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眼前被密密垂下來的珠簾遮蔽,江缇只能大致看見眼底的一小片地方。她緊張激動,雙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

轎子停了下來,轎簾被掀了開來,一雙骨節分明的白皙大手伸了過來。

江缇急急擦了一把手心沁出的汗意,趕緊将手伸了過去,搭在了淩夏的手上。

淩夏的手,不似平時溫暖,微微有一些寒涼。

他也在緊張吧?

有了這個意識,江缇不覺露出一抹笑顏,激動緊張的心情瞬間放輕松了許多。

兩人緊緊握着雙手,江缇亦步亦趨地跟在淩夏身邊,直到淩夏停了下來。

這是,到了喜堂了。

江缇又難以自制的緊張了起來。

她馬上,就要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就要有一個新的家了!

驀地,江缇覺得手上一空,淩夏松開了她的手。

正疑惑間,耳邊想起了司儀拖長的嘹亮聲音:“一拜天地!”

見淩夏轉過身去,江缇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跟着轉身,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

淩夏父母早亡,如今在世的,只有祖母。他的祖母老邁,身體又不大好,常年老宅那邊頤養天年,淩夏不忍祖母奔波,便沒有請她過來主持婚禮。

因此,高堂之上的主位,并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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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江缇還是恭恭敬敬十分謹慎地,朝着主位,行了個跪拜禮。

“夫妻對拜!”

江缇嘴角不住上揚,眉眼都眯到了一塊。由于過于激動興奮,低頭行禮的時候,一個沒注意,腦袋直接和淩夏撞到了一塊。

“呦,新娘子挺着急啊!”

不知是誰調侃了一句,衆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江缇也偷偷笑了。

她就是着急,急着嫁給淩夏。

“禮成!”

心都快要跳出胸膛,她現在,已經成了淩夏的妻子了!

“送入——”

司儀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了:“慢着。”

淩夏面容淡漠,聲音十分冷淡。

可尚沉浸在喜悅之中的江缇,完全沒發現。

“怎麽了?”江缇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臉笑容尚且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

淩夏一把揮開了她的手。

江缇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耳邊響起淩夏冷漠的聲音——

“淩某今日以正妻之禮娶江缇為妾,雖說逾矩,但也是為了表示我對她的愛重,希望以後,大家都能如是待她。”

什麽?

江缇呆愣住了。

一衆的賓客,也都瞬間停下手中的動作,齊刷刷看向穿着喜服的二人。

這是什麽情況?!

不是娶妻嗎?

“淩夏?你說什麽?”江缇撩起眼前的珠簾,一臉懵懂不解地望着淩夏。

“我說,”淩夏直視着她,勾起一抹殘忍地微笑,一字一頓地說道,“江缇,雖然不能給你正妻名分,但我以後一定會愛你重你。”

耳朵一陣轟鳴,腦袋刷得一片空白,江缇愣愣地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淩夏,僵着臉笑着,“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嘴唇,血色褪盡。

聲音,帶着不可抑制的顫抖。

“不懂,那需要我再說一遍嗎。”淩夏冷冷看着一臉蒼白的江缇,心裏升起一抹快意,卻又帶着絲絲縷縷的撕裂般的疼痛。

“淩夏,你是在開玩笑,對嗎?”

嘴角上揚,淩夏露出一抹諷笑,卻不再言語。

江缇牙根都不可抑制地顫抖,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手心,“你騙我的,對不對?”

淩夏沒有作聲,可那眼神态度,已然說明一切。

“你真的要這般辱我?”江缇感覺自己的心口仿佛被锉刀不停地來回錯動,鮮血淋漓,痛徹骨髓。

“是。”

“為什麽?”江缇崩潰了,拽着他的衣袖,“這一場婚禮,就只是一場笑話嗎?難道你從來都不曾愛過我?”

見他不回答,江缇一把扯住他的衣領,雙眸血紅,惡狠狠盯着他,如瘋似癫,“你說啊!說啊!”

淩夏一點一點,從她手中扯出衣領,漫不經心撫平被抓出來的褶皺,“好,既然你非要一個回答。那我便告訴你。”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是你自己纏着我不放,是你貼上來的。喜歡我的人多如過江之鲫,我能讓你在我身邊待着,你還不知足?你以為,就你這樣姿容平平、又蠢又笨的女人,我能看得上?就你這樣倒貼上來的,我會讓你成為淩雲山莊當家主母?”

“癡人說夢!”

淩夏一甩手,将她的臉揮到了一邊,江缇沒穩住,跌坐在了地上。

“不是的,不是的。”江缇搖頭,一把拽住他的衣角,“那你為什麽娶我?為什麽要和我成婚?”

淩夏彎腰,扣住她的下巴,笑容滿面,卻吐出惡毒的話語,“看着你一個堂堂江家的大小姐,被侮辱,被嘲笑,我覺得,很有意思。”

“你做這一切,就只是——”江缇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牙齒咬得咯嘣直響,“為了羞辱我,為了看我出醜?”

“沒錯。”

遍體生寒,冰涼刺骨。

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把刀子,将江缇渾身上下、五髒六腑割的遍體鱗傷。她緊緊揪住胸口,痛到不自覺地抽搐。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她自作多情。原來,淩夏根本就不打算娶她。這一場婚禮,從頭到尾,只有她滿心歡喜地期盼。而他,卻只是想羞辱她!

一旁的侍從打算上前,卻被淩夏眼神制止了。

淩夏站在原地,看着一身鮮紅嫁衣的江缇。

其餘衆人,沒有人出聲,都靜靜看着這一出鬧劇。看着一身紅衣如血的江缇,瘋了一樣仰頭大笑着。

只有沈昕,搖了搖頭,暗自道了一聲何苦來呢。

良久,笑聲停了下來,江缇挺直了脊背,一雙滿是血絲的大眼,直直看着眼前這個她愛了一年的男人,然後,扯開嘴角,“受教了。”

淩夏揚眉,斜了她一眼。

“沒有人,能夠踐踏我的尊嚴。淩夏,你今天給我的恥辱,我會讓你連本帶利還給我的!”

說完,江缇拔出頭上的一個簪子,在右手上一劃,鮮血汩汩冒了出來,染紅了整個手掌,“我江缇以血起誓,今天所受之辱,定要淩夏十倍奉還!如違此誓,天地不容,死無全屍!”

一握掌,鮮血從手中滴落,啪嗒啪嗒砸在地面上,異常動人心魄。

好狠的女子!

衆人心裏不由默默道,對江缇多看了幾眼。

偌大的喜堂,鴉雀無聲。

揚着脖子看了淩夏一眼,江缇撕下親手縫制的喜袍,将花冠摔在地上,挺着脊背,轉身離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衆人才恍如從噩夢中驚醒一般,面面相觑,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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