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故人

跑到後院的禪堂之後，李沁躲在了一叢灌木的後面偷偷觀察，終于鎖定了她要找的人的位置。

又等了一會兒，方見到一個體形圓胖的婦人從一個屋子裏出來。

“曲姨媽。”李沁小聲的喚着。

曲姨媽四周一掃，便見到灌木後已經現身了的李沁。

“是沁姑娘！”曲姨媽有些不敢相信，急忙走近了兩步，“真是沁姑娘！你還活着！”

“是我。姨媽，好久沒見了！”李沁亦是十分激動。

曲姨媽攥着李沁的溫暖的小手，放覺得這一切是真實的。随即，她警惕地左右看看，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到得清靜地方，李沁把這一個多月的經歷和曲姨媽粗略說了，曲姨媽又看了看她已經粗糙的手，和周身好幾塊補丁的衣裳，強忍着淚意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日大小姐聞信過去的時候，她們說你已經死了，被扔去亂葬崗了。還好！原來是那管事的貪財，這才讓你免了一死啊！不過真沒想到，他竟然還有本事從二小姐那裏讨到你的身契。”

“我也是沒想到的。不過還好有這個，如今才能真的逃離開将軍府。”李沁流下眼淚，“我也知道，我離開将軍府，姨媽必定十分擔心，還有大小姐。所以，我今兒是無論如何也要回來見見你們的。”

曲姨媽不住點頭，“大小姐要是看到你，也必定會很高興的。”說着，終于還是流下了眼淚，“只是苦了你，在那山裏受罪。”

李沁擦擦眼淚，笑了出來，“也沒什麽受罪的，他待我很好。”

“可終究是個智力不足的，以後的日子，你可怎麽過喲！”曲姨媽憂心道。

“實不相瞞，曲姨媽，我今兒來找你，也有想要你幫忙的意思。”不是外人，李沁便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我？我怎麽幫你？”

“是這樣的，我知道動作太大，勢必會引起二小姐或者夫人的注意。所以，我也不想曲姨媽為難。這樣，我知道大小姐手底有幾個鋪子，和軍中抑或京城都是有點買賣的。所以我想麻煩姨媽和大小姐說一聲，到時候收了我們的東西。我保證也不會讓大小姐為難，不會什麽東西都來麻煩大小姐，而且我會保證質量，我也不會出面。怎麽樣？”

見李沁急切的樣子，也知道她确實是有困難了，曲姨媽是她乳母的親姐姐，這時候又怎麽能不去管她？

“我知道大小姐是肯定會幫你的，但是我也不能輕易做這個主。但是你既然來了，還是要見見大小姐的。這樣，我一會兒安排你們見一面，然後再幫你當着面說，怎麽樣？”

“那是最好不過了！謝謝曲姨媽。”李沁福了一禮。

曲姨媽不僅側目，但更多的是欣慰。

當年李家輝煌的時候，她的姐姐成了李家小姐的乳母。仗着這層關系，她也被引薦到了秦家做秦家大小姐身邊的媽媽。後來李家蒙難，在得知要抄家入獄的前夕，李家主母放走了大量不是家生子的奴仆，其中就包括了她的姐姐。後來，李家落難，一時間死的死、充奴的充奴。其中，李家的故友杜家輾轉将李家幼子收到自家羽翼下照拂，而遠在北方的小姐，就拖了秦家照顧。

秦家有兩女，大小姐就是她的主子。二小姐幼時在京，也是經常和李家小姐做玩伴的。後來，秦家果然找到了李家小姐，二小姐就讨要了李家小姐，讓在自己房中伺候。

那時，李家人的身份還很敏感，連帶着她和幾個曾經與李家有關聯的奴仆都很受排擠。那時候多少還有大小姐顧着她，可是要照顧李家小姐，她就力所不及了。而那時她以為，李家小姐有二小姐的眷顧，不說過的多好，但好歹也不會受欺負的。哪知後來知道的時候，李家小姐已然受了不少的委屈，她和大小姐想要插手，也是不能了。

不過，讓她側目和欣慰的是，李沁這次的改變。過去，李沁總有一股子倔勁兒，她可以和任何人低聲下氣，可是在她和大小姐面前，她總會拿出自己的高傲勁兒，仿佛怕被她們瞧不起似的。她想過好生活，卻從來不肯求她們。這次竟然來找了，言語之中，進退有度，本來就肯定會幫她的，越是這樣，還越會讓人心裏舒服。大抵，死過一次，也明曉事理多了。

曲姨媽帶着李沁撿人少的地方走着，到了大小姐的屋子外，就見一個丫鬟正在東張西望。

曲姨媽一現身，那丫鬟就忙迎了上來。

“媽媽哪裏去了？大小姐方才還找你呢！”

“肚子有些不舒服，這就去大小姐身邊。”曲姨媽笑着道，“對了，我瞧着那禪房裏的茶有些粗，你去馬車裏看看，把大小姐的新茶取過來一些。然後再去夥房煮些熱水，把茶沏好了送過來。還有，別忘了，大小姐只喝第二泡的茶，別弄錯了！”

小丫鬟應了，這才離去。

曲姨媽進了禪房，沒一會兒，就招呼躲在灌木後的李沁進去。

“沁兒！”

李沁剛一進屋，一個穿着煙紫色羅裙的姑娘便迎了上來，她皓齒蛾眉、秋水剪瞳，端莊美麗。只是眼裏，充滿了對她的關心。

“大小姐！”李沁福了一福。

“什麽大小姐！”姑娘輕拍了一下剛剛握緊的李沁的手，“如今你已經不是我秦家的丫鬟了，還叫這做什麽。還像以前一樣，叫我荛姐姐就可以了。”

“荛姐姐！”李沁也不做姿态，直接喚了。

“诶！”秦荛差點被這一聲‘荛姐姐’叫出眼淚來，這丫頭向來倔脾氣，越是在乎她的人，她就越不肯低頭，這還是自到了秦蕙身邊之後，她第一次這麽喚自己呢！“活着就好，我知道小蕙給了你不少委屈受，還好、還好你還活着！”

雖然有很多話想說，可到底禪房也不是講話的地方，而為了今後李沁的安寧、也為了少為秦荛惹麻煩，大家便只能長話短說了。可即便這樣，李沁從秦荛的禪房裏出來，也是兩刻鐘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