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片瓜

第60章 第六十片瓜

蘇寶珠:【哦豁, 這是不是就是他肆意妄為的底氣?】

系統:【看樣子,是的。】

在場的人都只是打圓場,讓這位屈少爺和蘇寶珠道歉。不過并沒人願意深究屈家人狂傲的底氣。

蘇寶珠看着滿場的熱鬧,心下終究紛亂, 人往宴會外走去。因着先前的事, 倒也沒人敢攔。

系統:【宿主當衆潑他酒, 還甩他一巴掌,他只能唯唯諾諾道歉的感覺,其實可以回味一下。】

蘇寶珠:【如果他做的是孫彬成那樣,和人私通一類,還在私事範疇, 那打了确實很爽。但這個姓屈的, 他做的事已經只是屈家裏的牛毛一根。爽不起來。】

開宴的地方是在屈府,就在縣內, 卻大到無匹。蘇寶珠信步走到花園裏, 就見一路排去的防風燈在夜風中照亮花園,沒有盡頭,于是顯出一些詭狷的美。

蘇寶珠翻着自己的腦海裏的卡牌,她頭一次覺得卡牌裏的信息紛亂。

腳踩的青石板, 是英縣令假借徭役之名, 征發當地百姓挖石磨就的。燕朝可以花錢免役,然而英縣把價錢擡高。沒多少人付得起免役錢,所以腳下的青石板從入門就開始鋪設, 一直綿延到後院。

目光所及的花園,全是這些苛捐雜稅堆出來的。

連路邊一株醞釀幽香、最高潔不過的梅樹, 也是英縣屈家不願花錢, 從本地一小康之家手上奪來的。

因着這株梅樹, 那家人全家锒铛入獄,身高沒過車輪的,沒為奴婢,沒過兩個月就沒了。

一個路過游歷的秀才聽說了這件事,就寫了一首詩,“傲梅若知身前事,應悔盛開恨不死。”詩寫得十分一般,但那秀才出英縣後沒多久就被“游寇”劫掠,屍體埋做花肥,更顯去歲的梅花紅豔。

這次平叛又如何?屈家宴席依舊,歌舞升平,每一滴油都是用當地百姓的淚與血熬就,而他們當做看不見。

從前在京城,大家都是光鮮亮麗的,相看的對象不是良人,府上的哪個姨娘又作妖,以至于今年多雨花期減少,都已經是值得一訴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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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城之外,一切東西都血淋淋起來了。

蘇寶珠尋了個亭子坐了片刻,看着亭子上雕琢精美的花紋,腦中又跳出一樁事。這雕琢花紋的工匠的工錢被屈家管家吞了一半,這工匠想讨,險些被打斷了手,這工匠跑得快,運氣不錯,不過錢還是沒要回來。

蘇寶珠:【一瞬間有把屈府燒掉的沖動。】

系統:【也不是不行?至少宴會裏頭的每個人都有瓜,就算是原先被強擄來的人現在也已經同化成為幫兇,真的一個無辜的都沒有。把宴會場圍起來燒了他們并不虧。】

蘇寶珠:【也只是想想而已,燒了好浪費。不如讓柳家把這屈府買下來。不過怎麽讓柳家買……是個問題,我問問周石去。】

蘇寶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伸臂做了個拉伸,往屈府的一進院去。

一進一般是供前院的仆從和門人休憩的地方。周石無意宴會,于是也在一進的房間裏休憩。

蘇寶珠帶着冬藏把周石喚出來,道:“走了。”

周石一愣,雖然沒有開口問,不過表情裏還是帶着“宴會這就結束了?”的疑惑。

蘇寶珠解釋了句:“他們還在裏頭喝酒,我先出來了,剛好我有個想法,想問你可行不可行。”

周石點點頭:“你說罷。”

蘇寶珠道:“能不能把城門口被俘虜的人帶過來,我給他們說幾句話,然後把屈家解決了。”

周石詫異道:“為什麽不能過去給他們說話,屈家人也帶過去?”

蘇寶珠道:“因為屈家人太多了,包括門人、奴仆、侍從,很難帶過去。”

蘇寶珠這回抽到五張ssr,兩張是信息卡(不然五百抽還未必夠),四張是功能卡,可惜沒一張能幫忙把屈家人控制住。

周石默默拔出她的刀,拿布擦了擦有些磨砺的刀身。一瞬間,她通身竟有渾身煞氣。

“這有何難?”

就聽周石說道:“都要把誰帶去,列個單子。”

蘇寶珠不愣了,她看向冬藏。冬藏連忙從自己的箱兜裏翻出毛筆和宣紙,一面擺出來一面感慨:“難怪春華一定要奴婢把這個帶出來。”

蘇寶珠失笑,也不多說,先去寫。

一面寫,一面開啓腦海中的SP卡。

是的,她這次抽卡,五張ssr之外,還抽出了一張SP卡。

內容描述很簡單。

SP:[瓜主位置檢索]

[當前SP為一花,功能:永久開啓瓜主位置查詢功能。]

[若抽到重複SP卡,可升級:]

[二花:開啓位置導航功能,并實時更新道路情況。]

[三花:開啓位置導出功能,當瓜數量過多時,位置一鍵導出,不再為抄錄煩憂。]

[四花:開啓加速功能,宿主前往瓜主位置時将達到理論允許的最大速度。]

[五花:開啓功能卡合并功能,例如,可将本卡功能附在弓箭上,弓箭将例無虛發——從此以後,射程以內,你,就是真理。]

系統:【我特地申請的新卡,五百抽一次保底,保證切實提升宿主切瓜體驗!】

蘇寶珠:【你有沒有聽說一句話?】

系統:【什麽話?】

蘇寶珠:【疊卡,騙氪,壞文明!】

蘇寶珠:【咳……開玩笑的,多謝。】

蘇寶珠之前其實一直隐隐有些施展不開的感覺,很簡單,在現代,有什麽事,直接在互聯網上發就行。在燕朝,最大的問題就是,你說話,誰來聽?

還在努力啊。

蘇寶珠提筆,開始挨個把要帶過去的人,名單和大致地址寫上。大部分都在屈府裏,倒算是省了不少功夫。

蘇寶珠寫完,遞給周石,問道:“你那邊一百個人,夠嗎?”

“兩百個人,”周石邊看名單,邊随口說着,“劉公公手下那個趙将軍現在基本都聽我的,夠用了。”

蘇寶珠詫異又好奇:“怎麽做到的?”

周石看完名單了,把名單折起來,思量片刻,對給出詳盡名單的表妹露出淺笑:“把他打了幾頓,打服了。”

蘇寶珠:“哇!”

蘇寶珠:【我這表姐是哪裏來的神仙啊!太強了太強了,躺贏啊簡直是!】

系統:【表姐看你亦如是。】

蘇寶珠:【這不一樣啊!我有系統她沒有啊!太強了!】

意氣風發的終究是少數,大部分人,只是在普通的村裏出身,三歲開始幫忙幹活,看着天,看着地,祈禱着下雨、不下雨、下雪、不下雪。

屈二狗咬着手指大小的餅,三兩口嚼下去。旁邊的一個兄弟拿手肘撞他:“吃慢點,萬一一天就這一頓呢?”

屈二狗只是沉默。

渺小的期望無法撼動上天,八年前?還是九年前?洪災、旱災、蝗災,洪災。連着四年,死了跑了失蹤了不少人,于是連最後一年的洪災都無人在意了。

朝廷下了旨意,要修河,要修水庫,要征發徭役。于是他們還留在故土的去了。可去了之後,修的不是河,而是屈家縣城外的別院。別院建得很漂亮,像是天上降落來的仙宮,但地裏一年的收成只靠家裏的老人和妻子刨,他一年徭役下來,只得了件被磨得像塊破布的衣服。

老人受不得累,妻子剛生了小二,也受不得累。受累了會病,病重了會死,但不受累就沒有飯吃,還是會死。

他原先都羨慕大狗,大狗什麽都沒有,混子一個,四處亂串,也混成了屈大人府上的奴仆,吃香喝辣,好不舒服,見他過得實在凄慘,丢給他一兩碎銀,這就已經夠他一年的花銷了。

但他後來發現有人還在羨慕他,說他家裏好歹有老人和老大可以幫忙,他家裏的老人腿腳不好只能躺着,全靠他的妻子一個人在地裏刨食,之前落了一胎,也沒空将養。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今年的日子更不好過,因着今年年景好,稅又高了一層,他家裏的人都累了,手腳無力,病死了一個老人,薄木棺材都打不起。皇上也下了罪己诏,不知道是什麽罪,但似乎很嚴重。

于是先是潼西有人張羅着說要反,接着風吹到潼北,潼北原來不是沒有人了,而是人都躲在山林之中躲稅,現在聽到反叛,把那些收割稅錢的貪官都殺了,于是他也被三狗拉着去反叛。說反叛了有肉吃。

什麽是反叛呢?

屈二狗不知道,但他和家裏人很久沒吃一頓飽飯了。累死是死,餓死是死,被抓叛逆是死,都是一個死字。

他跟着大部隊,混混沌沌的跟了過去。

先是拎着木棍去了屈家的別院,圍住,撞開門。他看見大狗在門口被撞開,沒一會兒就什麽都沒剩下,接着仙宮一樣的東西變成一片狼藉。

他跟着大家一起砸,手沒力氣,于是把木棍砸在主院供着的一朵盛開搖曳的綠菊上。綠菊碾做泥,他才隐隐約約想起,這棵綠菊似乎是屈家花大價錢從皇後娘家那買來的,價值千金。

再去倉庫,倉庫裏有金燦燦的糧食,有明晃晃的金銀珠寶,是他們這麽多人加起來都不會有的身價。大家的眼睛都直了。

他聽着前頭有一個似乎是帶頭的人說,這些糧食都給他們吃,帶給家裏人吃,第二天要攻縣城,縣城裏有更多的好東西吃。

那個人說,糧食先分了,第二天誰要攻縣城,再來把這些財寶、還有這裏的女人,都分了。

四周似乎都是昏暗的,只有倉庫裏的財寶奪目得吓人。那個人的聲音帶着蠱惑,屈家本家的人之前對他們多麽傲慢,府上的嬌妾對他們又是多麽蔑視,別院裏的都只是凡品,不得寵的,真正的好東西,都在縣裏。

遠處似乎傳來了女人的哭聲,聽不分明。被一群人“攻縣城”的亢奮聲音覆蓋。

屈二狗沒有去別院的後院,他混在人群裏拿了糧食,拿了藥,帶回家裏。家裏剛沒了老三,慘白着臉,勸他不要去。他想了想那個人說的話,搖頭道:“但是縣城裏,有藥。”

他的想法很樸素,他需要吃的,不會餓死,會有力氣。他需要藥,這樣,也不怕生病。

他不懂什麽燕朝煌朝,什麽家國大義,他只想要自己和家裏人活着。

他拎着木棍去了,在縣城下。有鐵騎來剿,他意識到後,立刻丢下木棍舉手投降,被押去軍營的俘虜營裏。和他一起被押的大概有三個村裏的人,擠擠挨挨,互相無言。

被關着,一天發一小塊餅,餓不死,但連拿起木棍的力氣都沒有。屈二狗倒也沒什麽意見,他不識字,餓久了,對待事也混沌,不過他知道,現在他的命就在這些把他關起來的人的一念之間。

可能也有屈家人的一念之間?那他肯定會死吧?

屈二狗的想揉眼睛,但眼睛幹澀,越揉越痛,他于是放下手。

四周都是和他差不多的人,大部分姓屈,叫大狗二狗狗蛋狗剩的都有,也基本都是黝黑的面貌,幹瘦的身子,衣服像一塊破布,頭發勉強拿草捆好,肋骨都能見着,眼睛幹澀麻木,嘴裏的牙齒黏着深深的牙垢。

他們有着相似的名字,相似的外貌,相似的命運,也會有相同的結局。他們不會記錄在史書上,甚至連縣志都不會記下,他們在歷史上只會留下一句——

“樂土十三年,九月,潼西英縣叛,起事一旬,旋平。”

遠處有了亮光,屈二狗晚上是不能見物,于是這麽亮的光他看着眼睛疼,刺激地眼睛流淚。

亮光漸漸近了,四周開始喧嚣。有說什麽“蘇監軍”來的,又有哭聲。

這回的哭聲不單是女子的哭聲,而是男子的哭聲,老的少的都有。不知為何,聽着這個哭聲,屈二狗感到淋漓的暢快。

“什麽事啊?”

“據說是要奉行招撫,不剿滅叛軍,為了安撫叛軍,需要把這些屈家人殺了。”

“說什麽屁話!那些信屈的難道不該殺嗎?什麽叫做安撫!呸!”

屈二狗沒呆站太久,很快就被趕着往外去,去軍營旁的一塊空地。一些人有些害怕,怕是被聚在那裏被殺掉,屈二狗原先也有點怕,但他看到遠處哪片光亮光明所在的地方,便忽然覺得不怕了。

在夜晚,還能發出如此光亮的存在,是神明吧?他只要跪伏神明,表達忠誠,那神明就不會殺了他吧?

有潼地軍把他們往那地方帶,邊帶邊罵:“你們快點,別耽誤蘇監軍的時間!難得有個人敢說自己能把潼地的這些大戶人家罪責都掰扯清楚的,哼哼,你們倒是很有福氣,別磨蹭!”

潼地軍其實很多也是當地的兵,屈二狗也隐約聽說同村有誰當兵去了,第一年還寄了錢和信報安好,第二年就只寄來了兩個月的兵饷——他死了,這兩個月的兵饷是喪葬補貼。于是肯當兵的就更少了。

屈二狗還是餓,跟着大部隊拖拖拉拉地到了空地上。

空地上燈火通明,原先挂在屈家花園的精致燈籠現在大喇喇地舉在這荒野的空地上。但燈在這空地上還是顯得太過渺小,有些許暗。潼地軍都圍在四周,只有人群中央的一個人是徹頭徹尾的光芒,令人禁不住頂禮膜拜。

那個人坐在華輿上,高高在上,在無數人的仰頭注視中開口。

“我會将屈家的惡事一一說明,讓你們明白,你們是為什麽舉起你們手中的木棍。”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但屈二狗內心忽然生出一絲豁朗、景仰、驚悸,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他并不突兀,因為泰半的人,都和他一起跪下了。

他不會知道,如果按他的心意,他會在那些屈家人被拉上來的時候才會震驚跪下。他這一瞬跪下的原因,更多是來自蘇寶珠抽到的又一張ssr。

ssr:[有鸾威儀]

[介紹:在[潼地叛亂]事件中,宿主将備受全場矚目的效果。宿主的身形他們會跪拜,宿主的話他們會聽見,宿主的所做所為會被他們傳唱,宿主将會是他們的神。]

[備注:在識字率很低很低的燕朝,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不如讓他們畏懼。]

然而不管如何什麽原因,所有人都注視向她,并安靜下來。那些哭泣的人連哭都忘了。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火把燃燒,哔波聲響。

她揚了下脖頸,她身旁一個沉默寡言的将軍就揮了揮手。一個人被帶上來,帶到新壘的高臺上。

那個人衣服整潔,只有一個補丁,不過垂頭喪氣,眼睛只看着自己的腳尖。

屈二狗瞪大了眼,這個人他認得,之前有去隔壁的村裏要過稅錢,平常都是笑眯眯的,但兇起來也很狠。他是不敢和這個人搭話的。

——現在遠遠的,隐隐約約還能聞到血腥氣。

“英縣折陽鄉溪前村屈富貴,當了英縣屈府的門人、折陽鄉的鄉吏五年,收了折陽鄉五年的錢。屈府要他收五成,他就實打實地收五成。留給百姓的剩下五成,還沒算徭役、人頭稅等稅款——這就不歸他催了。

“他除了逼鄉民交錢外以至于打傷數人外,還做了一件事:楊四三家原先有個女兒,被他強行抱走,尋了過路的商隊賣了五錢碎銀,補了稅錢。楊四三在嗎?”

一個瘦弱而呆滞的人被推了出來,他看了屈富貴半晌,眼睛後知後覺冒出了火,上前按住他,聲音嘶啞:“我媳婦生孩子傷了身子,養孩子到三歲也花了不少糧食,你要賠我!”

屈富貴愣了半晌,連忙道:“我賠!我都賠!你要多少?”

“……十兩?”

“好!”

屈富貴随身帶着欠條,立刻寫了條子按了手印遞給楊四三。

楊四三深呼吸幾口氣,拿過欠條,跪地朝神仙磕頭,想說什麽,卻哽噎起來,哭到說不出話來。

屈二狗不免皺了皺鼻子,只是十兩?這種賣了別人孩子的人,自己的孩子也被賣,才知道苦楚!

但十兩也很多啊……屈二狗開始陷入糾結思索。

華輿上的蘇監軍卻沒說什麽,只說:“冤有頭債有主,除此之外,就按大燕律處置——下一個。”

屈二狗不懂大燕律裏這代表着什麽,還心說罪責太輕。可屈富貴悚然——大燕律裏,拐賣孩子是要判絞刑的,他開口要喊“我可給了十兩銀子”,可剛說了開頭就被按下去。

下一個人被拎了上來。

這個人和屈富貴一樣,也是負責替屈府掠財的。但他甚至還心黑手狠一些,屈府要收五成,他收六分,自己吞了一分。為了這多出的一分,也不知逼死了多少人。

他收的那個鄉反叛也是最多的,大部分人都死在了縣城牆下。蘇監軍也挨個點名,點出了還幸存的人。

那些幸存的人被叫出來後,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些懵。一個人捏了那門人的手臂一下,門人吃痛,反踹了那個一腳,于是也不敢動了。

恐懼已經沒入他們的骨髓,于是蘇監軍身旁的周将軍朝一旁使了個顏色。讓一個兵走了出來,對那門人拔出刀:“你給我老實點!”

那個門人壯起膽子,還要罵罵咧咧的,于是那兵手起刀落,直接砍了。血腥味更濃重了一分。

蘇監軍托腮看着,只擡了擡手:“下一個。”

一個個被審判。

一共十多個鄉,大部分鄉吏都被拎了出來,挨個說明罪過。罪過或輕或重,狗仗人勢的,加賦稅的,趁機打劫的,揩油的,搶地的。種種嚣張,不一而足。

每個鄉吏被帶上來的時候,都有苦主能上來,要還錢,要還命。

那些人的眼神一開始是麻木的,但記憶漸漸被喚醒,他們想起了自己之前忍耐這些鄉吏的樣子。他們以為自己能努力麻木遺忘适應生活,但蘇監軍把這些翻了出來後,他們意識到,自己無法忘記。

到後面,都不用蘇監軍開口,他們自己就能自發說出那些人的罪過。蘇監軍有時會糾正一些錯漏的地方。大部分時候只是看着。

但屈二狗心下還是越發震撼……她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是對是錯?憑借的什麽,憑借她光彩若神嗎?

直到一個人被押上來,大家才都紛鳴起來。

“他也被押上來了?”

“不是吧,屈安民老哥人很好的,之前見我家孩子生病還送了半錢人參。”

“他算是屈家裏難得的幹淨人了吧?”

“是神仙弄錯了嗎?”

蘇監軍沒有開口命令他們肅靜。但她只是咳嗽一聲,其他人就不由自主安靜下來。

一時萬籁俱寂,大家都聽着她說。

“屈安民,英縣縣丞,屈府三管家,平常對縣民多有幫扶,深受愛戴——”蘇監軍拉長尾調,話尾是嘲諷的笑意,“然而實際上,這些鄉吏撈來的錢,倒是有半數是獻給他。他會讓不送禮的鄉吏三年後不再續任。換成會送禮的上。”

屈二狗聽着整個人都木了。

屈安民為什麽能對鄉民好?因為他不需要鄉民的那點錢,他直接朝鄉吏要……

再往上,又是一些光鮮亮麗的人,已經離他們的生活比較遠了,其中不乏在大家眼前風評還不錯的人。屈二狗聽着都有些懵——

屈府裏的主子收屈縣小吏的禮,屈縣小吏收鄉吏的禮,鄉吏盤剝鄉民。

一條完整的盤剝鏈,如果蘇監軍不說明,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對屈府裏的人恨在何處,只會以為自己是怨恨他們比自己富有。

天邊已經漸漸泛白,但沒有一個人有困意。

人一個個拉過,一個個審判。

英縣的百姓是越聽越精神,而潼地軍和花将軍是越聽越悚然。

蘇監軍是怎麽知道的?她是憑什麽知道的?

如此詳細,一一說明,他們在她面前還有秘密嗎?!

到了屈縣令的兒子時,畫風變了下。

這位屈少爺,寫詩寫信,用其他人的句子騙了不少小姑娘的芳心,時不時有小姑娘要來尋他。他見着好看的,就收做小,見着一般的,惹不起的就哄走,惹得起的就轟走。一些姑娘被他打擊得郁郁不已。

姑娘大多不在場,蘇寶珠也沒有細說的意思,因為她翻了下,除了在旁邊已經摩拳擦掌打算狠狠揍屈少爺好幾下的宋文音,其他姑娘基本都已經出嫁或者備嫁,事情捅出去對她們來說反而麻煩。

除此之外,這位屈少爺做過最出格的事,就是頂替了功名。

他在州學裏和一個同學關系處不好,他就讓他爸給他同學的成績做了手腳,把他同學考中的舉人挪成他的成績。

那個秀才發現了,有冤無處訴,于是便瘋了,到處說“噫,我中了”,其他人看他可憐,都喂他兩口飯,勉強活着罷了。但兩年前的冬天跌入河裏凍死了。

這少爺其他的罪過,都傾向于“他想要一個東西,他手下人為了讨好他所以費盡心思幫他搞上”的這種,他其實沒多少實權。于是,最後面面相觑後,也只有宋文音扯了袖子,拿棍子甩了他的腿根。

屈少爺也被拉下去了。

最後一個人,是已經有些昏昏然的屈縣令。他睡也睡不着,哭也沒人理,就這樣晾了一晚上。才終于被帶上來。

他似乎什麽也沒做,只是下了幾道命令。他又似乎什麽都做了,整個縣的亂象都能加諸他身。

蘇監軍沒說什麽,卻漸漸已經有百姓上前。

之前在旁邊安靜了一個晚上的,一個中年模樣的将軍終于悚然出聲:“蘇姑娘……蘇大人,差不多了差不多了!這是縣令啊!這已經不是我們能決斷的了!”

已經有百姓目光中有了初升的光,用瘦削的手舉起他們的木棍,劈向屈縣令。

蘇監軍全身披滿霞光,有些聖意,語氣卻冷:“他們不會決斷,刀刃就只會無差別劈砍。縣郊的普通百姓人家、屈府別院裏的一些無辜仆從,他們又有何辜?要讓他們清楚,他們應該怨恨的是誰,應該殺的是誰,不然,反叛就會無法平複。”

血腥味已經又一次悄悄彌漫。雖然戰場上的味道無疑比這裏的更重,但那個中年模樣的将軍幾乎不能呼吸。

“但是……這也太超過了!”

“這才是招撫啊,”蘇監軍歪了歪頭,笑道,“某沒什麽大志向。在京城時,我希望我的姐妹所嫁良人。在潼地,我希望我監察的軍隊能順利平叛,不要因為這個那個的關系,而節外生枝。我能翻出屈縣令的事,也能翻出你們的,你們應該懂我的意思——我不想說第三遍。”

尤将軍和花将軍看着下颌弧度紋絲不動的蘇監軍,又看着已經把不善目光看向他們的百姓,身後不足額的士兵的目光似乎能化作實質。他們的身形一顫,撲通一聲跪下了。

“一切……聽您囑咐。”

“很好。”

蘇監軍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

一旁的劉公公露出了“這真是見了鬼”的表情,但蘇監軍目光劃過的時候,他卻露出了比誰都燦爛的讨好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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