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有朋自遠方來

江缇一個人慢慢踱步到院子中的海棠花樹下,掐了一朵海棠,在手中漫不經心地把玩。腦中卻不斷斟酌淩雲山莊之事。

箭已離弦,不得不發。

二公子已經給她很多借力,他要的,是掌控雍城的經濟命脈。可自己,如今是在報私仇。商人言利,二公子絕對不會同意給她更多助力報私仇的。

可是靠着如今的資本,卻根本沒有辦法徹底弄垮淩雲山莊。

那麽,就只能兵行險着,使一些手段了。

正沉思之間,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裏全是調侃,“呦,這是做什麽呢?這麽愁眉不展的。”

江缇回頭,一看見來人,糾結成一團的眉頭立刻舒展,又驚又喜:“成毅?你怎麽來了?”

成毅是江缇在賀城的時候認識的,他是夫人的人。那時候,正是江缇落魄的時候,借住在成毅和他的妻子明溪雪,閑暇之時他們經常帶着她各處游玩,還陪她聊天說話,生怕她坐下來在那兒發愣。其實江缇知道,他們是不想自己又沉湎在過去的痛苦回憶之中。

江缇對他們二人,不僅有朋友之誼,更有感激之情。

“來看看你啊。”成毅嘻嘻一笑,“這麽久了,想我沒?”

江缇強忍着笑意,挑了挑眉,“成毅,你就不怕我把你這話告訴你們家溪雪?”

“當然不怕。”一提到明溪雪,成毅眸子都泛着亮光,十分的喜形于色,“我們家溪雪我還不知道,你以為都像你這樣,又小氣又記仇?我跟你說,我們家溪雪,那是又美麗,又溫柔,又……”

“行行行,”江缇立刻打斷他,翻了個白眼,“能說正事了嗎?”她要是不打斷成毅,他能把明溪雪誇上一整天,都不帶喘口氣,喝口水的。

“嘁,”成毅撇了撇嘴,雙手環抱着,“哎,你就是嫉妒我們家溪雪。”

強忍住再次翻白眼的沖動,江缇妥協認輸:“好好好,你們家溪雪天上有地上無,什麽都好。”

“這還差不多。”成毅滿意地咧嘴笑了。他就是喜歡讓所有人都知道溪雪的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對溪雪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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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不說,反正江缇是深受成毅“愛妻宣言”的荼毒,即使被荼毒這幾年,也依然習慣不了。

“成毅大人,請問,您滿意了嗎?”

“嗯,差強人意吧。”成毅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轉眼,便換上了十分正經的表情,正色道:“我此時前來,是夫人有事派遣,正好路經此地,便過來探望一下你。”

前一秒還炫妻,後一秒就開始說正事。大哥,您能不變臉這麽快嗎?我心情轉換不過來啊。

江缇心裏頭偷偷又翻了個白眼,表面上卻不顯山露水的,“何事?”

“夫人派我出來,查探一番修公子的事情。”一見江缇一臉迷茫地看着他,他随即解釋道:“難怪你不知道。修公子,名叫葉修,是夫人一個月前不知從哪兒帶回去的。他是夫人摯友李芫和葉飛之子,二人前一段時間遇難,夫人便收留了修公子。夫人懷疑摯友之死另有隐情,因此派我過來查探清楚。”

江缇皺眉,隐隐覺得此事不易。

“此事,我聽着頗覺蹊跷,你行事,萬事小心一些。”江缇斟酌了一下,開口道。

“我心中有數。”成毅點頭,然後道:“對了,夫人還說,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沒有。”江缇想都不想,直接否認。

“不用藏着掖着,夫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麽盡管說出來,她會盡力助你一臂之力的。”

江缇想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我自是知道。可是,我想憑借自己的本事,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夫人與二公子不同,她若開口,她定會毫不猶豫鼎力相助,可是,以夫人所處之位,自己本就艱難,她又怎能麻煩她?

“那便随你吧。”成毅不勉強她,知道她是個倔脾氣,凡事就死都不回頭的,勸了也是白勸。

成毅的事不急于一時半會兒,江缇便留他在雍城多待幾天。

雍城隸屬西川,山川風物,自是上佳。成毅以前不曾來過雍城,既然來了,總是要好好玩賞一二的。因為和淩雲山莊的對抗進入膠着,江缇這幾天閑下來了,便決定陪着他游覽一番。

雍城的山景在西川這樣名山遍地之處,并不很出色。可雍城的水,卻是難以匹敵的。此處溪流衆多,水潭遍布。因着地質環境特殊,在晴天的時候,水潭或水溝中的水,五顏六色,色彩斑斓,十分夢幻美麗。并且,雍城随處可見溫泉,開個小水溝将溫泉引到自家的院子中,因此,可說得上家家戶戶都有溫泉。

家家戶戶溫泉還不算稀奇的,還有一些地方,有冷泉。冷泉的水,要比正常的水溫低了很多,夏天在冷泉附近,十分清涼宜人。冷泉的水質甘冽清甜,用它煮茶釀酒,最好不過了。

江缇帶着成毅,去了好幾處久負盛名的絕佳之處,例如“彩虹溪”、“仙人池”,還有“寒潭”等處。寒潭就是一個大的冷泉,在這樣稍微有些炎熱的天氣,清爽宜人,十分舒适。

成毅對寒潭最是喜歡,于是二人決定下次再過來一趟,煮個茶什麽的。

游玩之後,江缇帶成毅去了靈溪酒樓,想讓他嘗嘗地道的雍城風味的美食。

靈溪酒樓是淩雲山莊的産業,可惜,那是過去式了。

這個酒樓生意極好,平時都是人滿為患的。江缇提前讓人告知掌櫃的,讓他預留了一個雅間。

掌櫃的見江缇走了進來,連忙上前,将二人迎了進去,把他們帶到了二樓臨着溪水的雅間。

雍城喜植楊柳,街道邊、溪水邊,處處柳樹遍布。

酒樓後面臨着溪水,溪水邊種了兩排柳樹,那柳樹皆有合抱之圍,約摸着有五六層樓那樣高大,撐開的窗子邊,柳枝拂過,搖曳生姿。夕陽斜照,透過層層柳葉兒,幾縷光影灑在地面上,斑駁陸離。

成毅臨窗而倚,欣賞着這如畫的美景,“窗前碧溪,柳外青山,夕陽殘照,迤逦黃昏。”

“你倒是會享受。”成毅回眸一笑,施施然走到桌子邊坐下。

慢條斯理地倒了兩杯茶水,遞了一杯給他,“一般一般。是不是覺得此處甚好?”

“比之賀城的繁華富貴,自有一番靜谧安寧。”成毅接過,抿了一口。

江缇莞爾。

門外響起敲門聲,江缇應了一聲,店小二便推門而入,将飯菜一一呈上。

“有朋自遠方來,你竟不打算小酌幾杯?”掃了一眼桌面,成毅挑眉。

“你可別害我了。”江缇笑道,“若是溪雪知曉你在我這裏飲酒,那我可就要負荊請罪了。”

成毅喜愛飲酒,可是明溪雪嫌喝酒傷身,因此一向不允許他在外面喝酒,最多偶爾讓他在家中小酌半杯,解解饞罷了。

成毅扶額,哀嘆一聲,“我說,你就不能睜只眼閉只眼,她又不在,哪裏會知道。”

“從我這裏知道。”

“你真是,”成毅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不讨喜。”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還請您大人大量,原諒則個。”江缇舉起茶杯,笑道:“以茶代酒,聊表心意。”

又白了她一眼,成毅不做理會,直接拿起筷子夾菜。

江缇也不惱,一個人舉杯,将茶水一飲而盡。

……

吃完飯,二人緩步走出酒樓,迎面正看見一臉不郁的淩夏。

原本喜笑顏開,和成毅說笑的江缇,一瞬間,便沉下了臉色。

江缇看都不看他一眼,打算繞過,卻被淩夏攔住去路。

“怎麽,淩大莊主這是來緬懷故産業嗎?”江缇冷冷一笑,将“故”字有意咬重了音。

挑了挑眉,成毅雙臂環抱,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啧啧,這劍拔弩張,一個渾身冒冷氣,一個刺猬似得渾身豎起尖刺的場面,還真是帶勁兒。

“此時言故,未免為時尚早。”淩夏淡淡道。

“是嗎?”江缇冷哼,“那便拭目以待吧。”

說完,二人直視着對方,都不說話。

正待江缇不耐煩,想要離開之時,淩夏撇了一眼一旁地成毅,“不給我介紹一下這位嗎?”

“這話不知從何說起?”江缇刷得又豎起一身的尖刺,語氣裏滿是嘲諷,“我竟不知,我與淩大莊主有何關系,竟還要和你交代什麽。”

淩夏的臉色,頓時和冷泉的水一樣了。

見他更加陰沉了的臉色,江缇心底舒坦了不少,連語氣都輕快了,她轉過頭,臉色立刻有陰轉晴,笑道:“走吧,不要和不相關的人浪費時間。”

不相幹幾個字,咬得極重,淩夏面色更陰郁了。

摸了摸鼻子,成毅眼睛在二人之中逡巡了一圈。

他這是,被當做槍把子了麽?

哎呀呀,莫名有些激動興奮呢。

江缇跨步,先走了。

成毅眼珠一轉,跟了上去,“哎,等等我啊。”

路過淩夏身邊之時,對着淩夏冷厲如刀子般的視線,成毅猛地一笑,對着他抛了個媚眼。

淩夏嘴角一抽:……

陰郁的心情,瞬間難以言表,臉上更是精彩紛呈。

這人,有病吧?!

別說什麽酸味了,現在,淩夏只覺得反胃。

一路上,江缇的心情都十分美妙,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成毅看着徑自高興的江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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