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考場

夜間又下了一點小雨，操場上仍然有坑坑窪窪的濕漉，但這毫不影響考試順其到來。

“要了命了要了命了要了命了……”呂游把東西塞進自己的櫃子裏，“老大！幫我塞一下！”萬哲昔望着自己堆得亂七帶八糟、滿滿騰騰的櫃子，頭都大了。呂游順手接過，還不忘唠叨他幾句。

“小沨！”呂游叫住正在不慌不忙收拾書包的冬沨，冬沨聽到這個稱呼後，手停頓了，然後不自然的僵硬的轉過身，“怎……怎麽了？”

“你跟我們不在一個考場……”呂游停頓了一下，又安慰道“不過也沒大礙，都是隔壁，考完試找你對答案。”

冬沨笑了一下，心中的不安感又消散了一點，“好，那期待我們答案相同。”

考試前第一個預備鈴打響了，走廊中瞬間兵荒馬亂。

呂游笑笑，忙從兜裏拿出一塊帶着紫色包裝紙的圓形白巧，“昨天宸安給我的，我不愛吃巧克力，你拿着。”

冬沨接過，呂游趁機攥了攥她修長又冰涼的手指，“別緊張，我們考後見。”

待二人均進入考場後，冬沨坐在椅子上，巧克力緊緊攥在手心，又将五指握緊，将剛剛被溫暖的地方擁入手心。

指尖上面還有那熱烈的餘溫，像盛開的火紅玫瑰。

第一科目是語文，對冬沨來說It’s a piece of cake.

“論生逢其時，肩擔其重任；願以夢為馬，腳踏為興中華。”

作文最後一句結尾，冬沨長長舒了一口氣，作文的提綱和構思都很順利，全部下來之後，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多小時。

她回去又把基礎題檢查一遍，在翻試卷的時候，瞥到了林間一角。

天空是湛藍的，底部暈染一層黃霞，雲朵成塊分布，像是剛蒸出來的雞蛋羹切塊、往上倒上醬油、波紋動蕩。有幾只大一點的褐色飛鳥落在樹梢，叽叽喳喳地叫着，通過密封的窗戶隐隐約約聽個大概，校園的樹只飄落了一點葉子，且沒有變色。一群深綠色的小葉子挂在枝頭随風飄擺，冬沨就看着它們飄啊飄，也不知什麽時候，一片葉子就會不幸被吹下去。

往遠看，還有高一的同學在上籃球課。也許他們剛剛在課間休息，所以噪聲格外的大，考場有不少同學本就煩躁，這下更是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這些細微的情緒變化，即使冬沨不看別人的表情，也能隐約感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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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向監考老師看去，監考老師手中抱着一本書，不過當考場有什麽動蕩的時候，她還是會起身查看，鋒利的眼神直穿眼鏡片，讓人不禁感受到寒意。好在考場素質還行，并沒有很多小動作，冬沨也就此讨個清閑。

認真寫過并且檢查過一兩次的語文試卷，冬沨便不再顧及了，選擇題越看越容易出錯，而答題抓中答題點問題也不大……

十八中本部是個神奇的地方，這是冬沨沒來兩天的感受。她遇到了很熱情、很有意思的人并且成為了夥伴，老師和同學待她都很好，學校每次的活動也都很注重形式……前六月份參加的高考成績很是傲人，倒也增添了學校和學校的士氣，呂游還猜測，學校馬上就對他們實行魔鬼訓練，也為了保持輝煌……

哦對，還有呂游。

不得不說，呂游是最神奇的存在了。她是很活分，大多數時候由她在的地方總不會冷場；但她也有細膩，也有可愛的一面，冬沨輕輕撫摸了一下口袋裏的巧克力，又輕輕的抿嘴笑了一下。

總之，她對以後的學習和生活充滿了希望。

也許這些希望來自那個熱烈的女孩子。

但冬沨也想就此，成就自己，成就心底的那個夢想。

也許有的時候就是很奇怪，十六七歲的少年們在談論夢想時，總是熱血沸騰，總是滿懷希望的。

這時在他們的臉上，是看不出畏懼的。

考試鈴聲持續響起，監考員收卷。

冬沨剛長舒了一口氣，就看見呂游在門口朝自己招手。

“再來過一下幾個易考易錯的點……下科數學。”呂游随便扽了張草稿紙，在上面塗塗畫畫。

冬沨一愣，笑了幾下，然後認真聽呂老師講解。

“過分了噢，開小竈不帶我們。”考場稍微遠一點的萬哲昔和史宸安跑過來，“講什麽呢？”

呂游把紙轉了個視角，幾個人就在嘈雜的走廊中開了十幾分鐘的小竈。

“其實這也可以這樣……”史宸安接過呂游手中的筆，開啓了豌豆射手的噴射功能。

很快又響起了預備鈴，很快發了試卷，很快執筆、答完，很快過完這兩天。

朝暮很快變化，最後一科考試結束，幾個人一起回家。

天邊漸漸有橘紅色隐現，許是覺得日落有望，整個學校的學子們放慢了腳步，橘紅染過半邊天際，都是溫柔和期盼。

“我覺得冬沨同學真的值得我們所有人的學習，剛來學校，英語成績就一鳴驚人……”清晨第一節 英語課，劉能姐用着拗口的形容詞， 把冬沨從頭到腳誇了個遍，“開學前幾天，人家跟不上的進度自己私下補，有不會的及時來問我……”

劉能姐撣着卷子，“你們看看，九十九分的卷子，除了作文扣了一分啊，多漂亮，這小字多整潔……”

雖然呂游覺得劉能姐過于誇張了，但還是帶頭鼓起了掌，臉上笑得比誰都歡，相比之下，冬沨則是不驕不躁，臉上也沒有很大表情變化。

按照成績發卷子，班級第二十才輪到呂游，劉能鋒利的眼神一轉，射出刀片，“呂游啊呂游，你能不能背背單詞背背課文，瞧瞧這選擇錯得這慘淡……”

“還有你那字兒，寫好看點，龍飛鳳舞的你趕火車啊……”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和冬沨形成了鮮明對比。

早就收到卷子的萬哲昔和史宸安偷偷在底下樂，呂游繃着臉，不讓自己笑出來。

害，多大點事兒，被劉能訓話都是常事兒了。

“你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劉能把卷子甩到呂游桌子上，在呂游的震驚下，只留下了這句冰涼涼的話語。

“嗚嗚嗚嗚嗚咱班是不是三十多個人，這讓別人怎麽活嗚嗚嗚嗚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您都快倒數十名了……”九十五分的萬哲昔表示不屑。

“這次考試真沒那麽難，其實上優倒也是基本的。”史宸安補刀。

“那我英語是弱勢啊……”呂游委屈叽叽，旁邊的冬沨聽了都直樂。

“呂游啊，你看看你其他科的成績，就英語拉了大後腿啊……”劉能語重心長。

“其實我化學和物理也挺拉跨的……”呂游小聲逼逼。

“你高考考這兩科嘛？”劉能瞪她，“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語數英史地政六科，除了英語，你別的都位列班級前五、最次最次前十吧。”

呂游點點頭，“不過我還不知道成績呢……”

劉能不理她，“那你說說，你英語這個分，你要上天？”

呂游咂咂嘴，自覺理虧，低下頭沒再說話。

“冬沨這孩子英語底子好，有空你跟人家學學，多鑽研鑽研。”劉能擡了下眼眶，“好歹也是學生會書記，咱分完科之後不在年級裏面拿個名次是不是說不過去？”

雖然大家都笑着調侃劉秀老師為劉能，她自己也欣然接受了這個外號，不過呂游心裏比誰都清楚，劉能對她的學習幫助有多大。

以至于呂游畢業後十幾年，在那時候的教師節，回學校首先看的，也是劉能姐。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咱班開學測，總的來說大家考得一般般，各有側重。”老楊把成績小條給每個人發下來，“這只是開始，希望大家能在接下來的兩年中，全力以赴。”

呂游望着自己慘淡的生物化，有八開頭的還有七開頭的，滿臉生無可戀。

“欸冬沨，你以後選考哪幾門？”呂游感傷完之後閑來無事，找話題聊。

“我嗎……”冬沨仔細思考了一下，“我還是想走純文科，想當一名語文老師。”

“可以欸！老師就是辛苦了點，”呂游撇撇嘴，“像老楊，就得天天跟我們這樣的鬥智鬥勇。”

史宸安突然鑽出來，“定位清晰！”

“拉倒吧你，”呂游推開他，“你也是我們這個陣營的好不啦？”

冬沨笑了笑，“還可以啦，至少你們在成績上面不是很讓楊老師操心。”

“對吧對吧！”呂游昂首挺胸，“我語基可就扣了1.5分。”

“有種一分不扣！”萬哲昔咬牙切齒，他光選擇就扣了幾道。

“咦惹，你英語比我高這麽多！”呂游伸長胳膊，比了個大大的範圍。

“有道理，”萬哲昔拿着空水杯，蹦蹦跳跳地從後門出去接水。

呂游望向窗戶，“看看這中午的太陽多熱烈多閃亮啊，和我的英語成績完全不匹配。”

冬沨也随着望過去，然後輕輕說道，

“總會變得和太陽一樣耀眼的。”

老師們都去開會的午休，總是格外的熱鬧。

呂游轉過身，拿着數學沒有講完的最後一題，“這道怎麽弄啊到底，就錯它了。”

萬哲昔回應一個微笑，“欸巧了我也是，同道中人。”

還錯了一道基礎題的史宸安表示很憤恨，“這道題我算出來了……”

“怎麽求得啊？”

“欸~就是玩~不告訴你們喽~”史宸安拿起校服外套就要往腦袋上蓋，“我先睡了。”

不過接下來，遭受了一頓暴打。

冬沨上午一直集中精力改卷子，現在有點困了，她卷起衣服枕在腦袋下，趴在桌子上打算小酣一下。

呂游見狀，忙竄到這萬哲昔這個永遠不履行職責的紀律委員管一下紀律，“大家安靜一下啊，有人要睡覺的。”

教室中的燈很昏暗，不過窗簾不怎麽遮光。冬沨又靠近窗邊，日光直打在桌子上。

呂游找來規格最大的化學練習冊，幫冬沨擋了一部分的陽光。

感受到陰暗的冬沨一睜眼，就看到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正舉着大大的練習冊，擋住那擾亂自己的熱光。

而它的主人，正用另外一只右手，略微艱難地改着卷子。

仍是胖乎乎的小手，冬沨現在都還記得那雙手在考試之前，是多麽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