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祭祀 (1)
殿內的聲音, 越來越激烈了。
定遠和定夜都在二重門外守過夜,陛下寵愛空貴君的動靜,定遠從前不是沒有聽過。
之前聽到的時候,大多是嫉妒。
如今許是聽得多了, 倒也沒什麽感覺。
他是男子, 自然不能在第一重門, 也就是屏風外守夜。
按照太極宮的規矩, 每晚守夜的有三撥人, 在宮裏稱為三重門。
第一重門,也是在陛下寝殿內, 靠陛下最近的。大多時候, 都是花靈和花雪輪換着來。
非陛下親信, 一般不能在內殿守夜。
連他們幾個最得陛下寵信的那段時日, 陛下也因為男女之防,沒用他們三個輪換。
定遠想到這裏,忽然就想明白很多事。
其實陛下從那個時候,就已經給他們計算好了将來。可能會如古意司墨師父那樣永遠留下來, 又或者, 打發他們出去,嫁個好人家。
總之, 陛下是不會收他們的。若真有那個意思, 那麽當年, 也不會顧忌什麽男女之防了。
畢竟陛下剛将空貴君搶回來的第一個晚上,便寵愛了他。
只怪當時定遠身在局中, 又有定坤一直在旁慫恿, 讓他看不清眼下的路。
他是陛下的伴讀, 亦是明面上送到東宮的通房, 早年教化他們的教習就說過,他們将來是要侍奉陛下的。
正因為如此,他也以為,沒了陛下,就沒了出路。
其實哪怕是定夜,他到了今日,依舊不願意踏出一步。
陛下是那般清華威嚴之人,這世間的任何女子都不能與她作比。
可是定遠此刻也清醒地認識到,他沒有空貴君那般如天上月一樣的容貌,沒有空貴君那般的才華,沒有他的能耐,他甚至樣樣都比不過他。
而陛下那般優秀的人,又為何要放下空貴君,選他這麽個平凡人呢?
反過來,如果定遠站在陛下的那個角度,也看不上自己吧?
陛下待他,已經很好了。
之前謀害星辰臺禦君那麽大的事,連前朝的大臣都多番上書,要求懲戒定坤和定遠,然而陛下終究還是壓了下來。
也許陛下心裏想的是能保一個是一個,可不管如何,陛下到底還是念着舊情,保住了他。
這樣的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該去傷害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傷害空貴君,便是傷害陛下。
什麽是愛?
在這一刻,定遠忽然頓悟了。
愛不是争搶,愛應該是為她好,愛應該是祝福。
為何古意和司墨師父可以留在太上皇身邊一輩子,因為他們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們也從未想過要和太上王君争搶什麽。
夜風吹來,皇宮內的夜還是如以往一般。
月是今朝的月,星是天上的星。
皇宮內風景依舊,人亦是從前的人,只是這心境,卻未必如從前一般了。
定遠低下頭,看着手腕上的腕帶,摸着上面珍貴的珠石,忽而笑了一聲。
他以後該找一個什麽樣的妻主呢?大約也是如陛下這般的妻主吧。
如此想來,他倒是更羨慕空貴君了。
他出嫁之後,能得空貴君如今一半的恩寵便好。
而殿內的熱烈,持續了近一個多時辰才結束。
朝熙把空寰手腕上的腕帶解下來之後,還心疼道:“朕都叫你別掙紮太過了,你瞧瞧這手腕,都紅了。”
說着,朝熙用手心輕輕揉捏着,試圖給他緩解這手腕上的紅印。
空寰仰靠在朝熙懷中,拽着她道:“別揉了,慢慢就消了。”
朝熙執起他的手,輕吻着他的指節,随即笑道:“還是你這手啊,太嫩了。朕方才都沒敢系太緊。”
朝熙執起他的手腕,輕輕吹了吹,空寰抓着朝熙的衣領,順勢上前輕吻了一下她,這才道:“陛下累不累,去沐洗一下,咱們就休息吧。時辰不早了,陛下明日還得上朝,可不能耽誤了陛下休息。”
朝熙笑了一聲,這才帶着他一起去後殿簡單沐洗一番。
前一日,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便送了口谕過來,不必空寰日日都過去晨昏定省,朝沅的原話是這樣的:“孤問過了,你平日裏起得也晚,日日都讓你晨起過來請安,也是難為你了。當然,孤和太上王君起得也晚,你若日日都來,孤難免想着,也要早點起,別讓你等太久。你有孝心,孤知道了就好了,你把心思用在侍奉陛下就好,不必關注我們兩個老人家了。”
空寰也是這幾日才聽說,太上皇和太上王君雖然夫妻多年了,但是他們依舊愛玩愛鬧,有的時候,他們晚間可能比朝熙和空寰還要激烈。
空寰當時聽到這話也笑了一聲,他忽然就羨慕起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的感情來,若他和朝熙,到了這個年歲,還能恩愛如往昔,那該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所以翌日一早,朝熙上朝之後,空寰直接便回了紫光宮。
用過早膳之後,他亦是懶洋洋地在榻上捧着本書看,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直到登玉進來通禀,道:“殿下,太上王君來了,您快些去接駕。”
空寰急忙起身,讓登玉簡單幫他整理一下。
他沒敢耽擱,去正殿的時候,還行了大禮,道:“父君若有事,着人來請,兒臣親自去見便是,勞煩父君親自過來一趟,是兒臣之過。”
牧子期擡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起來吧,不必多禮。孤也正好無事,出來走動走動。正好也來瞧瞧你這紫光宮。雖說紫光宮并未重新休整,不過你住進來之後,倒是與從前大不一樣了。”
空寰慣來喜歡裝飾,除了自己收拾自己,宮裏他也添置了不少裝飾物。再者,小貴進宮之後,也曾按着小貴的偏好,重新裝點了一番。
牧子期也沒空與他多敘話,而是對他道:“坐過來吧,伸出手,孤再給你看一次脈。”
空寰昨夜手腕上的紅印還沒消,這會兒便扭扭捏捏,不敢伸出去。
牧子期擰眉看向了他,道:“孤難得來一次,你若想早點好,便把手伸出來。你若不想好,孤也不勉強。”
空寰這才應了一聲,解開了腕帶,伸出手遞給了牧子期。
牧子期見到他手腕上的紅印便了然了,看來,他這個做父親的,的确不夠了解自己的女兒。
這孩子,竟也玩這麽大。
牧子期挑了挑眉,掩下情緒,搭上了空寰的脈。
牧子期過了一會兒,才道:“之前送到你宮裏的香料,你日日都要點着,若是不喜歡那個味道,可以告知孤你的喜好,重新再給你配一些便是。”
空寰哪敢勞煩他,連忙道:“喜歡,很喜歡,讓父君費心了。”
牧子期點了點頭道:“也不算費心,你那些只夠用半個月的,你有什麽偏好,盡管說。孤知道你練過幻□□,想必對香味也是極其敏銳的。你現下回答不出來不要緊,改日喜歡什麽,直接托斐念之告知孤一聲,什麽味道,孤都能給你做出來。”
聽及幻□□三個字,空寰下意識顫了一下。
幻□□,有催丨情之效用。他當初,的确利用過這個功法,故意勾朝熙。
太上王君什麽都知道,只是沒有點破他而已。
牧子期說完這些,便起身欲走,當然,臨走之前,還吩咐了他一句:“若要你這病症好徹底,這些日子,你不能再用功法,幻□□也不行,你最好不要運氣,安生将養着。另外孤也會同朝熙說,讓你們的頻率慢一些,你們日日如此,難免影響質量。”
“你是未來的王君,為神域王朝傳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房中之樂,遠沒有傳嗣重要。待朝熙得女,日後你們想怎麽鬧都行。”
說罷,牧子期轉身離開了紫光宮。
太上王君走後,小貴他們才進殿問道:“主子,太上王君沒有為難您吧?”
空寰搖了搖頭道:“沒有,他是來給本君診脈的。”
小貴見空寰臉色不對勁,便又問道:“既如此,主子為何悶悶不樂?”
空寰嘆了一聲,道:“本君只是在想,以後那些手段和心機,最好不要用了。太上王君和太上皇都是人精,什麽都瞞不過他們。本君心裏的這些小九九,他們都看在眼裏,只是不想同本君計較罷了。”
其實倒也不要緊,如今朝熙喜歡他,愛重他,這事太上王君不提,倒也算是過去了。
而且他已經有一陣子沒用過幻□□了,他和朝熙如今,也用不着那些。
既然太上王君吩咐什麽,他照辦便是。
太上王君說得也對,為王朝傳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空寰立馬吩咐道:“去,把太上王君的香料都拿出來,點上。日日都要點着,那是太上王君給本君治病用的。”
小貴連忙稱是。
當然,空寰最後也沒有同斐念之說自己對于香料的喜好,其實他不怎麽用香料,具體而言也沒什麽喜好。
他只讓斐念之同太上王君說實話便好。
太上王君聞言也沒提什麽,最後做出來的香料,都是暖暖的桔香。
牧子期身上自帶桔香,朝熙這方面随了牧子期,雖然朝熙身上的桔香沒有牧子期身上的味道那麽濃烈,不過細聞之下,也能聞到淡淡的味道。
空寰既然喜歡朝熙,那麽這個味道,他定然是不會拒絕的。
牧子期這幾日,都在忙着給他調香,因為那兩味珍貴的藥草一直沒送進宮來,所以空寰的藥,也遲遲沒有端過來。
而空寰并不知道他還要喝藥的事,他只以為,用了太上王君調制好的香料,他的病症便可以慢慢恢複。
空寰那日從太極宮回來之後,便得了旨意,說是朝陽宮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朝熙讓他先把紫光宮的藏書,搬入朝陽宮。
若日後再要挪動,恐怕是個大工程,左右這些日子無事,他可以兩頭跑一跑。
紫光宮和朝陽宮離得也不遠,這些日子,紫光宮的奴才便忙着這事。
朝陽宮親自做了一間書閣,空寰把自己陪嫁來的那些書,都分門別類地歸好。
這件事,交給旁人他是不放心的,所以他親自去忙,登玉他們不過是打個下手,幫忙搬個書而已。
朝陽宮的書閣都整理好之後,朝沅和牧子期有空還去看了一眼。
朝沅不吝誇贊道:“這空寰整理書閣倒是一把好手,這分門別類的功夫也極好。而且這空家的藏書是多,子期你快看這一本,我從前都沒見過。”
牧子期也很喜歡空寰的這個書閣,通過空寰的整理,他倒是看出空寰是個心細如發的人。
牧子期放下了這些書,轉而對着朝沅道:“不錯,這孩子像是個認真過日子的。”
朝沅笑了笑:“難得,你竟然還會誇他一句。”
牧子期和朝沅牽着手走出朝陽宮的時候,才忽然道:“過一陣子,便是祭祀大典了。禮部已經在籌備了,你我雖然已經不理朝事,不過這祭祀大典,還是得親自參加的。”
所謂祭祀,便是要祭祀蒼天和神域的列位先祖。
朝沅自然也得參加。
牧子期回到太康宮之後,才悄悄在朝沅耳邊提了一句什麽。
朝沅神色凝重,低聲問道:“你确定你的消息不會有錯?”
牧子期點頭道:“我什麽時候敢诓你了?這可是我多年養在外的內線遞進來的消息。”
朝沅擰眉:“你不是把你的內線都交給朝熙管理了嗎?”
牧子期靠在她懷中,懶洋洋地捏着朝沅:“是交給她了,不過這消息向來是遞給朝熙一份,我一份。”
朝沅推了他一把:“你也不嫌棄累,我以為我們兩個雲游江湖,你是徹底不管事了。”
牧子期仰頭看着她道:“你不應該在意這次的刺殺事件嗎?祭祀大典,我們兩個也會到場,萬一遭遇變故……”
朝沅滿不在意地拿起一個蘋果,一邊啃着一邊道:“不會有事,相信我女兒。”
祭祀大典是神域的傳統,空寰既然要做王君,那麽在大婚之前,總得祭拜完列位先祖,才能在皇家宗譜上挂名。
祭祀大典之前,宮裏把朝熙和空寰大典要穿的華服都準備好了。
空寰提前試穿了一下,一身亮黃色華服盡顯威嚴華貴。
登玉親自給空寰試穿的時候,還笑着道:“這可是王君殿下的服飾,主子,祭祀大典之後,哪怕沒有過婚典,您也已經是錄入皇家名冊的王君了。”
空寰望着鏡中的自己,忽而笑了:“是啊,早就期待這一天,可這一天到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的不真實感。”
登玉一邊為他整理衣裳,一邊道:“日子馬上就要到了,不會再出什麽變故的。如今連太上皇和太上王君都沒有說什麽,您和陛下的婚事,是肯定要定下來的。等到後日,祭祀大典一結束,這宮裏宮外的奴才們,也該改口叫您王君了。貴君和王君,一字之差,可是千差萬別。”
空寰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是啊,他也在期待的那一天。
他即将成為神域王朝的王君,他即将正式嫁給朝熙,做正夫。
早在十二歲那一年,他在揚州第一次見到朝熙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盼着這一天。
如今,願望終于成真了。
然而,祭祀大典的前一日,登玉還是急匆匆傳來了消息,道:“殿下,千裏閣遞進來的消息,說是祭祀大典當日,恐怕生變。”
空寰心中一突,他不允準任何人破壞他的好事,他接過千裏閣的密信,顫着手道:“千裏閣的人是幹什麽吃的?為何現在才遞消息過來?”
登玉連忙跪地道:“殿下息怒,千裏閣雖盡知江湖事,可反女尊聯盟一直在暗處的組織,連神域朝廷都不能拿他們怎麽樣,咱們千裏閣自然也束手無策。”
空寰将信捏成了碎團,他在殿內來回踱步,随即道:“不行,祭祀大典再重要,也沒有朝熙的安危重要,擺駕,本君要去太極宮觐見陛下。”
而此刻,朝熙正在議政殿內與費大人和禮部尚書盧大人議事。
朝熙盯着費大人問:“明日的事,費大人可安排好了?”
費酒連忙道:“陛下放心,一切已經安排妥當。”
朝熙又道:“明日一早,太極宮的人會先去祭祀臺附近,這些人都是朕的親信,未免那夥子賊人狗急跳牆,你們需得提前布置好,咱們的人,一個都不許出事。”
費酒連聲稱是。
花靈進來,在朝熙耳邊道:“陛下,空貴君求見,說是有急事。”
朝熙看了費酒一眼,這才道:“你讓他去寝殿等着朕,朕這邊忙完了,便去見他。”
花靈擰眉,又小心翼翼道:“貴君說,是明日祭祀大典的事。”
朝熙微一挑眉,她下意識地拿起了手中折扇,沉悶了一會兒才道:“那你也讓他去寝殿等着,就說朕心中有數,不必他操心。明日還有得忙呢,他只需要好好休息便好。”
花靈這才退了下去。
朝熙與朝臣議事,近亥時才回到了寝殿。
而這個時辰,已經沒辦法再取消祭祀大典了。
大婚和祭祀大典的時辰,都是提前算好的。宮裏向來忌諱這些,這種時候,更不可能改日子。
再者,哪怕改了日子,這種大張旗鼓的祭祀,反女尊聯盟也一定會得到消息。
朝熙回到寝殿之時,空寰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朝熙看得出來,他很緊張。
朝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道:“這是怎麽了?慌裏慌張的?你且慢慢說,朕聽着便是。”
空寰見她這副表情,便知道她定然是提前知曉了。
他沉思了一會兒,才出聲道:“臣君得到空歌的消息,說是明日的祭祀大典,怕是要有刺客。”
空歌在宮外每日的行程,都有人盯着。
她今日還去酒樓聽曲,晚上還帶着花參将去河邊放燈,怎麽看都不像是有機會給空寰遞消息的。
朝熙微微一頓,笑問道:“哦?她是如何給你傳消息的?可有信件?拿給朕看看。”
千裏閣的信件,自有隐秘的聯絡法子。空寰沉默了一瞬,到底還是沒瞞她,将手中握成一團的密信,遞給了朝熙。
他緊張到手心都出了汗,一來,他現在完全不清楚反女尊聯盟要做什麽,明日會遇到什麽樣的額危險。二來,他已經隐隐感覺到,朝熙在懷疑他了。
也許千裏閣的事,早晚有一日她都得知道。
他本想隐匿下這封信,可是終究,他還是遞給了朝熙。
朝熙盯着那信紙看了半響,又看了一眼上面的字,随即笑道:“你确定這消息為真?”
空寰重重點頭:“不會有假,請陛下信臣君。”
朝熙拿出手帕,一邊擦着他手心裏的汗,一邊道:“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朕已經提前得到了消息,會有所防備,你且放心。”
空寰握緊了朝熙的手,聽到朝熙柔軟的話,他慢慢松了口氣,随即道:“明日,臣君想和陛下時時在一起,我們誰都不要離開彼此的視線,陛下說好嗎?”
朝熙道:“自然,你是朕的王君,自然要站在朕的身側,片刻兒都不能離開朕的眼。”
空寰這才撲到了朝熙的懷中,不知道為何,他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而在空寰沒注意的時候,那封千裏閣的密信,已經被朝熙藏進了袖口。
翌日,天還沒亮,太極宮的奴才們便忙碌了起來。
本來,随行的名單是沒有定遠的,只是今晨起,幾個太極宮的奴才不知道為何吃壞了肚子,皆倒地不起。
祭祀大典那邊人手不夠,花靈才叫定遠一道跟過去幫忙。
定遠跟着花雪姑姑一道出宮的時候,倒是看到了進宮點卯的花參将。
花參将看到定遠亦是一怔,她當時沒機會跟定遠搭話,後來在祭祀臺相見之時,花參将才得空湊到定遠跟前問:“你怎麽來了?我聽說,今日來幫忙擺祭祀品的人裏,并沒有你啊。”
定遠擰眉看着花參将,一臉防備道:“你怎知沒有我?那名單一直在花靈姑姑的手裏,除了太極宮的奴才和花靈姑姑,沒人知道都誰要來幫忙。”
花參将頓覺失言,随口解釋道:“我當然是關心你,特意找人打聽了一下。我當然不知道名單上都有誰,我只是單獨問了你,到底會不會來。”
定遠忙着擺盤子裏的水果,頭也沒擡,他只道:“本是沒有我的,只是今晨,有人忽然吃壞了肚子,人手不夠,我才來幫忙。正好以往祭祀之時,我和定夜來幫過忙,對這套流程也熟悉。”
花吱當時之所以向朝熙要了這定遠,是因為她真的喜歡他。
當然,花吱自己心裏也清楚,定遠并不喜歡自己。
她是真的把定遠放在心上的,可今日這麽危險,她不想讓定遠出事。
可有些話,她又不能和定遠明說。
花參将沉默了許久,這才握緊了拳頭,道:“我看你也很累,若是實在熬不住,便和人替換一下,沒關系的。”
定遠蹙眉,轉而看着她道:“這點小活,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我是習武之人,斧頭都能舉起來,自然與那些嬌嬌弱弱的小郎君不同。”
定遠還是不太喜歡花參将,說完這些話,他便擰眉催促她道:“聽聞今日大典,空大人也要來。陛下既然讓你在空大人身邊侍奉,你可萬不能怠慢了。時候不早了,你也盡快去忙吧。”
花參将握緊了腰間的佩劍,沉悶了一會兒,才咬着牙道:“定遠,那你也要小心啊。”
說完,她不敢看定遠的眼神,轉身離開了。
定遠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今天的花參将,有些不對勁。
而花吱轉頭的那一瞬,眼眶微熱。
她走出很遠之後,才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沒事的,成大事的,就是要流血,就是要犧牲一些人。
如果定遠今日,死在了這裏,那也是他的造化。
許是花參将的情緒不對,她去見空歌的時候,空歌還頗感意外道:“你是怎麽了?你眼睛怎麽紅了?是昨晚沒睡好嗎?”
花參将沒心沒肺地笑了一聲:“可能是吧,再就是今晨風沙大,一個勁兒迷我的眼。空大人放心,我沒事,一會兒到了時辰,我陪着您在祭祀臺外面候着,需得等到午時,陛下和空貴君才會到達祭祀臺。”
說完這話,花參将連忙改口道:“瞧我,今日一過,空貴君便要列入宗譜了,咱們該喚一聲王君了。空大人,您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同了。”
空歌笑了笑,算是接下了她這話。
神域的朝臣們都得提前到達祭祀臺外,空歌是魔月來的,自然不懂這些規矩,好在有花參将,一路提點着她。
空歌早早換好衣服,站在了屬于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她眼神好,遙遙看見了定遠的身影。
花參将雖未得到明旨賜婚,不過她向來是個大嘴巴,陛下要把定遠許配給她的事,早就傳遍了。
花參将幾乎是逢人便提,如今弄得滿宮裏皆知,她要娶夫了。
空歌自然也知道她和定遠的關系,當着人家的面,要去偷偷見人家未來的夫君,這事怎麽說都荒唐。
再者,她之前在人家永安王府和鹿天藍那事,搞得人盡皆知,再鬧出點什麽,沒準下一個流言,便是說她空歌,就喜歡偷別人家的郎君。
身為女人,這點荒唐事倒算不得什麽,沒準私下裏,她們還會羨慕空歌有手段有能耐。
不過是一些風流事,過了也便罷了。
但是空歌知道,她表哥那人要臉。
她鬧出點什麽風流事不要緊,再被她表哥知道,下次那碎片可就不止砸她的額頭了……
可是定遠啊,她好想偷偷看一眼啊。
偷偷瞧一眼,什麽都不做,應該沒事吧?
空歌四處掃了一眼,随即問花參将道:“這時辰還早,我去尋點東西吃,方便一下,應該不算失禮吧?”
花參将連忙道:“當然,提前兩刻鐘候在這便好,只是今日大典,很是隆重,我也是怕來晚了,咱們的馬車過不了街口,所以才提前帶您過來。”
空歌點了點頭,道:“行,那便好,我先去方便一下。”
花參将正要陪她去,空歌便道:“我方便而已,我看到位置了,這裏裏外外這麽空曠,什麽地方我一眼就能瞧見,你放心,我丢不了。”
花參将正好也有事,空歌既然不需人跟着,她也樂得如此。
所以,兩個人這便分別了。
花參将見空歌轉身離開之時,還不忘提點道:“空大人記得快些回來,莫要耽誤了時辰。”
空歌頭也沒回,只是朝着身後擺了擺手,道:“你放心便是。”
空歌那邊不見人影之後,花參将也掃視了一圈,見沒什麽人看見她,她便悄悄隐匿了身形,轉而便不見了。
而空歌更是跟着方才的影子,一路尋到了定遠的身影。
彼時,定遠的大部分工作已經忙完了。
花雪将茶水遞給他時,還道:“你今日也辛苦了,剩下來的活兒,我找人做便好。今日本來是不用你過來的,臨時拽你過來,聽說你連早膳都沒用,我方才讓人去拿糕點了,一會兒你簡單吃一口。”
定遠笑了笑道:“這算什麽,為陛下做事,本來就是應該的。多謝花雪姑姑照料。”
花雪亦是笑了:“你我皆是副手,你身份又比我高,何須如此客氣?”
定遠笑了笑道:“我也不是從前的我了,咱們都是一起在太極宮做事的奴才,哪有什麽身份不身份的。”
花雪也不敢叫他遠郎君,只是笑了笑,便去忙了。
定遠正要起身之時,便看到拐角處的身影。
他微微蹙了蹙眉,覺得奇怪。他收好了茶水,将囊袋放在腰側,随即偷摸跟着那身影,尋了過去。
定遠是會些輕功的,他翻身落地之時,才看清眼前的人,居然是空歌。
空歌見定遠都差點對自己拔匕首了,這才笑了一聲:“我沒有惡意,你不必如此緊張。”
定遠收回了匕首,冷眼看着她問:“你來這後院做什麽?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敢在祭祀大典上不軌,我絕對不會饒過你。”
空歌笑了:“這可是我親表哥的大日子,我是失心瘋了嗎?為何要在今日圖謀不軌?”
定遠覺得她說得也有道理,他正收回匕首之時,那空歌便道:“再者,以你的武功,也制服不了我,而且你這匕首用得順手嗎?”
空歌當下心裏想得便是,改日送他個匕首。
定遠沒吭聲。
空歌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腕帶,不知道為何,就是突然很高興。她很喜歡看他戴着自己送的東西,即便是以花參将的名義送的。
定遠道:“你若沒事,便找個涼快地方待着,你出現在這裏,不合規矩。”
空歌緩步上前,笑了笑道:“我沒用早膳,想着偷摸過來找點吃的,還想着去方便一下。正好看到了你,又想着偷偷看你一眼。”
定遠沒好氣道:“你看我做什麽?”
空歌想都沒想便道:“你好看。”
“你無恥!”定遠氣急。
空歌勾唇笑了,她五官本就明媚,這一笑,也很容易便迷了定遠的眼。
“我誇你好看,怎麽就成了無恥了?”
定遠一時晃神,不過他很快清醒過來。
他知道,空歌家中也有夫婿,而且還有兩個小房。不僅如此,前陣子她還和永安王的前任小房鬧得不清不楚。
如此風流之人,不是良配。
“我是陛下的人,也馬上就要和花參将定親了,請空大人自重。”說到這裏的時候,定遠特意看了她的額頭。
她今日特意帶了發箍,估摸着是想掩蓋額角的傷疤。
定遠又道:“而且,如果空貴君知道你又來尋我,恐怕不會放過你。”
空歌嘆了一聲,她看着定遠的眼睛問道:“那花參将,不過是個窮酸之人,給你買條腕帶都磨磨蹭蹭的。而且她也是寒門出身,家中一貧如洗,憑她那點俸祿,能養得起你嗎?”
說完這話,空歌又道:“當然,我忘了,你是有錢的。你從小跟在陛下身邊,想必攢了不少吧。你甘心嫁給一個窮鬼嗎?沒準嫁過去之後,你還得搭上不少嫁妝反過來養着你的妻主。”
見定遠臉色一沉,空歌便知道,她說到了定遠的心坎裏。
空歌又道:“當然,可能你也不在乎錢財,但是花參将長得也……”她到底還是委婉了一些,“不能說醜吧,反正有點奇怪,這種兇相的妻主,沒準還克夫呢。”
定遠氣急,他本來應該轉身就走了,可莫名就對空歌發了脾氣:“那也比你強,人家好歹府中沒旁人,你府中都有三個夫郎了,你還在外面尋花問柳,無恥至極。”
空歌輕咳了一聲,道:“這……你說得對,我家中是有夫郎,不過都是我母親塞給我的,我不得不娶。再者,我也得解釋一下,我那日在永安王府,是受了那小人的算計。後來我去紅樓,碰到他,我……”
定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空歌心虛道:“女人嘛,難免有糊塗的時候。你們神域的女人,三夫四郎的也有不少,你能理解嗎?”
“我不能!陛下就不會如此,她只愛空貴君一個!”定遠急道。
空歌笑了笑,故意戳他肺管子:“對啊,她只愛空貴君一個,她也不愛你啊。”
定遠咬牙切齒道:“我也不會愛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空歌又問:“那你知道,你手腕上的腕帶,是我選的嗎?”
定遠頓時啞然,他沉默了一瞬,忽然将腕帶解了下來,丢給了她:“我還給你便是。”
空歌沒想到他真的知道,她正要遞還給他,便聽到了牆外的動靜。
有刀劍之聲,很是不尋常。
空歌擰眉,對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随即,空歌湊到他耳邊道:“你別動,別說話,我去看看。”
她湊近定遠的時候,氣息就打在定遠的臉上。
定遠從未與女子這般親近過,一時間竟有些無措。
等到他再看空歌的時候,空歌的身影已經轉眼間不見了。
定遠驚詫不已,他以為空歌只是個纨绔子弟,未料到,她的輕功,竟然這般出神入化。
這功夫雖然比不上陛下,可應該比齊統領厲害。
定遠竟然真的沒動,也沒走,就這麽待在角落裏,等到空歌回來的時候,她一臉凝重道:“不好,我剛剛探聽到,有人要在今日出手,刺殺陛下。定遠,你有沒有辦法着人通知陛下一聲。”
定遠呆滞在當場,他搖了搖頭道:“恐怕不成,這個時辰,陛下恐怕已經和空貴君出了宮。你所言可真?”
空歌急得手心都是汗,額角也流下了汗水,看她這個情況,應該不是假的。
此處,正好是前院的盲區,空歌正要拉着定遠離開的時候,兩把刀,已經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空歌一動都不敢動,只盯着定遠。
定遠也急道:“你們是什麽人?”
來人雖能看得清面容,不過離得近了,可以看到他們臉看着極為不真實,應該是帶了一層面具。
那些人也不想跟他們廢話,只一掌打暈了他們,便道:“應該不是要緊的人,可能是偷摸跑到這裏私會的野鴛鴦,綁起來,丢到後院去,不能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