉了月憶的孩子。

那可是女帝之子,這種聳人聽聞之事,在神域根本不可能發生。

神域雖然忌諱女帝懷有外邦男人的孩子,可在神域,若女帝有孕,百姓要接連慶賀九月。哪怕這孩子并非中宮嫡出,那亦是尊貴無比。若是空寰沒記錯的話,朝熙的太姥姥宣宗皇帝,當初便娶了一位有外邦血統的男人為王君。連朝熙的父君,也是有仁國血脈的。

可是在魔月,六大世家掌控朝局。月憶身為女帝,保不住自己心愛的男人就罷了,她連心愛男人的骨肉都沒保住。

月憶本就不是什麽盛世明君,自打那之後,更是破罐子破摔,整日耽于享樂,徹徹底底成了一個昏君。

如今月憶登基兩年,遲遲未能有孕。也不知是她自己不想有,還是她當初被打胎,身子落下了病根。

那個時候,是空寰偷天換日,弄來一具和莫起身量差不多的死屍,代替了莫起下葬。

他趁亂,救下了莫起。

如今魔月人人都以為,當年那個魅惑君上的莫起,早已經死在亂刀之下。

空寰當初救莫起的時候,他身受重傷,幾度命懸一線。還好空寰的邪功,可以穩住他的七經八脈,又請了當初給空寰解毒的江湖神醫,來給莫起醫治。

莫起當初在空家的密道之中,休養了兩個月。

之後,空寰更是讓月憶匆匆見了莫起一眼,便将莫起送到了神都雲翠觀。

莫起未必就要留在雲翠觀,可是莫起若能留在神都,空寰便有了牽制月憶的籌碼。

莫起能留一命,月憶已經感恩戴德。即便她知道空寰利用她,她也認了。

空寰從沒有問過莫起,你有沒有恨過我?

站在空寰的角度,哪怕莫起恨他,他也能理解。

空家作為魔月六大世家之首,當初絞殺莫起之時,也有空家人在。

空寰不是愛管閑事之人,若非莫起對他有用,他也不會費力救治于他。

當初送莫起去雲翠觀之時,空寰便對莫起說過:“你這一別,怕是此生都不能再見月憶了。你最好不要尋死,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在月都的家人。”

正如登玉所言,莫起雖然長得白淨了些,可卻不是什麽傾城之貌。若把他放在星辰臺裏,他也絕對是最不起眼的郎君。

可是月憶偏偏最喜歡他,月憶與旁人都是虛情假意,唯有莫起,是她心中明月。

就在剛剛,登玉與他談話間,空寰似乎終于明白了什麽。

他嘆道:“莫起,本性純良啊。月憶這人再不濟,眼光也不至于差到哪去。她喜歡莫起,便是喜歡莫起身上那股善良天真的勁吧。莫起出身賤戶,之後又被人設計入宮,被魔月先帝折磨了好一段時間。好不容易熬到老皇帝死了,他和月憶沒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他又被人追殺。可他似乎,從未怨恨過什麽。這樣的人,你不得不佩服。”

空寰沒喝多少酒,這會兒卻像是醉了。

他雙眸含水,長嘆了一聲:“登玉你知道嗎?本君也想做個純良之人。本君也想像莫起那般,愛得坦坦蕩蕩,幹幹淨淨。本君有時候也會害怕,若有一日,陛下發現她寵愛的郎君,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乖巧,那本君該怎麽辦?”

“朝熙是性情中人,她疾惡如仇,愛憎分明。本君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真的害怕攤在明面上。”

登玉見他情緒低落,忙勸了一句:“殿下,您何須如此自怨自艾?您也有您的好處啊。您經營千裏閣多年,千裏閣救助的那些孤兒,不也是一樁大功德嗎?奴才本是神域人,卻甘願為您效命,正是因為您對奴才有大恩德。奴才也知道,您本性不壞。”

“您只是愛慘了陛下,您沒有什麽錯。”

登玉說完,便小心湊到跟前,用僅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提醒他:“殿下,有些話,哪怕是喝醉了也不要說出來。有些事,只要您不說,陛下便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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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邊,空歌和朝熙也聊了許久。

朝熙與她聊到了空家商路的發展,與她聊到了神域各地的商路發展現狀。朝熙甚至還同空歌談起了将來打通兩國通商之路的事。

朝熙的意思,空歌不是不明白。且不說空寰之前提醒過她,空歌本身也不是個蠢笨之人。

可她不能答應得太快,若答應快了,顯得空家求着神域女帝與她們合作一般。

她只能推脫,說回去之後,會同大姨母商議此事。

酒過三巡,空歌忽然道:“今日,表哥提及陛下要給大姨母送信一事。陛下放心,此事交予臣來辦。至于日後的商路合作,大姨母是當家人,陛下還是同大姨母在信中商議比較妥當。營河驿站之內,留有我們空家的人。表哥既做了神域的貴君殿下,那便是我們空氏無上的榮耀,陛下有何吩咐,空氏也會盡力去做。”

這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又真誠無比。

朝熙高興之下,又與她滿飲了幾杯。

朝熙本來還想留空歌在神都住幾日,可是空歌卻以空家事務繁忙,需要早回月都為由拒絕了。

神都回月都,路途遙遠。若是空歌在神都住久了,月都幾大世家,難免要趁機參奏空歌一本。空歌母親還在朝中任職,她不能給母親找麻煩。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緣由。

還有一個原因,空歌自然不敢多說。

昨夜她出宮之後,又與那永安王撞上,永安王以那日争執之事,同她道歉,并拉她去永安王府住了一夜。

這一住不要緊,她酒醉之下,輕薄了人家永安王的小郎君。永安王的小郎君鹿天藍是永安王從紅樓裏贖回來的頭牌,長得那叫一個嬌俏。

具體是誰主動的,空歌都忘了。

只知道她喝斷片了,那永安王也喝大了。空歌半夜酒醒去小解,看到懷中人,腦子都炸了。

她家中已有一夫二郎,相處極為和睦。再者,空歌家中的小郎君,也都是貼心之人。她不是急色鬼,哪怕是席間,永安王的小房給她敬酒,沖她挑眉之時,她有一瞬的晃神,可也不至于真的去輕薄人家的郎君。

這事做的,跟在永安王頭頂拉屎有什麽區別?

空歌昨夜吓得酒都醒了,她連夜出了永安王府,回了別院去住。

今夜,她去驿站幫忙清點完空寰的嫁妝,便想着趕緊離開神都這是非之地。

別到時候因為郎君跟永安王大打出手,她再給表哥添了麻煩。

她表哥那般妖孽的人,要知道她做錯事牽連到他,還指不定做出什麽瘋魔的事來。

空歌想了想便覺得背脊發涼,今夜趁此機會,趕緊跟朝熙辭行。

朝熙見她執意要走,也沒有挽留。左右該說的話也說了,空歌該答應的事,也答應了。

離宮之前,空歌少不得要同朝熙客氣道:“貴君殿下在家中備受寵愛,難免任性了些。若他在宮中犯了什麽小錯,陛下切莫怪罪。”

空寰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家裏幾個表妹表弟,都怕他怕得要死。若不是空歌知道空寰小時候受過罪,真心與他交好,恐怕如今空歌也是要懼怕自己這位表哥的。

她表哥瘋起來,可不是人。

連空歌母親都小聲同空歌提過:“還好你表哥已經同女帝有了婚約,咱們二房沒兒子,也不必去搶那未來王君之位,與他們大房沒有仇怨。要不然就你表哥那脾氣那秉性,真面目若是露了出去,可不好嫁人啊。誰娶了他,将來可要倒大黴了。”

空歌當時還捏了捏母親的肩膀,蹙眉道:“娘,表哥可是您的親外甥,不能這般說話。”

空歌母親搖了搖頭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誰了,他父親柔柔弱弱的,長姐也是性情中人,偏這孩子,陰狠至極,想要什麽沒有得不到的,太吓人了。就算是我這個做姨母的,也得怕他。當年你三姨母是怎麽死的,你不會忘了吧?”

當年的三姨母,因為害死了空寰的父親,給空寰下了毒,遭到了空寰的反撲。

空寰當時已經練成了邪功。

那日,三姨母溜進空家密道,正好與空寰撞上。空寰吸了她所有的內力,讓三姨母瞬間化為了枯骨。

此事,除了空歌一家便唯有空岳知曉。至今整個空家,還以為三房失蹤了。

後來空寰走火入魔,險些喪命。臨去神都之前,他以為自己活不成了,便把從前那些欺負過他的人,一一報複了個遍。

四房的表妹,至今還不敢碰男人,就是因為當初被空寰吓得。

空寰去神都之前,給她喂了藥。他當時跟四表妹說:“四表妹,我走之後,你就該日夜祈禱。若我活下來,我就回來解了你的毒。若我死在神域,那你也給我殉葬吧。”

空歌有時候都很慶幸,當年他們二房沒有欺負過空寰。

她表哥,是個睚眦必報的人。

不過空歌之所以能跟空寰交好,也是因為她見過空寰善良的樣子。

空歌只比空寰小了兩個月,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的空寰,如他爹一般,善良單純,天真可愛。

若非是府中人欺人太甚,空寰也不至如此。

性格已經養成,怕是再難改了。

如今空寰好不容易嫁來神域,這是他此生之願,空歌可不敢輕易拖累。

她到底還是害怕空寰的真面目被神域女帝發覺,臨行之前,少不得要多唠叨幾句。

朝熙聞言竟然笑了:“空郎也如此說,他啊,除了偶爾使小性子,旁的錯是不會犯的。朕說過了,他乖巧可愛,恭順賢良,至善至美,朕喜歡得很。”

空歌聽完這些誇贊,有些頭皮發麻。

出宮之前,被神域的冷風一吹,她都渾身不适。

空歌想象不到,空寰私下裏是如何跟神域女帝相處的。她這個表哥,能得如此誇贊,可見,也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以至于後來,空歌把這些誇贊的話和神域女帝的親筆信交給大姨母空岳之時,空岳也擦了擦冷汗。

她看着自己的二妹,輕咳了一聲道:“但願這小子,能一輩子裝下去。”

空歌母親後來拉空歌回他們二房院子的時候,還笑出聲來,她揚眉問:“那神域女帝,真的誇他乖巧了?啊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我這陣子,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空歌趕緊拉了拉失态的母親:“娘,別這麽說話。那表哥在神域皇宮裏,可老實得緊。”

空歌親娘噗嗤一聲:“咱們空家人就是有這麽一個好處,各個都長了一張欺騙人的臉。那女帝與你表哥相處不深,他裝模作樣了一下,便以為他乖巧了。也罷,這個魔王去神域禍害他們的女帝吧,若是留在咱們空家,這全家上下,哪怕是他的親娘,都有些吃不消。”

空歌道:“表哥優點很多的,娘您只喜歡看人家的缺點。表哥善謀略,武功高深,又頭腦聰明。他做事反應快,又會打理家族生意,那千裏閣被他打理的,已經成了神域有名的江湖組織。若我能有表哥一半能耐,母親都要笑醒了吧?”

空歌親娘斜睨了她一眼,反問道:“你說的這些,不都是你表哥的缺點嗎?男兒家家的,最重要的美德便是要在家中好生侍奉妻主,安穩後宅。他手段狠,心機深,又善于在暗處發展自己的組織,還練了一身的邪功。如此不賢不德,娶回去可真是造孽啊。咱們魔月的女帝,這是躲過了一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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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在空家人口中倒了大黴的朝熙,卻愛空寰愛得更緊了。

那日空歌離宮之後,朝熙心裏高興,回去之後,便好好寵了他的小郎君一番。

之後一連兩日,空寰都留宿太極宮,第三日,才回了他的紫光宮。

這宮裏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新鮮的貴重的,幾乎都被朝熙搬到了空寰那。

而空寰的嫁妝裏,的确有空家送過來的武功秘籍。

那些都是正統的武林秘籍,其中劍法和拳法的招式,連朝熙都覺得絕妙無比。

不僅如此,魔月那邊也來了空岳的回信。

空岳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答應和朝熙私下合作了。

朝熙并未太過心急,她想要徐徐圖之,慢慢滲透入空家。

短短半個月之內,朝熙不僅和魔月的使臣重新建立了通商之路,她還專門給空家的商路,開了特批。只要是空家的商隊,便可以随意出入神都商線。

如今,魔月的大部分商隊只能把生意做到青州,唯有空家,有這個特權。

朝堂那邊,只忌諱外戚幹政,若空家只是跑神都做點小生意,朝堂的大臣倒是也沒人反對。

再者,雖說朝熙給空家開了商路,可空家卻沒把生意做到神都來。

神都局勢複雜,目前除了神都首富史員外,暗處的千裏閣,便是神都各家世家掌握着神都的經濟命脈。

朝堂中人認為,空家之所以沒法将手夠到神都來,是因為他們融不進來。

可唯有空寰知道,他們空家沒必要做到此步。

一個千裏閣,足夠了。

之後一連半月,空寰都是專寵。

朝熙若是累了,便讓人去紫光宮把空寰擡到太極宮來,若是她不忙,閑下來了,還會親自去紫光宮陪他用晚膳。

那個被禁足在摘星臺的定遠,至今還沒回到太極宮侍奉。

被發落到冀州別院的定坤,前些日子發起了高熱,險些喪了命。有人來宮中禀告的時候,朝熙只淡淡道:“病了就派醫官去看看,他是罪奴,以後他的事,不必來禀報了。”

朝熙不僅不再關心定坤的事,她還讓後宮着手準備貴君的冊封大典。

她眼下,不能給空寰一個婚禮,不過冊封禮,卻可以大辦特辦。

朝熙特意讓人請了宮外的內命夫,一品正君等等高官的正夫,一道來宮中觀禮。

一個貴君的冊封禮,竟然如此隆重,實在是讓人驚心。

連費大人家的一品正君沈越,此番也是要入宮參加冊封大典的。

朝臣們私下裏議論此事,一是覺得陛下對空貴君的恩寵太過,二則便是都好奇,這位魔月第一美男子,到底長得多美?

近日,從宮裏倒是傳出來一些流言,說那空貴君,貌比太上王君。

朝臣們都沒見過這位貴君的廬山真面目,陛下自打将人帶回宮,便一直在宮裏養着。前幾日端午宮宴,空貴君吃壞了肚子,也沒能入席。

這次冊封大典,朝臣們倒想看看,能得陛下專寵的空氏郎君,到底能美成什麽樣?

連和宋大人交好的門生,聽到空寰美貌的傳言,都不屑一顧。

“陛下當年最喜歡宋家郎君,若非在前線出了岔子,如今在中宮之位的,可就是宋啓了。這宋家郎君,費家的小兒子,各個都天仙一般。那空寰是魔月第一美男,又不是天下第一美男。說他長得好看就罷了,說他與貌比太上王君,這可真是荒謬。這世間,就不可能有人美得過太上王君。陛下如今寵他,不過是因為剛剛失了宋啓,情傷之下,難免貪新鮮。再說,這正夫不如小郎,小郎不如偷,偷不如搶。這搶來的郎君,陛下自然要稀罕一陣子。”

有其他大人跟着附和道:“到底多美,冊封大典,就見分曉了。不過我覺得,咱們不能小瞧了這位紫光宮貴君。如今請陛下擇選王君的折子,都被陛下扣了下來,他定是有點本事的,起碼眼下,他算是穩住了恩寵。你可別忘了,咱們神域的歷代女帝,那都是癡情種啊。朝氏皇族十六位女帝,其中有十位,都專寵王君一人。其中有六位,一輩子只娶了那一位夫君。這癡情的勁頭,朝中也沒幾位大人能做得到吧?”

有人不服道:“費大人不就唯有一位正夫嗎?”

“哎呦,沈君哪是凡人啊?那當年險些做了太上皇的人。那沈君年輕時的美貌,只稍遜太上王君一點點。我若能娶了那般絕色,我也不要旁人。”

如今,不僅整個朝堂都在議論空寰的美貌,連神域的街頭巷尾,百姓之間,都在流傳此事。

冊封大典,百姓們是看不到了。不過年底的慶典,若是陛下能帶那位傳聞中絕美的空貴君出行,神都百姓,倒能一飽眼福。

大典在即,定夜也忙得很,他每日都忙到深夜才能回摘星臺。

他偶爾會給定遠帶一些白日裏陛下賞賜的點心。

定遠睡前不喜吃東西,今夜,定夜說這點心是陛下親自賞的,定遠倒是吃了兩塊。

定遠小心地看着定夜,問道:“你這幾日,忙壞了吧,我看你都瘦了一圈。”

定夜嘆口氣道:“是啊,一會兒沐浴之後,我也要早些睡,明日一早,還得去布置大殿。如今在這宮裏頭,空貴君的事,便是最要緊的事。內務府的奴才們,一個個到了紫光宮,都上趕着去巴結。”

定遠每每聽到定夜談及此事,都覺得驚心。

他道:“既然太極宮那麽忙,陛下可有提過,讓我回太極宮侍奉?”

定夜搖了搖頭。

定夜見定遠神色落寞,便道:“明日,我在禦前侍奉,稍微提一句,若是陛下讓你回去,自是再好不過,若陛下不開口,你就還得在摘星臺閉門思過。”

定遠聽說了定坤重病的事,他也有些後怕。能在摘星臺吃喝不愁,他已經算是躲過一劫了。

這些時日,定遠已經不敢再奢求能得到陛下的寵愛,他只期盼着,能回太極宮侍奉便好。

次日,定夜侍奉筆墨之時,提及了此事。

朝熙一邊品着茶,一邊道:“說來,定遠禁足已有月餘了,他可有怨怼?”

定夜忙跪了下去,道:“陛下,定遠的心性您是知道的,他斷不敢怨怼陛下。他只是心中愧疚,不能在陛下跟前侍奉。”

定遠自有他的好處,定夜也從未在朝熙跟前求過什麽。

見定夜如此,朝熙嘆口氣道:“讓他收拾收拾,明日便回來侍奉吧。最近太極宮事忙,他休息夠了,便回來幫幫忙。朕那把寶劍,沒有他日日擦拭,都快落灰了。”

定夜面色一喜,忙謝了恩。

定遠解了禁足一事,很快便傳到了空寰耳朵裏。

定遠不在,定坤被發落了,定夜又是那般淡然的性子。

空寰得寵的這些日子,幾乎已經将他們三人當年留在內宮的勢力,慢慢收攏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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