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借勢

乍聽上去，好像真是那黑衣老者為了蘇安着想，讓他留下來，等那城衛軍的人來，到時候有這麽多證人在場，還能證明蘇安的青白。

若是尋常的案子，這樣做當然是好的，不過當這場中途裏面，有一方是雷家之人，還是雷家的小少爺之後，只怕在場的這些人，就沒有幾個敢冒着生命危險幫蘇安作證了。

到時候那城衛軍來了，生死就由不得蘇安自己了。

若不是蘇安在動手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脫身之策，說不得這就是一件足以要了蘇安性命去的大事。

“閣下說的皇城規矩，應該是那條大選期間，考生不得私鬥的規矩吧，不過閣下忘了，考生守則裏，還有一條，若是他人先行出手挑釁，可自由反擊，不負任何責任。大選期間，考生若是觸犯了法律，也要交由武府處置，城衛軍……沒資格。”

“至于武府的規矩，在下也是武府的考生，清楚的很，若兩考生有隙，不論是非對錯，可選擇進行武道決鬥，簽署生死書，勝者生，敗者死。”

“若是閣下願意，等這位雷家的雷少爺醒來之後，問他是否要跟在下進行武道決鬥。”

一句句話說出來，簡直如同利刃般，全都刺在了關鍵要害之地。

在所有人聽來，蘇安的這些話，全都是對應着的之前雷鷹對着所有人嚣張霸道的說出來的，不論是強大還是弱小的武者，只要招惹了他的，都要被雷家廢了武道修為，然後抓到雷鷹面前，任由他折磨致死。

可是此時，這些威脅，在蘇安這些話落下之後，全都土崩瓦解。

這個時候，衆人才紛紛想起。

“對啊，這少年和之前得罪雷鷹的人不一樣，他是武府的考生，不是尋常的武者。”

“武府”

這兩個字，就如同一座大山，瞬息将那雷家營造出來的恐怖氣氛摧毀的一幹二淨。

漢武國，最大的勢力，從來都不是某一個家族，也不是皇室，甚至不是朝廷，而是一個叫做“武府”的機構，全部由武者組成的機構，不受任何朝廷官員的管轄，連漢武國的皇室，都無權對武府指手畫腳。

蘇安一開始是沒有什麽勢力、背景，不過在他通過了全郡大考，成為一名武府考生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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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了一座巨大的靠山，雖然這靠山不會偏幫他，不過在關鍵時刻，要幫他擋下一些陰謀詭計，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雷鷹，剛好在此時悠悠醒轉，剛好就聽到了從蘇安的口中吐出的這一句話。

一想到雷家的勢力沒了用處，而他雷鷹，則很快就會成為整個皇城的笑柄。雷鷹心底立刻就劇烈的翻騰起來，本就嚴重的傷勢，心神走火，立刻就再度加深了許多。

“噗嗤”

又是一大口血液被他噴了出來，眼前一黑，再度昏迷了過去。

看見那雷鷹再度昏迷過去，蘇安嘴角的一抹冷笑愈加明顯起來，對那青衣老者道：“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那青衣老者，也是煉體八重的修為，但是他站在蘇安面前，卻感覺自己渺小之極，一絲反抗念頭都生不出來。

“可……可以”

從青衣老者得到了肯定的答複，蘇安随手将那檀木架上的異石拿了下來，裝進了腰間的布囊之中。

“走吧”

見董博與衆人一樣，也好像是大夢初醒般，渾渾噩噩，便暗暗一指點在了他的腰上。

“啊……走！”

董博立即被刺疼感驚的醒轉過來，一見到蘇安朝着那藏寶閣外面走去，連忙跟了上去。在這藏寶閣裏，有許多武者的修為境界都在蘇安和董博之上，可是眼睜睜的看着蘇安走出藏寶閣，卻沒有一人阻攔。

等他離開之後，不知過了多久，藏寶閣裏面才再度爆發出了一聲聲議論。

“好精彩，天啊，這簡直是幾年來看到的最精彩的一次決鬥。”

“不敢相信，雷鷹竟然栽了，還是栽在一個少年的手中。”

“好厲害的少年天才，不知道是哪一個郡的考生，奇怪，天才榜的前二十我都一清二楚，好像沒有這樣一個少年的存在。”

“雷鷹連一招都沒有撐住，那少年不但天生神力，好像還有一門高階劍法武技，那劍光，啧啧。”

“打敗了天才榜第十一位的雷鷹，這少年不得了，一戰成名，看他的實力好像還有所保留，說不定能進入天才榜的前十”

聽着耳邊的一聲聲議論，那黑衣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蘇安離去的方向。

“好恐怖的少年，小小年紀，竟然懂得借勢，他說的那些話傳揚出去，就算武府不打算插手都不行了。簡直就是妖孽，到底是哪個郡來的？”

“不行，此事要禀報閣主，這個黑鍋我可背不起。”

暗自嘀咕了兩句，黑衣老者轉過身來，掃了一眼在地上躺着的十幾人，包括那可悲的雷家小少爺雷鷹在內，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來人，小心将雷家少爺送回雷府。”

黑衣老者看樣子在這藏寶閣的地位不低，吩咐了一句之後，轉身就離去了。

此人一走，大廳裏面圍着的那些人見沒有了熱鬧可瞧，便也紛紛退去。不過差不多每一人臉上都是興致勃勃，顯然對于在這裏能看到一場極為精彩的對決而興奮。

那位負責售賣的青衣老者，同情的看了一眼地上昏迷過去的雷家小少爺，幾乎連想都不用想了，剛剛才這大廳裏面可是圍着不少武者，等這些武者離去，只怕不需要半天時間，整個皇城都會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

堂堂雷家少爺，天才榜第十一位，竟然在連一招都沒有接住便敗在了一個不知名少年考生的手上，還被人硬生生用腳踩臉，這消息傳出去，雷家即便不想成為笑柄也不可能了。

不過如此一來，也意味着剛剛那膽大包天的少年與這皇城中的大家族雷家結下了幾乎是死仇一樣的仇怨。

一個是從不知哪個郡城前來參加考核的少年考生，另一方卻是擁有極其強大勢力的數百年武道家族，孰強孰弱，連三歲小孩子都知曉。

盡管蘇安在離去之前已經擡出了武府作為擋箭牌，不過在消息傳揚開來之後，還是沒有多少人認為蘇安可以對抗得了堂堂雷家，雖然大大的讓雷家丢了面子，但蘇安這個膽大考生的命運也被衆人認定，必是凄慘無比。

“唉，這可怎麽辦？”

“這回完蛋了，真的完蛋了，要是讓老爹知道我在皇城裏面闖禍，一定會宰了我的。”

“雷家，那可是雷家啊，蘇……蘇兄弟，唉，你剛剛實在是太沖動了，雖然那雷鷹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你也不應該下那麽重的手啊，這下算是徹底的得罪了雷家。”

繁華街上，二人朝着一處方向走着，蘇安臉色平靜之極，絲毫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還進行過一場對決，也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擔憂之色。倒是在蘇安旁邊的董博，一路行來，嘴裏念念叨叨，滿臉的憂色。

也不怪他如此，不管是在皇城中的武者還是各大郡城的武者，“雷家”這兩個字都不是什麽陌生的存在。

漢武國以武道立國，在那些強大無比的武道宗門沒有出來之前，在漢武國諸多百姓武者眼中，最強大的莫過于那一個個有着大量高階武者存在的門閥家族了。

而雷家，恰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皇城有所謂九大家族之說，雷家，排位第七。

雷家的家主雷鵬，雖已達八十高齡，但卻依舊牢牢霸占着皇城十大高手的位置，傳言這位老家主的武道修為已進入了凝元巅峰，随時都有可能晉升“造化”境，若真有那一日，雷家勢必是一飛沖天，勢力暴漲。

即便是現在，雷家除了凝元巅峰的老家主之外，也還有着大量真罡、凝元境的族人，掌控着漢武國的一些命脈。這樣的家族，任何人碰上都會心有惴惴，何況現在，蘇安可以說是徹底得罪了雷家，不死不休的那種。

跟董博不一樣，除了那“藏寶閣”，蘇安的心思一半都是放在自己懷中那顆怪異的石頭之上。

路上聽多了董博的念叨，蘇安才回神過來，臉色依舊是平靜。

“放心吧，大考在即，不但皇室和武府不會容許有人破壞規矩，武府背後的那些武道宗門更加不會容許這漢武國有家族或者個人破壞他們立下的規則，若是別的武者得罪了那雷家，說不定還會被報複。但是我，他們不敢，至少現在……還不會動手！”

“武府考生的身份，就是一道最好不過的護身符，報複我，就是壞了規矩。尤其是現在事鬧大了，這麽多雙眼睛盯着，雷家就更加不敢了。”

蘇安的解釋也是合情合理，倒是讓董博安心了一些。不過蘇安自己在說完之後，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之色。

若是有的選擇，蘇安自然不會蠢到一來皇城就得罪一個大家族，但是之前在那藏寶閣中，因為那顆“異石”體內驟然生出異變，那變故關乎自己的修為和武道，由不得蘇安不重視。加上那雷鷹一出來便跋扈之極，完全将蘇安當做欺辱的對象，到了後面更是愈加過分，蘇安便沒有隐忍，直接收拾了那雷鷹一番，将東西搶了過來。

盡管蘇安的解釋聽來很有道理，董博臉上依舊殘留着憂色，畢竟還是一個剛剛入世的少年武者，沒有經歷過多少場面，面對雷家這樣一個武道大家族，有畏懼的心理是一定的。

雖然更多的還是為了自己的安危擔憂，不過在事情發生的前後，董博都一直站在蘇安這邊，自小便經歷過許多人情冷暖的蘇安自然看的出來，董博也是一位義氣之人。

作為皇城，其中繁華自然是遠超過漢武國的其他地方，地域也是巨大無比。

蘇安和董博二人都是第一次來皇城，原本是想要好好逛逛，不過有了之前的那變故之後，二人都失去了繼續逛下去的的**，徑直就朝着一處方向走。

正常說來，若是一個國家的皇城，中央之地的建築應該會是皇宮。

可在漢武國卻不是這樣，這座巍峨皇城的中央之地，存在的乃是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大建築，青黑色的石牆達十幾丈，威嚴浩蕩，将皇城中央一大片區域都圈了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座城中之城。

堂堂皇城之中，幾乎三分之一的區域都被那青黑石牆圈了起來，這般景象極為不可思議。且與皇城其他繁華之地響徹的販夫走卒的各種聲音不同的是，那石牆裏面，偶爾傳出的聲音每一道似都蘊着極為濃烈的氣血。

不論任何國家，皇室之威都容不得子民亵渎，即便是再強大嚣張的權臣家族，也不可能霸占皇城三分之一的區域建起一座城中之城。

可現在的這座“城中之城”卻真實存在了，漢武國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那座富麗堂皇的皇宮被“排擠”到了城東之地，若是在高空俯視下來，毫無疑問皇城裏面最壯觀的建築一定會是被青黑石牆圈起來的地方。

這奇異區域能存在的原因，只要是皇城之人都清楚的知曉，從各郡來的那些人一開始不知道，但只要站在那石牆之下看一眼，也能立刻就得到答案。

石牆圈出一片巨大的四四方方的區域，正中央，有一處門庭，一扇漆黑鐵門正散發着無比冰冷的氣息，嵌在石牆裏面，門庭之上，一碩大古木牌匾之上，刻着兩個大字。

武府！

這兩個大字的存在，就是這“城中之城”能夠存在的原因了。

在漢武國，地位最高的從來就不是皇室或者朝廷裏面的大臣們，而是武者，或者說，是那一個個掌控着諸多強大武者的武道宗門。

而武府，便是這些宗門在漢武國的代言機構。

在皇城裏面生活的百姓國民，早已習慣了這座城中之城的存在，事實上，如今的那座皇宮存在的歷史還不到那青黑石牆的一半。

“這就是武府駐地了！天啊，好壯觀！”

四通八達的大道上，二人在人群裏面，朝着這邊走過來。

原本還有些抑郁的董博，驟然見到那綿延不知到何處的青黑石牆之後，嘴裏立刻就又不由主的發出驚嘆聲。瞪大了雙目，看着那充斥着冰冷威嚴氣息的石牆，還有從各條大道熙熙攘攘聚攏過來的人流。

蘇安的目光也落到那石牆圈着的“城中之城”上，目中帶着許久未曾出現過的驚訝之色。

在離開天寶郡之前，蘇安便已經從那位武府大執事的口中聽到了不少關于此次全國大考的消息，對眼前的這座“城中之城”也就是真正的武府駐地也有一定的了解，可現在真實見到還是無法忍住心底的驚訝。

武府，漢武國中擁有超然地位的機構。

在各個郡城裏面都有着武府的存在，不過那些武府與一座座城主府一樣，都有着各自的負責人，管理一方事務，而真正的中樞之地，便是眼前的這壯觀之極的武府駐地，漢武國各大郡城的武府，全都要受駐地管轄。

皇城之內的武府駐地，對于漢武國無數武者來說，便是至高無上的武道聖地。可以說，整個漢武國最有權勢的不是漢武國主，而是武府的府主。

“好大的地方，天啊，竟然可以在皇城裏面占據這麽大的地盤。”

“武府，真正的武府！”

“哈哈哈……我們終于到了，武府，只要通過了那裏面的考核便可以一飛沖天了。”

不只是董博，朝着武府駐地湧過去的一條條人流裏面，不時都有着驚嘆聲響起。

這裏是武府，掌控者整個漢武國的武道傳承，幾乎所有武者，若想要在武道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眼前的武府駐地，必須要走一遭。

全國大考在即，從各個郡城趕來的那些考生，凝聚出一條條綿長的人流，湧向武府。那裏面是武道聖地，也是漢武國幾乎所有少年武者的武道起始之地。

蘇安在人群裏面，雖然沒有開口，但他的軀體卻抑制不住的在顫抖着，那一雙原本平靜之極的目中此時充斥着興奮之色，與周圍的人一模一樣，狂熱、期待、興奮。

就在數月之前，蘇安還需要擔憂自己父母給他留下的産業能不能保住，會不會被趕出蘇府，最後落得個慘死街頭的下場。如今卻作天寶郡大考第一的身份，前來這漢武國皇城參加那至高無上的武道大考。

“我的命運，真的開始改變了！”

當那散發着無窮威嚴的“武府”二字映入眼簾之時，蘇安心底除了興奮期待這些情緒之外，一時間從小到大所經歷過的那些苦難記憶也一起湧出來，當真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般，雜亂之極。

“走，我們進去吧！”

深深吸了一口氣，蘇安對着董博開口道。

武府駐地極大，占據了整個皇城三分之一的區域，四面都以石牆圈着，巍峨宏偉，除了最中央處的那大門之外，在四個方向還開辟出了許多小門，總共十六扇。

因為整個漢武國的武府駐地，自然會吸引漢武國上上下下的武者，不管是承接任務，還是加入武府，或者在裏面修煉，可以說幾乎每一日武府內外都有諸多武者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不過近段時間，武府這裏更是熱鬧了十倍不止。

全國大考之期臨近，大量通過了郡考的少年武者從各個郡城趕來，都往這“武道聖地”而來，皇城畢竟是寸土寸金之地，在這裏停留休憩要耗費的金錢可不少，對于那些寒門武者是不能承受的。

其實也有考核的規矩在內，要參加全國大考的少年武者，必須先去武府之內報到，而後是選擇在武府內的郡城駐地休憩還是出外，都由得考生自己去選。

天寶、天運兩郡都在東南方向，是以兩人選擇的門戶也在東邊，四扇達十數丈的恢弘鐵門開着，彙集了不知多少武者的“漆黑”人流緩緩湧動着，不曾斷絕，進入那駐地之內。

“天啊，這是什麽？好恐怖的氣息！”

走的近了，突兀的，在前面一些的董博似乎感應了什麽，軀體狠狠一顫，目中露出極為濃郁的畏懼光芒。看他目光所及，卻不是某個武道強者，而是已經近在眼前的巍峨石牆，除了青黑之色其餘什麽都沒有。

看董博那目光，完全不像是在看着一堵石牆，而是看着一位的極其強大的武道前輩。

不過蘇安卻立即看到，不止是董博如此，在他那方位、距離的武者們，不分老少，甚至修為境界也相差許多，可似因站了同一個區域，面上都露出了恐懼、驚駭之色，目光所看的，也是那一堵青黑石牆。

正不解之時，蘇安的一只腳他正式踏入了那個區域。

“轟”

沒有任何的征兆，就是在那一瞬間，蘇安的腳下剛落下，目光也在那青黑石牆之上梭巡，可下一刻，他的軀體也是猛的一個激靈，雙瞳瞪大，似乎有什麽巨大痛苦馬上要降臨下來，讓他根本無法躲避。

青黑石牆清晰入目，其上那厚重的青苔還有濃郁的黑色和遍布着的隐晦的暗紅之色，那景象立刻就讓蘇安腦海一震，一種屍山血海、萬千武者鋪天蓋地而來的幻象無比真實的顯現出來。

真實！無比的真實！

蘇安只感覺自己的呼吸一下子便停頓住了，一股股如潮水海浪般的可怖殺伐之氣湧過來，磅礴無比，随意一道就可以将蘇安淹沒。

蘇安在天寶郡城之時，曾莫名其妙的經歷過一次精神洗禮，擁有比尋常武者強橫太多的心神力量。在別處這心神力量對他來說自是有大用處，可是現在，立刻就讓他吃了苦頭。

“這是……”

當腦海裏面的變故出現，蘇安立即便反應了過來，心神力量運轉，竟不由自主的要反抗那磅礴浩瀚的殺伐氣息，那氣息，似存在也冥冥之中，每一絲一縷都極為堅韌、古老、恐怖，甚至凝聚出了一道道數之不清的模糊身影。

武府駐地存在的歷史堪比漢武國的國史，在那裏面不知誕生過多少強橫之極的武者，許多天驕人物在裏面來來往往，久而久之便留下了獨有的氣息，彙聚駐地上空。這些獨特氣息互相厮殺、融合，造就了這駐地上空極其恐怖的氣勢。

這是一種武道沉澱，非多年歲月、強大底蘊不可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