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M大有規定，外來車輛禁止入內，所以車停到門口，蕭城錦就從車上下來了。他拎着早飯氣喘籲籲的跑到教室門口，看着老師正在黑板上寫着字。他弓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挪到教室的最後一排。

韓樂拿着課本擋着臉，低聲說：“你昨晚去哪了？”

蕭城錦伸手把袋子裏的早餐拽了出來，然後把三明治撕一半給韓樂：“吃……昨晚下雨太大了，我在酒吧睡的”。

韓樂接過三明治一口賽嘴裏，含糊不清的說“哪買的？挺好吃。”

蕭城錦擦擦嘴說：“酒吧裏拿的。”

韓樂：“下次多帶點。”

這會那老師拿着課本往後面走，指了指韓樂說“韓同學，你起來給大家講講啥是數據庫原理。”

韓樂吧唧着嘴擡起頭，看着那個聰明已絕頂的老師，操着一嘴重慶話正問他。他立馬擦擦嘴站起來學着老師的口音說：“啥子？”。

老師扶了扶眼鏡，手指着韓樂沒打開的課本說：“我要你說一下，數據庫的原理是啥!”

韓樂：“是啥？”

老師：“我要你回答我這個問題！”

韓樂：“哪個問題嘛？”

老師：“數據庫原理。”

韓樂：“咋了？”

老師：“是啥？”

韓樂：“啥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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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學子：狂笑中

老師咳嗽了一聲，衆學子鴉雀無聲，然後無奈的讓他坐下，“同學們……你們是來學習地，不要和老師打游擊戰，我不罵你，也不體罰你，我要用知識的力量感化你，這才是為人師表該做滴事情嘛”。

衆學子：掌聲四起……

禿頂老師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好了，大家繼續上課，韓同學等你吃完擦幹淨嘴巴子，一定要認真的聽課，不然會消化不良喲”。

蕭城錦完全沒被這一場鬧劇所影響，他想着單車還在酒吧，下午只能坐公交車回去，可是坐公交車就要花一塊錢，他那個鋼镚昨晚上貌似是掉在秦浩家了……想起昨晚那一幕，蕭城錦渾身起了一層小米粒。

等放學後，他們回到宿舍，韓樂坐在旁邊默默的啃着，從超市買回來的泡鳳爪。他還沒從今早上，羞愧的低潮中走出來，仿佛全世界都在指責他：你個死同性戀，你丫就一變态！你居然想着你鐵哥們做了一夜的春夢，還無恥的射了！你淫|蕩，卑鄙下流！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這跟畜生有什麽兩樣！

蕭城錦吃完午飯準備小睡一會，他扭頭看見陽臺上自己的T恤，然後轉過頭問韓樂：“我T恤是你洗的？”

韓樂表情沉痛的望了望陽臺，然後窘迫的點了點頭。

蕭城錦：“謝啦……”

韓樂啃完最後一根爪子：“城子……”

蕭城錦：“嗯？”

韓樂：“我……我可能有病”

蕭城錦：“病的還真不輕，今天吃藥了麽”

韓樂：“城子……我真的有病，你會嫌棄我麽？”

蕭城錦閉着眼睛準備睡覺：“不會……但你也不要放棄治療”

韓樂坐到蕭城床邊沒話找話說，“你……暑假真不回去了？”

蕭城錦：“不回去了，等我弟通知書下來後，他就會來找我……”

韓樂努了努嘴：“哦……城子，你喜不喜歡男人？”

蕭城錦轉過身：“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女人我都沒時間去喜歡別說男人！”

韓樂躲開蕭城錦的視線：“那你喜歡我麽？”

蕭城錦：“喜歡……”

韓樂：“真的，我也很喜歡你……還有……”

蕭城錦：“因為你不是男人”

韓樂：→_→

韓樂本想表白一番，到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他內心是苦逼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夜之間就彎了。難道這邪惡的種子早就埋下了，只是恰好昨晚上發芽了？帶着這沉重的問題韓樂爬上了床。

秦浩最近一直在忙着，各個大學擴建招标的事，雖然工程很小，但是對正揚集團今後的發展是有利的。把各個學校的工程搞好了，也就是給自己立了一個良好的正面形象。

正揚旗下的建築公司于今天舉行奠基儀式，按理說秦浩身為正揚集團的老總，怎麽說也得去剪個彩，亮個相什麽的。

而事實上這活動讓建築公司的經理去就可以了，但是秦浩一看工程合同上對方是M大，便立馬準備親自去參加。從那晚到現在，秦浩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見到蕭城錦了，一是工作脫不開身，二是他還沒準備好到底應該怎麽去面對這種事。

蕭城錦一大早就起床，匆匆忙忙的穿上衣服，就往火車站趕。他弟考上了A城的一所專科學校，他弟和他爸昨晚就坐了火車今天中午就能到。

A城不僅熱而且悶，又是盛夏。等蕭城錦趕到火車站，從浩浩蕩蕩人群裏擠到乘客出口處，身上已經是汗如雨下。

蕭城錦眼巴巴的望着出口，形形色|色的人流一點一點的把他又擠了回去，身上蹭滿了陌生人的汗液，他找一塊石臺站了上去。

等人流漸漸松散，遠遠的蕭城錦看見，一個黑瘦挺拔的男生穿着白色籃球服，拉着行李箱正往這邊走。後面跟着一個身着陳舊西服的老人，遠遠望去老人的身影像一只離群的大雁，顯得格外的孤寂。

蕭城錦朝着那兩個人影揮了揮手，“爸，我在這……嘉毅！”。

男孩首先看到蕭城錦，立馬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并小跑着，行李箱被拉的呼啦呼啦直響，“哥……”。

蕭城錦望着眼前高出他很多的男生，拿拳頭打了一下說，“好小子，半年沒見長這麽高了！比我都高了！在家吃什麽好東西了。”

男孩一直傻笑着，這時老人也走了過來，“阿城……”

蕭城錦随手接過老人手裏的包，并挽了老人的胳膊，“爸……這麽遠，坐火車挺累吧，我不是說了，您不用來嗎？”

老人：“趁着還能來，多來幾次，爸也想你了，過來看看，你媽也想你。你看你怎麽這麽瘦……在學校好好吃飯，別老出去打工往家裏寄錢，我和你媽的工資還能供的起你們。”

蕭城錦對着男孩笑了笑，轉過頭又對老人說：“爸沒事，我時間寬松，閑着也是閑着，鍛煉鍛煉也挺好……我們先去吃飯，你們都餓了吧，我請客！”

因為老人執拗的要求，蕭城錦只好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家飯館：“爸……您剛來再這多住幾天呗，我帶着您出去逛逛街，幹嘛非要今天回去。”

老人：“不了……大城市不比我們小縣城，這裏什麽都得花錢，我住幾天又得吃飯又得住宿，那得多少錢，我還是趕今天晚上的火車回去。”

男孩一直坐在蕭城錦身邊也不搭話，蕭城錦把菜單遞給老人說：“爸……您看您想吃什麽就點，我獎學金還沒花呢。”

老人看着菜單上的價格嘴裏說：“唉這大城市的物價就是高啊……一個小涼菜都要二十塊錢，這是宰人吶。”

蕭城錦笑着說，“爸……您就別管價格了，愛吃什麽就點什麽。”

老人指着菜單和服務員說：“那就來一盤清炒土豆絲，再來兩斤……來一斤牛肉水餃吧，就要這些”老人又對着蕭城錦說：“阿城……我知道你不吃豬肉。”

蕭城錦眼睛有些濕潤：“爸……您點這麽點夠吃的嗎，再來幾個饅頭吧”

老人擺了擺手，從包裹裏拿出了一個袋子，“這是你媽臨走前給我裝的煎餅，讓我路上吃的，你和弟弟吃水餃，我吃煎餅就行了。”

蕭城錦看着老人不到六十頭發就已經花白了，臉上也爬滿了皺紋。在他記憶裏，爸爸一直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什麽時候……什麽時候爸爸變得這麽老了。此時飯館電視裏正放着筷子兄弟的父親……淚奪眶而出。

菜上的很快，兩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和一盤土豆絲擺在桌子上……

蕭城錦擦了一下眼睛，“服務員，麻煩再給拿一個盤子。”

蕭城錦把自己盤子裏的水餃倒出一大盤給了老人，“爸……你也吃點，我在學校經常吃，都吃膩了。”

老人把盤裏的水餃挑了三個放到自己盤子裏說，“我這些就好，牛肉吃多了不消化，乖娃你吃。”

蕭城錦低着頭不再說話，視線又開始模糊……

老人操着濃重的家鄉音：“嘉毅啊……在這裏一定要聽你鍋鍋的話，不要給你鍋鍋添麻煩……就算是大學生了，也不要忘記奮鬥，人吶一定要活在奮鬥的旋窩裏，才會成長才會進步。我希望你們倆個娃娃在一起，相互照應，相互幫助，一起創造你們的美好未來。這樣你們畢業後也有口飯吃，最好是畢業後去考一個公務員，國家飯碗嘛，穩定。人這一輩子不就是圖個安穩嘛……這樣我跟你媽也就安心咯。”

蕭城錦：“爸……您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男孩依舊不說話……

老人看了看男孩說：“嘉毅啊……你不要煩，你這個娃從小就是扭，現在又處于叛逆期，說什麽你也不聽。就說報考志願，你報那個設計有毛毛用？以後畢業工作都找不到撒，沒經過你同意就給你改了是我不對，但是我是為了你好，你若是和你鍋鍋一樣學習好，我還管你做啥子……天下哪個父母不是為了孩子，以後你會感激我的。”

蕭城錦聽了父親的話，看着弟弟埋頭吃飯不說話，就知道其中定有隐情，心想等晚上再和他聊聊，

老人放下筷子：“阿城你有對象了沒有？”

蕭城錦給老人遞了張餐巾紙：“沒有，空閑時間都在打工，沒時間談”

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始他一貫的說教：“小孩子不要學着電視上談戀愛，英國大文豪莎士比亞大文豪曾經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你們現在就是學習的時候，其它東西不要管，要談也要等到畢業後，有工作了，并且穩定了，物質有一定保障了才可以。馬克思也說過一句話：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知道了嗎？”

蕭城錦點了點頭。

這頓飯，老人吃了一個煎餅，三個水餃，蕭城錦吃了幾個其它都給了他弟。

車站裏，蕭城錦把老人送到車站，又給老人買了兩盒泡面幾個火腿腸，“爸……到家給我打個電話，路上餓了就吃點。”

老人接過袋子，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說，“阿城，這是給你和你弟弟的生活費，以後他的生活費你給拿着，外面誘惑大，他還年輕。”

蕭城錦：“爸……不用了，我掙的錢夠我們倆花的，你腰不好，我媽還要吃藥，你留着給自買點吃的。”

老人：“讓你拿着你就拿着。”

蕭城錦接過錢，把老人送上了火車。

火車開始運轉，發出的陣陣轟鳴聲，撞擊着蕭城錦的耳膜，他再一次的深刻體會到錢對一個人的重要性。

他對着父親的背影深深的發了誓：等畢業他一定要好好孝順父母，通過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把那些曾經看輕他們的人，踩在腳下。

蕭城錦對着遠行的火車揮揮手：“爸……”

火車漸漸消失在視線，他心裏很沉重，回到車站入口，男孩還在等着他……

蕭城錦笑對男孩說，“走吧……你們學校還有一個多月才開學，先去跟我擠幾晚，過幾天放暑假宿舍就會空出床位。”

男孩點了點頭拉起了行李箱子，蕭城錦想要幫着他拉，卻被男孩拒絕了：“哥……你那排骨小身板，還沒我箱子沉呢”。

蕭城錦踮起腳拍了一下男孩的頭：“小身板怎麽了，小身板也照樣拍你這根棍。”

打打鬧鬧中，他們回到了M大。蕭城錦先把他弟的行李放回了宿舍，然後帶着他出去參觀校園。

諾大校園，一個新的環境讓這個十八歲的少年欣喜不已。男孩的戶口上年齡比實際年齡要大兩歲…

沒走多久，男孩忽然停下腳步望着蕭城錦。

蕭城錦轉過身：“嘉毅……怎麽不走了。”

男孩走到蕭城錦的身邊說，“哥……”

蕭城錦戳了他一下，“怎麽了？”

男孩态度極其認真的說：“從小到大就你對我好，以後我也跟着你去打工，掙錢養你。”

蕭城錦：“瞎說……咱爸咱媽對你不好啊？打工?成……那我就等着吃咯”

男孩撓撓腦袋說：“不一樣，你什麽都支持我，而他們不……我本來報的設計方面的專業，可咱爸偷偷的給班主任送禮，然後把我的專業又給改了……還改成了女人才會學的會計！！”

蕭城錦想着，這種事他爸也幹出來，嘉毅的心性野他爸一直想磨磨他性子，不過這次有點過火……畢竟是弟弟自己今後要走的道路，而且他知道嘉毅從小就喜歡藝術方面的東西，只是家裏沒那個條件。

蕭城錦拍了拍他說，“沒事，以後肯定還能改專業。”

男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哥，我現在比你高7cm!!……我能抱抱你嗎？”

蕭城錦也笑了：“可以啊，好不容易比我高了，還不發揮一下”

男孩一把抱住了了蕭城錦，蕭城錦也回抱了，一個兄弟間的擁抱，多少情誼都在裏面，不需言語。

這時秦浩正開完奠基儀式，正往停車場走，拐角處他忽然看見了蕭城錦。他便走過去想跟他搭話，那個在家練習了很多遍的偶遇對話！可是等他走過拐角時卻發現，他身邊一個男孩正深情的望着他，并且下一秒還緊緊抱住了他，要命的是蕭城錦還回抱了那個男生……看着這樣一個暧昧纏綿的擁抱，秦浩心裏頓時升騰起一團火，他想踹開那個男孩，揍他一頓！但另一方面他有些高興，蕭城錦也是喜歡男人的！

終究理智占領了主導地位，他準備自然的走到他們身邊……順便打個招呼。

等他走過去時卻聽到那個男孩對着蕭城錦說：“我想你……”

蕭城錦放開男孩後，猛的看見了秦浩正用一種接近仇視的目光盯着他們。蕭城錦裝作沒看見匆匆的拉着他弟離開了……

秦浩本想給他一個微笑，但還沒傳達過去就被蕭城錦扼殺在了褲裆裏……雖然秦面癱笑的時候跟不笑差不多……

秦浩拿出手機給錢穆打了個電話。

錢穆：“喲……秦總，我被你打入冷宮可已經半個月了，終于決定重新寵幸我了？”

秦浩：“晚上找你喝酒，你要是不在我就把你酒吧給砸了！”

錢穆：“喝酒？我沒聽錯吧，你不是戒酒戒色很多年了麽？受什麽刺激了？”

秦浩：“失戀了！！！”

錢穆再想什麽對方就已經挂掉了電話，他一臉震驚的回味着那個詞，失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