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一片瓜

今夜春雨濛濛,霧氣壓住人馬喧騰時揚起的土,蘇承澤卻還是忍不住咳嗽。

這種昏沉暗昧的巷子,是他從來不會來的地方。他從來不需要花費金錢購買這種一次性的親密關系,看不上,且沒必要。就算是有應酬,陪着喝兩杯酒,醉意上湧後,也還是回家。

之前刑部辦案也有來過這種角落,不過之前他只用在巷外看着。只是今天陛下下了決心,京城大索,大家都被抽調,人手不足,他也只能親自帶隊。

……他總覺得這個巷子裏的氣氛格外令人作嘔,甚至與環境無關,純粹是心下反感。

不知道緣由,可能是因為之前聽說了一些流言?那些流言的源頭已經查出來了,落腳點在孫家。孫彬成不僅是親近蘇慕澤……

——蘇承澤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皺了皺眉,甚至拒絕自己想完。他每次想起那個名字,都會厭惡那時候因妻子死去哀毀過甚,對錢姨娘太過縱容的自己。錢姨娘教壞了三姑娘,他身為父親,難辭其咎。

蘇承澤把思緒轉回來。孫彬成不僅親近三姑娘,暗中傳流言诋毀蘇家,甚至之前似乎還聽同僚說過,孫彬成和一些狐朋狗友一貫玩得花。

說到“玩得花”三個字時,同僚的臉上流露出暧昧的笑容,蘇承澤理智知道這是燕朝的年輕男子慣有的不知事,卻還是有些惱火的牙癢。

聽說這次一些名單是馮家小姐給出來的,而寶兒近來和馮家小姐走得近……寶兒或許心中也有怨吧,因為雯鵲對燦兒的偏袒。

蘇承澤想到此處,嘆了一口氣。

一口氣還沒嘆下來,不遠處的屋子裏卻傳來了一行人的談笑聲。

“……哎呀呀,攀牆桃花豔,折枝柳纖纖,我是人間濁浪客,風月功名是榜首,除非閻王請,才能不向煙花走!哈哈哈,來,喝酒!我幹了!”

“孫公子真是一如既往的才華橫溢,奴家都不知道怎麽誇您了,來,奴家敬您一杯。”

“這般飲酒好生無趣,倒不如檀口為杯,柳腰為柄……”

啧然聲響影影綽綽地透過木牆,一旁還有男子起哄,“如何?這可不比那身段都還沒有的有趣多了?”

“去去去,”孫彬成語氣半醺,“侯府姑娘迂腐得很,哄了大半年了碰一碰都難,還被甩一巴掌,完全不如眼前的嬌娘懂事,談她們幹嘛,掃興……诶,等等!”孫彬成一瞬間把自己嚎醒了。

緊接着是兵荒馬亂亂七八糟的乒乒乓乓聲。孫彬成和其他幾個狐朋狗友一起被扔了出去,哎呦哎呦地叫。屋裏的北裏女子也被狼狽地推了出來,嘤嘤嘤地就開始哭。

蘇承澤聽着頭疼,吩咐自己的侍從:“請大夫來看看,沒事的話就讓他們閉嘴。”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蘇承澤眯了眼,神色多了幾分狠厲。

侍從連忙去了,沒多久就把大夫帶了過來。蘇承澤沒說話,揮了揮手,示意大夫跟他過去。

在一片混亂中,蘇承澤有一種自己格格不入、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錯覺,但眼前已經出現了這個世界的錨點——剛才滿口風月詞,自诩浪子,對女兒言語輕蔑,未來可能成為女婿的,孫彬成。

蘇承澤不知道他看向孫彬成的神情是什麽樣的,但孫彬成見到了他,目光一瞬間有些近乎本能的瑟縮,下一刻才努力咬着牙,擠出笑臉開口:“蘇大人,我是孫家人啊……只是閑暇作樂,如何會如此大動幹戈?”

蘇承澤沒有理他,只看向大夫:“剛才他叫得最大聲,可能被丢出來的時候傷了骨頭,麻煩大夫幫忙看看。”

大夫審慎地問:“具體摔了哪裏?”

“不知道,有可能是腦袋,”蘇承澤寡淡道,“麻煩大夫把他全身都檢查一遍,包括上上下下可能有的淤青。未免移動讓他情況惡化,直接就在這裏全身檢查吧。”

“……是。”

孫彬成幾乎目眦欲裂,連忙道:“我……我沒事!不用看我!!”

都沒讓蘇承澤揮手,已經有兩個大力的侍從上手把孫彬成摁住。大夫也撸袖子上去檢查。

片刻後,大夫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也想起來了孫家和蘇家可能的姻親關系。他踟蹰不知如何開口。

蘇承澤簡單一句:“說。”

大夫猶豫着斟酌詞彙:“是這樣……”

“是這樣,等等,讓我緩一下先……”

河水被太多問題繞暈了,捂住額頭暈乎乎的。

她喝了一口水緩口氣,才慢慢說細節。

“大理寺那邊吵到中午才定好罪責:按通奸罪走,可以且必須優先官贖和勳贖。意思是拿官位和爵位來贖罪。

“孫彬成現在只是監生,無品無級的,只能拿他世子的身份抵。以後要不要重新寫折子請皇上允準他當世子是孫府的事了。”

有姑娘聽着就皺眉:“那不是沒什麽用?奪去世子繼承位之後重新遞個折子就好了。”

這話一出,其他姑娘登時就笑了。

“話倒也不是這樣說,孫彬成這事一鬧,蘇家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孫家解除婚約了。”

“能讓珠姐姐能順利退婚就行。什麽人啊,都不遮掩一下的,開口閉口說人妒忌。他妻子也外頭養個面首,看他妒忌不妒忌?”

“怕是要妒忌瘋了!”

“孫家真的敢再遞折子嗎?诶,我家兒子原先是世子,現在不是了要重新遞折子跪求聖恩,為什麽?嘿,因為通奸被抓了!這種折子遞上去笑死人了。”

“要我是孫家我就直接重新定個幹淨的做世子。”

“別說,孫家身上只有個爵位,萬一請折把皇上惱火了,爵位撸下來,孫家本支就只剩個員外郎職位了。這折子不敢遞吧。”

“不過說來也慘,孫家要重新找人定親的話,我娘說不定還真的會動心。好歹是伯府,孫家又只他一個小的,世子之位不會改。我家又只有伯伯在朝……”

河水聽她這麽說,神情有點微妙:“這個……小姐大概是不用擔心的。有大人見他是孫家世子,高低請醫館大夫照看,結果查出他有花柳病,到了已經很明顯的程度,現在怕已經傳開了。”

諸位姑娘聽着都傻住了。她們知道有這個病,但如此直接地展露在耳邊,還“很明顯”,令人下意識想捂住耳朵。

蘇寶珠:【那個傳說中的ssr,[孫彬成難以啓齒的秘密],該不會就是這個吧?】

系統:【是的0w0】

蘇寶珠便淡定地點了點頭:“花柳地去多了就容易得花柳病,這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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