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抱走

“是像貓，要不是看尾巴太短，就和貓一樣了。”葛大嬸一邊摸着小貓，一邊溫柔地感嘆。“就是有點瘦，看起來比那兩個要小一些。”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兩個都吃很多，就它，連人家的一半都不到，還總往外吐，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說到這個，李沁還是有些擔憂。

葛大嬸慢慢把抓撓小貓的手指移到了它的肚腹上，繼續輕輕刮蹭着，幾下的功夫，小家夥就把柔軟的肚腹翻了過來，享受着葛大嬸的按摩。

看着小貓舒服的樣子，李沁接道：“而且嬸子你看，它們現在已經完全不怕你了呢！”

“可不是。本來這兩天我一直提心吊膽的，就怕自己罪業深重，害了這三個小家夥。現在看到也能給它們養的挺好，也放心多了。”說着，葛大嬸慢慢把目光移到了李沁的臉上，“小琴，你和小斐也不容易，反正它們也不怕我了，要麽，我把它們抱回去？”

葛大嬸要抱回去其實無可厚非。母猞猁是她家的獵犬擒的，小猞猁是她的男人撿回來的，而且之所以人家受了這無妄之災，還是因為幫自己割苫房草才造成的，現在人家這麽體諒她，她應該答應才是。而且之前她抱回來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兩家人一直都沒說過，這小猞猁的歸屬。現在葛大嬸要了，她才發現有些不舍。

李沁慢慢摩挲着小家夥的腦袋，看着它們滿足地眯起眼睛，心裏愈發柔軟。“嬸子，其實我能給它們照顧好的。”

這些小家夥，讓她想到了當初忽然被告知家被抄了的那一刻。

那時候，她和母親被關押起來，沒多久，就得到了祖父、父親以及所有叔伯兄長處斬的消息。然後便有人把哭號中的母親帶走，從此，她就再沒見過母親。起先，還有幾個年紀小的兄弟姐妹相互依偎，可是慢慢的，都被送到了各處做官奴，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她一個人孤零零北上，覺得自己就像是寒風中的枯草，被肆虐的狂風狠命地吹着，卻折不了、斷不了，茍延殘喘。

那時候的她，眼看着兄弟姐妹一個個被別人從身邊帶走，那種驚懼，就是一場噩夢，讓她在此後的全部人生，都為此提心吊膽，甚至為了追求相對安穩的生活，不惜抛卻一切。哪怕就是如今重生，她也會時常想起，不過心境卻與前世完全不同了。

所以，這些小家夥，就像是當初的她和她的那些兄弟姐妹：小小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卻希望身邊能有人給它們力所能及的溫暖。

她始終堅信，如果當初抄家之後，她能遇到一些好人，那麽，她便不會落得那樣慘的境地。可惜，她上輩子唯一遇見的真正的好人于斐，還被她糟蹋了心意。

“嬸子，”李沁又道，“讓我養着它們行嗎？”

李沁許多話沒有說出口，而她又低着頭，可是眼瞧着她長長地睫毛上挂點點晶瑩，葛大嬸雖不明白情由，到底還是嘆了口氣。還是小孩子吧，葛大嬸覺得，要不然也不會這麽戀惜小動物。而她，明明很不願意，明明已經哭了，還倔強的不想讓自己發現，足見是個貼心的孩子吧。

葛大嬸複又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你年紀小，家裏東西也不周全，加上小貓現在這病怏怏的樣子，要麽，你看這樣，我只把小貓帶回去養着成不？如果小貓真是病了，也好過過了病氣給這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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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帶走三個，到只帶走一個，葛大嬸的理由還那麽充分——李沁無奈，終于點了點頭。

之後，于斐和葛長青轉完了壟，又把屋頂的苫房草鋪好了，再吃了晚飯，李沁都心不在焉的。

葛大嬸抱着睡得咕嚕咕嚕的小貓，道：“放心吧小琴，嬸子肯定好好養着。養的壯壯的，再讓三個小家夥一起玩。”

“養病，好了能回來！”于斐也聽明白葛大嬸要抱走小貓的事兒了，曬出一排整潔的牙齒，笑的很開心。

只有這麽兩天，當然不會有多深厚的感情。可是李沁總覺得于這三個小家夥，她是應該有責任的。與其說她在救它們，不如說是想救當初的自己。

可是，到底還是動物，當初每個兄弟姐妹分開的時候，就算看守的人如何打罵，她們也會哭鬧、不舍一番。而這幾個沒心沒肺的小家夥，各自睡得香甜，一點都不知道離別的痛苦。

李沁反複叮囑了許久要怎麽照看小貓，說到最後，自己都有些忏愧了。葛大嬸多大了，她會不懂這個？不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把自己對小貓的了解全部告訴她。

眼瞧着一旁的葛大叔胡子都要翹起來了，李沁這才不好意思地放開了葛大嬸，然後依依不舍地看着小貓離他們而去。

難過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本應該是于斐過去拿飯的，李沁卻主動承擔過來，伸手表示想要幫忙分擔。

等看到葛大嬸正細心地用小羹匙一點一點往小貓嘴裏喂濃濃的肉湯、而葛大叔正在一旁溫柔地看着時，李沁終于放下了心。

或許，小貓和她是不一樣的。葛大叔和葛大嬸是好人，小貓會被溫柔以待。

葛大嬸給李沁拿好了飯，又從桌上拿出之前準備好的菜籽遞給李沁，細細地囑咐起來，“這是春天時候剩下的菜籽，現在也能種的。咱們這裏種菜是種兩茬，頭一茬是雜菜，有些是可以一直長到入秋的，有些長到六月的時候就都吃差不多了。到了咱們就把空出的那些地種些秋白菜和大蘿蔔，将來留着過冬的。咱們雖然不在山裏過冬，可是也要把冬菜準備出來，否則進城處處要花銀錢，咱們也是受不了的。而且小琴你也應該明白，你們若是能拿些大白菜回去，也好過被你舅母天天嘟囔不是？”

李沁點了點頭。

“秋白菜和大蘿蔔的種子我這裏還不夠，不過你想着下次小斐再進城，讓他買些回來。然後這一包是蔥籽。現在撒上，到時候留出過冬的也還是吃不完的。吃不完的放地裏，蓋上茅草，明年還會接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