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唐國興姥姥很快就趕過來接孩子。

原本一路上都沒有哭過的小班長，一看到姥姥立馬就是哭腔了。

“姥姥！”

“你媽呢？”她之前給女兒打電話，女兒說會去處理這個老師的事情。

“怎麽回事？”

寶梨身體僵了一下，擡起頭，小聲說道：“可不可以不問這個事情？姥姥我還有更緊迫的事情。”

旁邊的童童已經七嘴八舌地開始說了她們這一次的事情——

“班長的姥姥，我們老師欺負班長！”

唐國興姥姥皺着眉頭聽完了那老師的離譜行為。

唐國興姥姥也不理解這位老師的行為，于是問道：“你們把之前老師說的話，能回憶起來的都說一遍。”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我們第一次見面……”唐寶梨想了想，說道：“那個時候正在給向前妹妹看牙齒。”

“當時老師走了進來問我們在做什麽，我們說在看牙齒。”

“怎麽看的？”

寶梨和向前示範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向前妹妹剛被碰了一下牙齒，立馬就喊痛，捂住了腮幫子。

唐國興姥姥一看，再結合對方後面說的話，心裏已經明白了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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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誤會你們了，以為你是在欺負這個小姑娘。”唐國興姥姥說道。

三個小姑娘都震驚了。

再一想，當時……向前妹妹好像是一直都在喊疼，不願意再看了。

“不會吧？我們說了我們在看牙齒！”

“她肯定沒有相信。”唐國興姥姥說道，有些人就是這樣，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唐國興姥姥和療養院負責人說了一聲，就帶着三孩子回學校去找這位寧老師，也把另外兩個孩子送回去。

結果，寧老師今天也沒有來學校。

唐國興姥姥又帶着孩子們去寧老師的家裏找她。

一老三小走在路上，三個孩子蹦蹦跳跳，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沉重。

唐寶梨當然高興了，姥姥弄清楚了不是她的錯，而是老師的錯，她們現在就去找老師麻煩，這種時候最高興了，她已經在想，一會兒老師道歉，然後她說不原諒的樣子了。

唐國興姥姥跟在旁邊，問道：“寶梨，有沒有想好一會兒怎麽辦？”

這個事情并不好處理。

唐國興姥姥想看看寶梨是怎麽想的。

“我早就想好了。首先，她要給我道歉。”唐寶梨說道。

“道歉是肯定的，然後呢？”

“然後我不原諒她，其他的還沒想好。”

“那邊走邊想。”唐國興姥姥說道。

寧老師應該是租的房子，距離學校很近，不一會兒就到了，寧老師住五樓，沒有電梯。

幾個人還沒有走到五樓，走到四樓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樓上吵架砸東西的聲音。

時不時地還能聽到有哭聲。

三個孩子都不敢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看向唐姥姥。

正好四樓有鄰居出來了。

唐國興姥姥指了指樓上，問道：“這怎麽回事？”

“才搬來沒多久，那個男人好像沒有工作，靠女人養，一喝酒打自己女人。”樓下的中年女人說道：“警察都不知道來了多少次了，都沒用。”

上面時不時的爆幾句髒話，還夾雜着老師痛苦的罵人聲。

“臭B子，你把錢藏在哪兒？”

“每個月掙那麽多錢，怎麽可能說沒有了就沒有了！”

童童和李向前哪裏見過這種場面，更何況其中一個還是她們老師，兩個孩子都被吓傻了。

唐寶梨站在姥姥身邊，聽着這些話。

她突然覺得好奇怪。

那個在她面前像惡魔一樣的女人，那個問她“被欺負的感覺是不是不好受的人”的人，為什麽也會被人這樣欺負啊？

這跟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樣。

她原本想象中她是來讨回公道的，老師應該趾高氣揚地站在那裏，而不是在家裏被人欺負。

唐寶梨這一刻覺得自己真的是小孩子，百分百的小孩子，因為如果這是大人的世界，那她真的是想破頭都理解不了。

“姥姥……”

姥姥低下頭，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別怕，姥姥在。”

唐寶梨一下子又冷靜了下來，對，姥姥在。

沒一會兒，有個男人下來了，那男人高高胖胖的，比學校的保安還吓人。

三個小孩都偷偷地看了一眼，那男人也看了過來，三個孩子吓得趕緊躲姥姥身後。

唐姥姥皺眉，沒好氣地罵那男人：“看什麽看？”

身後的三個小孩都快吓死了，生怕那男人過來打她們。

姥姥說話的時候，唐寶梨趕緊拉了拉姥姥。

結果，姥姥一吼，男人立馬就慫了，嘴裏罵罵咧咧轉身就下樓了。

三個小孩松了一口氣。

童童這個時候說道：“寧老師好可憐啊，要不然我們算了吧。”

祖孫兩同時震驚了，一老一小同時發出了一個疑問：“什麽？”

童童小聲道：“感覺老師也很可憐。”

唐國興姥姥摸了摸童童的小腦袋，說道：“孩子，別人的可憐只要不是你造成的，那你維護自己的利益和她的可憐并不沖突。”

童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總覺得這和其他大人說的不太一樣。

“姥姥，我們上去吧。”

四個人上了五樓，姥姥敲了門。

過了好一會兒，裏面才有人過來開門。

門打開，并沒有完全打開，只露了一個縫：“是誰？”

“我是唐寶梨的姥姥，她有話跟你說。”

寧老師這才打開了門，擦了擦眼淚，努力讓自己不那麽狼狽，說道：“我現在不太方便，有什麽事情可以回學校再說嗎？”

“不可以。”唐國興姥姥側過身，露出了後面的三個孩子。

寧老師一看到三個孩子，整個人的臉面像是被孩子們踩在了地上。

唐寶梨走了過來，她拉着李向前，說道：“我姥姥說你要欺負我是覺得我欺負了李向前。”

李向前趕緊說道：“班長沒有欺負我，班長當時真的是在給我看牙齒，她和童童是我最好的朋友。”

寧老師這下子也顧不得自己的臉面了，解釋道：“你當時在哭，在痛。”

“我牙齒痛，我當然想哭，我現在也很想哭。”李向前急了。

唐寶梨繼續說道：“我不管你信不信，這都是事實，你要多問幾個同學也是這個答案，你就是問了全班都是這個答案，我沒有欺負人。”

旁邊的童童也點了點頭。

寧老師沉默了，她還想說可是你在班上……

可是，她再一想，也想不出其他的了，她當時看到李向前哭了，再加上其他同學都圍着唐寶梨，她就先入為主了。

唐寶梨見她不說話了，繼續說道：“這件事你做錯了，你應當先問是不是，而不是你自己就判定了是。”

“那是我弄錯了，我……我會換個班帶。”寧老師開口說道。

唐寶梨睜大了眼睛，整個人也着急了：“你怎麽這樣啊？”

“還不行嗎？”

唐國興姥姥一直在旁邊看着，并沒有幹涉她們之間的對話。

唐寶梨氣得跺腳：“你做了這麽大一個錯事，你毀了我那麽好的名聲，你害得我都不喜歡學校了，然後你準備一跑了之？這太過分了！”

寧老師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這個小姑娘，她本來被撞破家裏醜事的羞恥感已經退下去了，變成了另一種羞恥。

“你都不知道我原來的名聲有多好，大家都喜歡我！”

唐寶梨一想到自己的過去，都想哭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哪有欺負了人以後，留個爛攤子，罪魁禍首連對不起都沒有說就直接跑路了？

“那……那你想怎麽樣？”寧老師本來以為她們的目的就是這個。

“你還是老師，你做錯了事情，你要彌補，你要道歉。”

“啊？”

“你不想彌補？”

“沒有。”寧老師此刻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才只覺得對方跟自己想象的真的完全不一樣。

“第一，你害得我的好名聲都沒有了，你要想辦法把我的名聲恢複。”

童童和李向前猛地點頭。

“以前大家偷偷帶零食來，都想給班長吃。”李向前說道。

“我媽經常說要我跟班長學習。”童童也迫不及待地說道。

兩個小孩子七嘴八舌地補充班長以前的名聲有多好，大家有多喜歡班長。

寧老師這下子更加确定自己弄錯了，說道：“我會想辦法。”

“第二，你平白無故地欺負我這麽長時間，我想要你做一些事情作為對我的補償。”

“可以。”寧老師說道：“只要這些嗎？不需要我做完了以後……換去其他班上嗎？”

唐寶梨：“你能做到這些，我就原諒你了。”

唐國興姥姥在旁邊聽着，只覺得這孩子真是自己的親外孫女。

唐寶梨回過頭，拉了拉姥姥，問道：“姥姥，能幫她解決一下那個壞人嗎？要不然她可能都不能拿出所有精力來彌補我。”

寧老師心說，警察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個老太太怎麽可能解決。

唐國興姥姥問道：“你還想一起過下去？”

“離不了，我已經上訴了好幾次了。”

“他不肯離婚。”

“他打你也沒用？”

“沒用，警察不管這個，一去派出所派出所就會讓我自己去起訴離婚。”

“一去法院起訴離婚，法院就說感情沒有完全破裂，要我們多溝通。”

唐國興姥姥想了想，說道：“你每個月拿得出三千塊錢嗎？大概一年就行。”

“拿得出來！”

唐國興姥姥給了她一個電話號碼，然後又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三個孩子只看到寧老師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來。

幾個人出來的時候，唐寶梨拉住了姥姥：“姥姥，你們怎麽解決壞人的啊？”

“姥姥認識一個很厲害的醫生，那位叔叔生病了，正常人都是不打人的，你們寧老師要本着夫妻情誼，要把那位叔叔送去治病。”唐國興姥姥說道。

幾個人出來的時候，天邊的雲已經散去了，碧空萬裏，很是漂亮。

唐寶梨一眼就看到了小商店。

“姥姥！我去買冰淇淋！”

最後唐國興姥姥和三個孩子坐在長椅上吃着冰淇淋，看着來來往往的車。

唐國興姥姥想起了很多年的一件事。

她再轉過頭看向旁邊的外孫女，小姑娘臉上一點陰霾都沒有了，已經開始期待明天到學校上課看看老師怎麽補償自己了。

唐國興姥姥腦海裏無數記憶皆散開，最後回到了童年時代。

她忍不住摸了摸眼前的小姑娘的頭，血緣真的很奇妙，兩個完全不是一個時代長大的孩子，做事居然如此像。

唐姥姥覺得像是在摸小時候的自己。

作者有話說：

處理結果可能跟大家想的不一樣，但是是符合唐家人的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