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驚醒

“你才尿炕了呢,你才是尿炕精!”剛從外面瘋跑回來的胡仲趕巧就聽到了胡錦兒的這句話,他都七歲了,最聽不得別人說他這麽大了還尿炕,這會兒一聽,立刻炸了毛。

胡仲就是家裏的小霸王,全家人都寵着他,胡錦兒更是不敢說他什麽不好的,可是剛剛已經被逮個正着了,這會兒想要否認也不可能,只能裝聾作啞,趕快一骨碌進了被窩。

胡仲哪裏是她裝死就能糊弄的?脫鞋上炕就隔着被子踹了胡錦兒兩腳,“你才尿炕呢,十好幾了還尿炕,不要臉!”

“诶!”胡章氏拽了胡仲一把,“行了行了我老寶,別生氣了,別和你二姐一樣的,她不對,娘打她!”說着,作勢打了胡錦兒一巴掌,“你看娘打完了,你別生氣了,明天就讓你二姐把被子洗出來!”又低聲道,“娘剛給你鋪了新被褥,你去把腳洗一洗。”

胡仲這才順了氣,不過還是不太情願地下了地去洗腳。

李沁不由很是厭煩。這樣的家庭環境,也實在難讓人心生歡喜。同樣是自己的孩子,胡章氏怎麽就能做到那樣的偏心?不過換個想法,她對自己的孩子尚不能一視同仁,又何況是于斐呢?

李沁鑽進了胡錦兒之前的被窩,慢慢躺好之後,又趴了過來,擡頭看着睡在對面的于斐。

于斐睡在蒙了頭的胡錦兒身邊。還不如胡錦兒有個尿臊味兒的褥子,他身下什麽東西也沒鋪,上面則蓋了一個小小的方墊子。這方墊子還是胡仲小時候的包被,好些年過去了,平時都是扔在炕上讓大家蓋腳的,這會兒他一個八尺男兒也只将将夠蓋住腰腹而已。至于味道,李沁是想都不敢想的。

這就是胡家。呵,她前世一直巴結的胡家啊。李沁輕輕笑了出來。

冬雪初融,院子裏的桃花也開始打了花苞。看着剛剛吐出的一點點梅紅,李沁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愉悅,反倒說不出的煩悶,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

別人懷有身孕,身子都控制不住的燥熱,可是,她卻因為早幾年着了寒,孕期總是發冷,就算這會兒已經開春,她也不敢輕易脫去厚重的冬裝。

她輕撫着冬裝也掩蓋不住的孕肚,看着那點點花苞發愣。

夫君已經離開快兩個月了。即便知道她初懷有孕,這次布防聖上還是欽點了他。她以為他們婚後會很幸福的,可是夫君對她太過禮遇,客氣的一如在青山鎮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算知道他們有了孩子,也沒有一點初為人父的喜悅之感。

她問:“孩子出生的時候,你會提前回來嗎?”雖然知道聖命難為,可還是忍不住奢望。

“好好養胎。”他連回答都沒有,卻挂着溫和的笑意。

她有些不舍,抓着他的手,“我們的孩子,要叫什麽名字?或者,幫我們孩子取個乳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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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手覆上她的,輕輕拍了拍,“名字的事情,自有父親做主。你有孕辛苦,乳名便由你來取吧。”

她還要說什麽,他卻開口道,“我去書房睡了,你也早點歇着,明兒不必出門送我了。”

說着容易,他婚後第一次出征,她怎麽能不送他?

可是,當她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已經出了大門,她趕忙跑過去,他已經走遠了。大門口站着依依惜別的公婆和小姑等人,看着她的眼神說不出的失望。

他說,不想她太辛苦,所以就不打擾她,悄悄離開便好。卻不曾想,他這樣,又會讓她給公婆和小姑怎樣的印象。

他們怎麽說她的,她已經聽不進去了,只是他這樣為她着想,她似乎沒有理由埋怨什麽。當然,在這個家裏,她也沒有資格埋怨。她撿了大便宜,才能和少年英才的他走到一起,別人都只當,她做夢都會偷笑出來了吧?

誠然,前十年她一直想的都是如何過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甚至自己也覺得能嫁進杜家,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可是真到了這裏,她才發現,這樣的日子,竟也空虛得很。

李媽媽曾說,高門權貴成婚,向來不注重感情。所謂的感情,都是要婚後慢慢培養。她那時候不信,覺得他歷盡險阻幫她脫困,又不顧父母反對,堅決信守承諾娶她進門,這就是愛她、護着她了。到底,是她太天真了。

“少夫人,于護院來給您送東西了。”丫鬟的聲音打斷了李沁的思緒。

小丫頭捧着的一個精致的小木籠子裏,趴着一個粉嫩嫩、肉乎乎的小刺猬。剛睜眼的樣子,連刺兒都是軟的。

李沁一時很是感慨,如今的她,就像是這小刺猬一樣吧?說是刺猬,其實渾身的刺兒都是軟的,連自保能力都沒有。

“罷了。”李沁嘆了口氣,“你去告訴于護院,以後別再往我這邊送東西了。男女有別,亦隔着主仆的身份,讓他不要逾矩才好。”

“是。”

看着小丫頭遠去的背影,李沁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終于不再是被“捆綁”在一起的“小夫妻”了,可這個人對她,依舊比自己的夫君還好。只是,時移世易,他這樣又有何益呢?

眨眼間,她已換上了夏裝,肚子亦是明顯得老遠就能看出來。她的腳有些浮腫,走起路來也有些費勁。

“慣常人家七八個月才會像你這般,說,你到底是幾個月的身孕?”婆母嚴厲的聲音剎那間闖進她的腦海。

“清者自清!更何況,在與夫君訂婚之前,您已經找了女醫給我驗過,而新婚之夜,我亦有落紅存下,怎得如今要這般誣陷于我?”她從來好脾氣,可是如今看着滿屋子的惡毒眼神,尤其是還懷疑到她人格的時候,她是說什麽也不會讓步的。

“哼!便是女醫驗過之後,你才做得這欺上瞞下之事!可憐我兒大婚之夜喝得酩酊大醉,中了你這女人的詭計!你卻不知給我兒下了什麽迷魂藥,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弄到這府中做護院!監守自盜,果然下、賤!”

看着在外人面前一向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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