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端倪 白姨婆的禮物

汪亮傑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蘇黎:“照片上這個女人,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來些什麽。”

那是張遠景全身照,主角并沒有看鏡頭,是俯視的視角拍下的。

照片上的女人看着很年輕,黑色長發及腰,長相素淨,表情淡漠,氣質泠然,穿着一身髒污的衣服略顯狼狽,正擡手将淩亂的頭發頭發順到耳後。

蘇黎看了幾眼,不動聲色地問:“這個女人是誰?你們找她做什麽?”

汪亮傑和張海洋對視一眼。

他說:“抱歉,她涉及一樁性質惡劣的案件,出于保密原則,暫時還無法告知你。”

“……行吧。”

蘇黎對女人涉及的案子并不感興趣,只說:“她不是普通人,你們要抓她的話,最好跟異象部那邊打招呼,借幾個高手過來幫忙。”

異象部的高手,那就是修道者了。

汪亮傑沒想到蘇黎會給出這個建議,在此之前,他們雖一直沒有這個女人的蹤跡,卻也沒往別的方面去想。

這次帶照片過來找蘇黎是大隊長的意思,不知道對方怎麽篤定蘇黎能看出什麽。

兩人不約而同陷入沉思。

蘇黎捏着照片,元氣調動,低垂的眼眸中明光湧動,露出抹意外的神色,從口袋裏捏出一張奶茶店的宣傳卡片來。

“別的事情不能說,她叫什麽名字能透露下麽?”

汪亮傑沉吟片刻:“據說是姓佘,是否屬實有待查證,另外全名并不清楚。”

“姓佘?還挺名副其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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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自言自語着,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宣傳卡片,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往卡片上一抹,仿佛變魔術般的,宣傳卡片竟變得跟汪亮傑提供的照片一模一樣。

起初汪亮傑和張海洋都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但兩人都沒在意。

就那麽一眨眼,一張照片變成了兩張。

汪亮傑一時失語,盡管知道蘇黎已經加入修協,有不可思議的能力,但他的認知只停留在對方似乎能預知這點上。

蘇黎露的這手着實驚訝到他了。

“謝同學,你……”

“我需要多看看她的臉才能看出來一些東西,你這照片肯定是不能随便給我,只能自力更生一下。”

蘇黎說着,把汪亮傑給的那張照片遞還,晃了晃自己那張:“沒問題吧?”

能有什麽問題。

汪亮傑看向蘇黎的眼神陡然嚴肅了幾分。

他毫不懷疑,即使當着面把這張照片毀掉,回頭他們倆走了,對方還是能分分鐘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來。

“……沒問題,如果謝同學你看出什麽,請務必盡快跟我們聯系。”

蘇黎猜測,照片上的女人涉及的案子沒那麽簡單。

等再回教室,她被武警親自上門送錦旗這事兒已經傳開了,“見義勇為”這個贊譽可不是那麽容易能得到的。

何況送錦旗來的是武警小哥。

大家都很好奇,蘇黎到底是做過什麽大事才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對此,蘇黎都含糊地應付過去了。

自從于明月搬出謝家,就不再像之前那樣刻意接近蘇黎,兩人在學校低頭不見擡頭見,有時一個星期都不說一句話。

蘇黎沒什麽志同道合的同伴,季思思性格開朗,自來熟地成了她的朋友。

還有個不是很情願當了她小弟的秦立陽。

除此之外,蘇黎跟其他同學關系平平淡淡,頗有些遺世獨立的疏離之感。

因此雖好奇,卻沒幾個人找她本人求證。

蘇黎樂得清靜。

季思思倒是可以問,只知道是提供了一個犯人的線索給武警,抓了個危險份子而已。

相比之下,她對蘇黎手裏的照片更感興趣。

那是個長得有幾分漂亮的女人,可再漂亮也犯不着看那麽久,況且她覺得蘇黎本人比照片上的女人好看多了。

“明熙,這人到底是誰啊,你看她照片好久了。”

正是晚自習最後一節課,同學們都在看書鑽研做練習,蘇黎做完當天的份,沒事兒就把照片拿在手裏。

蘇黎對照片上的女人好奇,不僅因為對方身份特殊,還因為有些面熟。

可她想不起來前世今生在哪裏見過這個女人。

她稍微花了點時間驅動輪回之眼,看到了這個人的真身,同時也看到了些可能會跟對方身份有關的線索。

在和佘姓女子相關的畫面裏,她看見了張認識的面孔。

秦家大少,秦立陽的哥哥,秦立誠。

蘇黎想起下午到學校找于明月的秦立誠,有些驚訝于秦家大少居然會跟警方在找的神秘女人扯上關系。

看樣子她前世埋頭只顧提升自己錯過不少精彩的事。

樹德高中部的晚自習九點四十結束,蘇黎和季思思一塊兒離開教室,道別後找到自家司機回家。

時間已經不早了。

往常這個時候蘇黎回到家,謝華安他們早就休息了。

反正蘇黎有保镖出身的小陳接送保護,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何況家裏幫傭也随時都在,蘇黎晚自習回家餓了想吃什麽都有人做,用不着他們擔心。

蘇黎也不在意,回了家讓幫傭給她煮牛肉面,坐在餐廳玩手機。

接下來的星期末是高一年級的期中考試,考完是一年一度的秋季運動會,蘇黎最近忙着學習,都沒怎麽關注幫幫app上的委托。

她答應過于小卉要有進步的,自然沒打算食言。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面還沒煮好,本該睡了的蘇蕊從樓上下來,看見她還噓寒問暖了幾句。

雖是親母女,但對兩人來說,中間隔着于明月跟于小卉,到家謝家快一個月的蘇黎跟蘇蕊相處得像是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蘇黎對她有問必答,态度卻幹巴巴的,實在親近不起來。

蘇蕊也覺得尴尬,跟蘇黎相處起來很不自在,于明月搬出去住,蘇黎又不冷不熱的,心裏便也沒了親近的心思,反正只要人在謝家,好好養着,關系處不處得好也沒什麽要緊的。

她說服了自己,又恢複到平常的語氣,拿出一只漂亮的首飾盒:“這是你白姨婆送給你的禮物,經過她的手可都是好東西,往後記得随身佩戴,別弄丢了。”

蘇黎接過來打開,是一串紅寶石手鏈。

她視線掃過蘇蕊白皙修長的脖頸,看起來和對方脖子上的項鏈是同款。

是借運勢的法器。

白姨婆麽,蘇黎唇角微勾。

取出手鏈戴上,銀色的鏈,鮮紅的寶石,和雪白的皮膚對比鮮明,的确好看。

她手指撫過,輕輕一捏,一大五小寶石碎鑽上附着的微型借勢陣法便消弭于無形,法器也真正變成了單純的裝飾物。

前世自己什麽都不懂也就罷了,這一次想要借勢可沒那麽簡單。

見蘇黎收下,蘇蕊不再逗留,随意囑咐蘇黎早點睡後徑自轉身上樓,在看不到蘇黎的樓梯口,右手輕輕摩挲了兩下脖子上的紅寶石項鏈。

卻不曉得項鏈上和手鏈息息相關的聚勢陣法在蘇黎出手捏碎借勢陣法時已經被破了。

蘇黎吃完牛肉面,心滿意足地回了房間。

她取出一套卷子做到十一點,洗漱完回來準備睡覺時忽覺不對,碧落墜子貼緊皮膚蠢蠢欲動,周遭溫度驟降,牆壁和地面都凝了層晶瑩的白霜。

陽臺上,渾身罩在黑袍裏的家夥攜着一身來自黃泉盡頭的冷意,仿佛連空氣都被凍住了。

蘇黎有些意外:“……持印使?”

冥界掌控整個世界的輪回,使者數以百萬計,其中持印使地位崇高,僅有十一人。

前世從千水湖底把她接到冥界的也是持印使。

蘇黎都不曉得自己面子為什麽這麽大,動不動就跟持印使面對面——要知道,這些持印使被冥神加封,堪比半神,少說也活了上千年了。

“大人,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持印使恭敬地沖蘇黎躬身,随手取下身上的罩袍,露出一張陌生的臉來,滿含笑意地望着她。

罩袍下穿的居然是剪裁得體的黑西裝,也是蠻潮的。

他說話的語氣十分熟稔,但蘇黎确定即使加上前世當人當鬼的二十八個年頭,自己也不認識他。

蘇黎覺得自己總算撈到個知道內情的。

“過得還行吧,”她斟酌道,“不過……聽你的語氣,我們認識嗎?”

持印使表情有一瞬的錯愕,視線落在她脖頸間的碧落挂墜上,毫不遲疑地回答:“大人不認得我?碧落認主,鬼門應召,封印應該解除了才對?”

什麽封印解除?魔法少女變身嗎?

蘇黎搖頭,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碧落墜子:“原來你也認識這家夥。我之前就很奇怪了,我和冥界有關系嗎?你們一個兩個都喊我大人,還怪傳統的。”

持印使:“大人和冥界的關系我也不知道,畢竟早在我成為冥使之前,大人就已經是大人了。”

碧落悄悄冒頭:“主人你就不要好奇啦,再過兩年記憶解封就什麽都知道了,冥界使者不知道你的身份的,就算知道也不敢說。”

“為什麽?”

“因為會被雷劈。”

蘇黎:???

碧落晃了晃:“我也不能說,照樣會被劈的。”

口氣頗有點心有餘悸的樣子。

蘇黎心情複雜,想了想還是暫且抛到腦後:“不問就不問吧。”她擡頭重新看向持印使,“你特地來找我,是之前我托你幫我查的事有結果了?”

持印使點頭:“大人詢問的那個護士,在生死節上找不到記錄,死後沒有入冥界,也沒有流連人世,而是憑空消失了。”

說到這裏,他表情分外凝重。

生死節是冥界掌控這方世界輪回的核心,這東西沒有規定誰何時生何時死,但萬物生靈只要在這世上活着,出生和消亡都是同步記錄的。

哪怕死後沒有被冥界接受,生死節上也查得到去處。

即便是前世修成鬼仙脫出輪回的蘇黎,名字也照樣寫在上面,只不過種族變了而已。

否則執掌生死節的持節使也不會有輕易不得出冥界的禁令。

千萬年來從無例外。

蘇黎若有所思道:“看你的表情,好像還不止這樣?”

持印使說:“還有就是大人提及出生之時的車禍,引發事故的司機和護士一樣,也找不到記錄。”

造成當年蘇黎和于明月人生錯位的原因就是兩件事。

一是車禍將八杆子打不着的豪門太太蘇蕊和跟随丈夫到虞市打工賺錢的于小卉綁到了一起。

蘇黎足月出生,于明月早産。

二是護士刻意調換,到死都沒說出指使她的人是誰。

“看來是沖着我來的,連生死節都可以騙過去,對方本事不小。”

蘇黎腦海裏想起回謝家前那次談判。

明明是一手促成自己回歸謝家的人,在場時全程一個字都沒說過,此時回憶當時的場景,蘇外婆,謝華安,蘇蕊,謝明晨以及于明月都褪了顏色。

紅寶石手鏈還挂在手腕上,腦海裏清晰浮現白姨婆的那雙眼睛。

薄涼,審視,高高在上,漫不經心。

她是有修為在身的風水師,真正的玄門中人,也是嫌疑最大的人。

唯一讓蘇黎疑惑的是,如果是她做的,那十六年前大費周章把自己換走,十六年後又故意讓謝家把自己找回來,她到底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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