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密談 初識通靈師盛會

于小卉聽見動靜下樓來, 看見哭成淚人的方子晴心懷不忍:“小黎,這是怎麽回事?”

蘇黎說:“沒事,我跟她好好聊聊, 媽你不用擔心。”

鐘大山和陳雪夫婦雖然也好奇, 可他們挺守本分, 知道自己是受雇來的, 從不仗着蘇黎曾是女兒好友又對他們禮遇有加偷懶耍滑或者指手畫腳的,自己就避開了。

等于小卉也走開, 蘇黎帶着方子晴進了小客廳,關上門, 給她遞了紙巾。

方子晴道了謝默默擦幹淨眼淚:“大師, 我知道我這樣突然找上門來很失禮, 只是這已經是我最後的希望,我實在舍不得放棄。”

實際上, 女兒的案子進入司法程序之前她就已經嘗試聯系蘇黎了。

只是蘇黎粉絲太多, 私信每天都在爆,淹沒在其中的方子晴毫不起眼,蘇黎和代管她微博的鐘離都沒發現。

她要前婆婆給女兒償命, 本就因女兒意外去世而搖搖欲墜的家徹底破碎。

貝貝墜樓真相公開後, 方子晴當着方家和康家人的面撂下狠話,如果曹惠芬沒有受到懲罰, 她輩子就跟她杠上了,就是死也要拉着曹惠芬當墊背。

康越同樣疼愛女兒,可一邊是瘋狂的妻子,一邊是親生的母親。

他在掙紮中結束了與方子晴的婚姻關系,并且沒有阻止方子晴堅持要把曹惠芬送上法庭的行為。

如今曹惠芬入獄受刑已成定局,方子晴又想起了貝貝靈魂回來那天的事。

她找到蘇黎和季思思的第一個直播, 意識到直播裏的大佬可能就是送女兒回家的大師,持續關注後,又知道了圖南路小洋房直播事件。

實在沒有渠道聯系上蘇黎,聽說大師在圖南路的小洋房出現過幾次,她才不得已來守株待兔。

好在上天垂憐,還真讓她給等到了。

蘇黎認出方子晴來其實是因為在幫貝貝找家的時候看過她日常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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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她不像看到的畫面裏那麽精致,但臉還是能一眼認出的,否則就送貝貝回家那天方子晴的狀态,即便開挂,她也認不出來。

聽她說話的語音還顫抖,蘇黎給她倒了茶,等她平靜下來才開口。

“想再見你女兒一面不是不可以,但是方女士,我看你執念很深,不是見一面就能解決的。人鬼殊途,貝貝到底已經離開人世了,她會有新的人生,你還得放下才行。”

方子晴眼睛酸澀,幾乎又要落淚。

她不是個合格的媽媽,之後才從曹惠芬那裏得知,原來平常曹惠芬照顧貝貝時就不上心甚至打罵,可她低估了人心險惡,沒有及時察覺到貝貝不幸的遭遇。

直到女兒被證實是讓曹惠芬推下樓的,她的心被絕望後悔徹底淹沒。

“大師,我可能這輩子都放不下了。”

方子晴努力平複呼吸,不想失态到一開口就淚崩:“貝貝去世,我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跟她爸爸也徹底分開。我已經打算好了,以後不會再結婚要孩子,直到死就只會是她一個人的媽媽。”

蘇黎搖頭,只覺得方子晴家的這筆孽債實在讓人唏噓。

“大師,我知道你們的規矩,我會付委托金,去廟裏給您供長生牌,能做的我都會去做,只求您再讓我見貝貝一面。”

“那倒不用,我幫貝貝也不是為了這些,你多行善積德就算報答我了。”

蘇黎說完用元氣護住她,又擋住她的眼睛,順手召喚鬼門,向随同前來的冥使詢問貝貝的境況。

五歲女孩魂體純淨,幾乎沒什麽阻礙就拿到了輪回的資格正在等待。

冥使離開後,蘇黎才說:“這裏不方便,你晚上去我公寓,到時候貝貝能來見你一面,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總不希望她下輩子的人生也被你耽誤吧?”

方子晴眼圈紅得墨鏡都遮不住,滿心複雜湧到嘴邊只會說“謝謝”。

蘇黎覺得要是不攔着,她能把地板磕出朵花兒來。

她把地址給了方子晴後讓她先走了。

出來跟鐘家人聊了會兒天,看到于小卉在一旁像是有心事似的,蘇黎跟她獨處時問:“媽,你有心事?”

于小卉沒否認,看了眼正在菜地裏的鐘大山把蘇黎拉遠了些。

做了會兒心理建設,她才小聲開口:“小黎,你老實告訴我,小鐘她是不是……”她表情略顯複雜,斟酌片刻委婉地說,“她不是人,對不對?”

這個“不是人”顯然不是罵人的話,而是字面意義。

蘇黎沉默着點點頭。

都是有孩子的同齡人,蘇黎在讓鐘家人搬進來照顧于小卉之前就預見到她會察覺這件事了。

于小卉嘆口氣。

“其實之前在紫荊花苑中介有一回對着她喊鬼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上次那個跑到家裏去說小鐘是惡鬼的那個人你還記得吧,當時我其實就确認了。”

她又說:“我看到鐘家的全家福了,他們家去世的女兒也叫鐘離,跟小鐘長得一模一樣。”

再一打聽,鐘離就是兩年前在紫荊花苑那裏去世的女孩。

哪還有不明白的呢。

蘇黎說:“這件事您自己知道就行了,小鐘不合适跟他們見面。”

難怪搬來這裏之後,小鐘就不跟自己住了。

于小卉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她也不問,只是拉着蘇黎的手說:“媽知道,就是有點擔心你。”

“不用擔心,我厲害着呢。”

“我最近總夢到你掉湖裏去,我還救不了你。媽知道你有本事,但有些事還是得小心點,往後你少去湖啊河之類的。”

蘇黎微怔:“我知道了。”

掉湖裏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會死在水裏。

只是于小卉既然這樣說,她應着就是。

蘇黎吃了晚飯才回到公寓。

鐘離得知方子晴是蘇黎特地叫到公寓的,半點端倪都不露,把人招呼得十分周到的。

好不容易等到蘇黎回來,方子晴也不敢催。

她時不時喝口水緩解緊張,心裏又是期待又是忐忑,洗手間都去了好幾趟。

快九點時,蘇黎才察覺到鬼門的動靜。

冥使把貝貝和一個年輕女孩從鬼門領出來,跟蘇黎打招呼說明情況再恭恭敬敬地退下。

蘇黎倒是認得,就是跟貝貝一起被冥使接走的血洞女。

血洞女學了冥使的稱呼,自我介紹:“大人,我叫向明葵,就是之前您幫忙報警那個。”

“你也拿了通行證上來的?”蘇黎點頭示意知道。

向明葵說:“是,冥使說新鬼都有一次返回人間探親的機會,我和貝貝投胎的號碼牌挨着的,就一塊兒來了。”

蘇黎把它們倆帶出房間。

方子晴看見活蹦亂跳的貝貝沖到面前喊媽媽當場就淚崩了。

蘇黎給鐘離介紹了一下向明葵的來歷,同樣是遭遇渣男最後丢掉性命的兩鬼竟十分有共同語言,鐘離還約着後者準備幫她教訓害死她兇手。

向明葵惶恐道:“不用不用,冥使說我們拿了通行證上來不能惹事的。”

雖說她實在很不甘心。

好在她相信兇手肯定會受到懲罰,因此來這一趟主要是想看看家人,想着能不能托個夢告知他們自己很好,往後他們也能走出傷痛好好生活之類的。

鐘離已經徹底出師了。

她拍着向明葵的肩膀大氣凜然道:“怕什麽,只要不弄死他,冥使不會管的,咱們有大佬罩。”

蘇黎:“……別太過分。”

鐘離嘿嘿笑得像個反派:“明白。”

貝貝和向明葵不像姚美娟那樣得了蘇黎承諾可以長留人間,按照冥界的規矩,最多七天就要回去。

有鐘離看着出不了問題,蘇黎就由她們去了。

倒是姚美娟值得注意。

她的确遵守承諾沒有跟着兒子李洛回家,只在孩子上幼兒園的路上守着,每天上學放學的時候可以看看他,甚至在送糖果時被抱一抱。

為了不被人疑心身份,她也沒有過多接觸孩子,只在幼兒園附近的十字路口徘徊。

因呆萌無害的形象和總是裝滿糖的口袋,她最近已經成了那所幼兒園孩子們的團寵,每天上課下課都有很多孩子和她打招呼。

順帶還會幫助走斑馬線不方便的路人什麽的。

有人拍了她的視頻發到網絡上,糖果熊這個形象還火了一把,最近冒出好多up主跟風她的路線。

只是試圖采訪的記者都被回絕了,至今也沒人知道她長什麽樣。

當然,如果有人能看穿玩偶服的遮擋,會發現裏面其實空無一人,連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沒有。

這天晚上,蘇黎又做了化龍的夢。

她夢見自己先是無拘無束的龍,整天雲端打滾兒碧海裏洗個澡,後來在雪山絕頂待了很多很多年,她被許多凡人祭拜,有信徒為她修建了廟宇,帶着祭品前來跪在自己腳下祈求保佑。

醒來之後的蘇黎怔愣許久。

她隐約覺得夢裏出現的廟宇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

自己被封印的記憶時間跨度貌似有點漫長。

一早起來她還在思索。

因自主學習的申請被通過了,蘇黎不需要再按部就班地去學校報道,從群裏得知無為道人在異象部,蘇黎也去報道。

從白虹英家裏得到的烏檀木加上元錦文和薛沖的部分共三塊,她全薅到手給了無為道人。

無為道人啼笑皆非。

“小友實力遠超衆人,這烏檀木練出來的法器對你來說并沒有多大用處,你要是真想要,我替你煉制成養元和防禦類的法器,可以送給家裏人辟邪消災,你覺得怎麽樣?”

蘇黎很高興:“那行,多謝道長。”

“禮尚往來,不必道謝。”

無為道人和蘇黎算是忘年交了,自從蘇黎在網上爆火,找她的人不計其數,那種找她畫符念咒做法事之類的活兒,她都挑看着不錯的委托支會給白雲觀了。

白雲觀享信衆香火,不像太合門的太清觀那麽會營銷自己,明明實力不差,知名度就是差一截。

蘇黎這麽一宣傳,最近白雲觀人氣也很高了。

它家的符是真的靈驗,又有無為道人這樣的大佬坐鎮,修協都得禮讓三分,口碑自然而然就立起來了。

因此出手幫蘇黎煉制幾樣法器,身為觀主的無為道人欣然應允。

等她和無為道人溝通完畢,季元白才敲門,打過招呼後把蘇黎帶到了他的辦公室,公孫嫦和孟尋也都在。

蘇黎敏銳察覺到季元白有大事要宣布。

果然,寒暄過後,季元白說起正事:“明年的通靈師盛會定在E國舉辦,我們去年以修協的名義加入了通靈師聯合協會,屆時将是我們頭一次在這個協會的正式集會上亮相。另外上面已經得到可靠消息,承辦盛會的施密斯家族拿出來的彩頭是三年前在敦城拍賣會上亮相過的國寶級文物——龍紋鼎。”

公孫嫦登時就怒了:“這群不要臉的外國佬拿我們的東西當彩頭?”

孟尋思索片刻感覺有被內涵到:“當時我們要花錢買回來他們都不願意,這會兒居然拿出來當彩頭?施密斯家族的人是篤定我們贏不回來?”

季元白說:“他們長期供養着許多國際上知名的通靈師,有恃無恐吧。”

但對華國來說,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只有蘇黎不明就裏:“能不能給個前情提要?”

……差點忘了,這還有個剛入部的。

于是,季元白耐心詳細地給蘇黎普及了這段話的背景以及大前提。

國際上很早就有通靈師協會,是西方國家牽頭的。

之所以是通靈師,其實也就是叫法不同,在國內被稱為玄師,香城那邊普遍定義的是風水師,離得近的霓虹國稱陰陽師,還有暹羅國的降頭師等等,大致都是給能夠溝通陰陽修煉術法能力超群的這類人的統稱。

華國在這方面因随着科技經濟的發展不夠重視而呈現出頹勢,近年來才開始作為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開啓對外輸出。

香城因風水師的社會認可度高,在祖國霸霸的默許下加入比較早。

內地代表修協如季元白所說,是才加入的。

這個聯合協會每三年舉辦一次盛會,邀請全世界各國官方或者非官方的通靈師進行交流和比賽,承辦方通常都會拿出珍藏來作為彩頭。

畢竟再富可敵國也要有命享才行。

而通靈師的手段詭谲難測,想取誰的狗命都不用掩飾,有可能當面弄死了人都拿不出證據逮捕。

如施密斯這樣全世界赫赫有名的家族,随便某位成員坐擁的財富都有可能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承辦這樣的盛會肯定別有所圖。

更別提拿龍紋鼎這樣的舉世公認的珍寶出來當彩頭了。

至于龍紋鼎,則是華國流失的文物。

文物局花了很多年,通過各種手段追回流失海外的國寶文物,龍紋鼎也在這項名單上。

三年前施密斯家族将它公開拍賣惹了衆怒,致使流拍,只是随後的交涉并不成功,施密斯家族不願歸還也不肯出價讓國人買回,最後只得不了了之。

“那這個家族還挺有勇氣的,明知我們也要參會,它就拿出來當彩頭?”

蘇黎摩挲着下巴:“龍紋鼎這個名字聽着很是親切啊。”

正好她是龍嘛。

季元白眼底劃過一抹笑意。

他正色道:“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了。香城那邊比較有經驗,修協跟他們溝通後出了章程,明年的盛會不是誰都能去的,內部得競争,挑好苗子去。你們能加入異象部算得上是翹楚,咱們異象部系統內還有名額,想去的話自己争口氣。”

由于通靈師盛會不僅限于各國官方認可的通靈師,每一次參與的通靈師都特別多,場面比奧運會都不差。

一番話說得孟尋和公孫嫦都熱血起來了。

傳達完精神,季元白單獨留下蘇黎,等另外兩人都離開才說:“之前長生殿的事還沒完全結束,白虹英充其量只是個工具人而已,那個長生殿君才是罪魁禍首。你是怎麽打算的?”

蘇黎理所當然地說:“是它先來惹我的,既然惹了,不把它揪出來弄死這事兒不算完。”

前世她可是在什麽不知道之前就被滅了口。

本來以為找到害自己淹死的兇手就能報仇了,哪裏想到後面還牽扯這麽多。

季元白早就猜到她會這麽說。

“異象部和修協內參加通靈師盛會的資格我暫且給你保留,非官方有個考核大會,年後在香城啓動。長生殿在那邊的勢力比較穩固,肯定也會參加的,你可以去探探底。”

蘇黎不确定道:“我以個人的名義去?年後我得期末考試啊?”

“我的建議是你可以直接轉學過去。”

見她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建議的可行性,季元白沒有催促,靜靜地看了她幾秒,說:“你回去好好考慮吧,不着急做決定。”

蘇黎自然知道,除了自己肯定還有別的同事要深入調查長生殿。

她不去,季元白便會考慮讓別人去。

這就相當于出差。

蘇黎自己是無所謂,謝家在香城有些背景,她血緣上的父母親都有親緣在香城,過去不至于什麽倚仗都沒有,轉學是可行的。

況且重點也不在這些上面。

論實力,已恢複至八成修為的她無所畏懼,作為鬼仙,她對上任何修道者都是降維打擊。

“季元白,我有個問題。”

被直呼姓名,季元白表情也毫無異樣,隐約帶着縱容,不動聲色地說:“問。”

“那天在白虹英的別墅,她說我是邪祟的化身,将來有可能會危害全世界。你也說過她有真本事的風水師,她說的話你就一點不懷疑嗎?”

蘇黎還是頭一次這麽慎重地跟季元白讨論這個問題。

她回想了一下:“我記得你最開始邀請我加入修協的時候我才回謝家不到半個月,在那之前你肯定調查過我了吧。以我媽離婚為節點,前後的我可是判若兩人。”

季元白自己就是虞市異象部的扛把子,怎麽可能看不出問題。

最重要的是,蘇黎對輪回之眼在他身上看到的畫面始終印象深刻。

尤其是在她如今已經能夠讀取輪回記憶的情況下,在他身上看到的仍舊只有那一簇孤絕的雪峰。

碧落暗示過,她的夢是記憶覺醒的征兆,是和她的曾經息息相關的片段。

而在她的夢境裏,雪山這個意象不止一次出現。

蘇黎在懷疑,會不會季元白也有特殊的身份,而且跟自己一樣被封印了記憶。

“我知道你不是邪祟,但你自己不知道。”

季元白的視線和蘇黎交錯,許久才回答:“至于別的得等你自己想起來。”他視線落在蘇黎脖子挂着的碧落上,“它應該告訴過你,會被雷劈的。”

蘇黎:“……”他果然知道。

她忍不住想,難道是因為年紀比較大的緣故,他記憶已經覺醒了?

這還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知道追問沒有意義,蘇黎見好就收,轉而認真思考他的建議。

最終她決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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