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烈火通天,燒得連天邊都紅透了。
方星琢看見“自己”一點兒也不在乎舔舐在周身的火舌,只拼了命地朝着火勢中的房舍裏疾奔。
可惜還是太遲了,一具具燒得焦黑的屍體在火海中浮現。
哀恸的感覺如此清晰,仿若親歷。
他看見自己瘋了一樣撈那一具具已經焦黑的屍體。
他在烈火中悲聲狂嘯,血淚縱橫。
這些黑的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的焦屍都是他的父母兄弟骨肉至親。
場景轉換,似乎只是過去了沒多久,在一處白骨滋養出的花開遍地的山谷中,他看見“自己”一身素白殺入仇人老巢。
從谷口的崗哨一直殺到山谷後的寒潭,一身素衣染得血紅一片,年輕的臉上平淡無波,仿佛不是在殺戮而是在切瓜剁菜。
複仇的感覺理應快意,方星琢在旁看着卻沒有被如此血腥的場面吓破膽,而是跟面前的“自己”一樣,只覺得悲涼和無以言說的難過。
那仇人跪在他面前痛哭求饒,訴說往日的情誼。
原來他是族中收養的半妖,從小也不曾虧待,最後卻勾結其他部族一舉滅了部族。
這個家夥不是忘了部族還有個總愛雲游在外的小少爺。
只是那小少爺一向貪玩不顧族中家業,哪裏有人将他放在心上。
卻沒料到他在一夕之間殺盡仇敵。
方星琢看着“自己”在那出賣者身上切下一千八百四十一刀,又将他的殘魂一點一點喂給了專門噬魂的地精,據說這樣的魂魄永世都沒辦法進入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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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又親眼看着“自己”在焚毀的部族灰燼上拉起了旗幟,揮劍直指那些參與滅族的周遭其他部落部族,不論是人是魔還是妖。
曾經他以為,災劫過後迎來的會是各個殘存部落種群之間的融合和團結。
他們曾共同經歷過滅天的災難,一起見證過神族為了保衛這一方天地而做出的犧牲。
可事實是……大地一片混亂,各方在為了資源在争鬥,在厮殺,在各種陰謀算計。
他以為父親母親和哥哥姐姐們所構建的那一方樂土,作為這大地上唯一淨土會得到擁護,會一直一直存在于天地。
他也曾天真地以為,他最為氏族裏最小的孩子,永遠也輪不到他來承擔那些責任和宿命。
他可以永遠置身事外,永遠随心所欲,永遠不用去處理各式各樣的問題和紛争。
現在,什麽沒有了。
淨土沒有了,依靠沒有了,閑雲野鶴的雲游日子,不再是他一個背負着部族血淚和命運的家夥配擁有的。
現在,他要在部族的廢墟上站起來,重建淨土。
他要結束這群魔亂舞的時代,他要那些宵小都俯首稱臣,從此依從規矩,他要這整個大陸,都變成部族的淨土。
…
方星琢慢慢睜開了眼睛,思緒從夢境中緩緩抽離。
他剛剛這是做了個什麽夢?
洪荒争霸嗎?
主角還是自己?
別說,還挺悲壯挺逼真的,好像自己真的經歷過那樣混亂而又躁動的時代一樣。
好像他也真的經歷過那樣的成長,從我自逍遙,到背負起沉重的命運。
他朝周圍看了看,發現是在傅天家的大床上。
這……不太對啊!
明明之前他跟吳趣和卓顏他們一起出去游玩吃飯了,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他用力地捶了下腦袋,最近很奇怪,他怎麽總是有這種好像喝酒喝斷片似的經歷?
雖然他長到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喝過酒,也沒親自經歷過斷片的感覺,但這幾次他總是有種莫名就不知道自己怎麽睡過去的經歷,大概就是斷片吧!
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敲自己腦袋的手。
方星琢擡頭一看見是傅天,便問道:“我這是又怎麽了?暈倒了嗎?”
他是不是得了什麽絕症?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你只是學習太累了。”傅天揉了一下他的腦袋對他說道。
這倒是真的,自從認識傅天之後他就在學習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但是……
“我怎麽會在這裏?”
傅天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有些深邃,問:“不記得了?”
方星琢努力想了想,還能記得他跟吳趣和卓顏吃火鍋然後看到了張睿身後跟着的鬼。
他猶豫了半天,試探着問傅天:“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傅天道:“信。”
方星琢瞪大了眼睛:“你見過?”
傅天十分淡定的嗯了一聲。
方星琢噌一下坐了起來,又問:“在哪裏見過的?”
傅天看起來有些無奈,道:“就大街上。”
方星琢愣愣地看了他好半天,才有些艱難地說道:“我也看見了。”
傅天安慰似地說道:“不用怕,它們傷不了人。”
方星琢仔細想了想,好像真的是這樣。
他所看見的,就有張睿身後跟過的兩只鬼,要是它們很兇惡,學校裏的老師同學,火鍋店裏的員工和顧客不早就遭殃了。
鬼的問題好像也不是太嚴重的問題,反而傅天也能看見鬼讓方星琢感覺更親近了不少。
他又就看見鬼的問題跟傅天探讨了一會兒,這才又轉到之前的問題上來。
“那我怎麽會來你家?”
吃火鍋的地方到這孔雀山莊離得可不近。
傅天面不改色地說道:“我和方展羽去接你們,你在車上睡着了,他們似乎還要去別的地方玩,你哥拜托我照顧你,我就把你帶到這兒了。”
方星琢:“……”
是這麽一回事嗎?他怎麽完全記不起來,只記得兀袪把那只鬼裝進了一只乾坤袋裏。
不過能在學神旁邊他總是覺得開心的,早知道把書包放在車上就好了。
想到這裏他終于想起了關鍵的問題。
為什麽不在傅天身邊他也能擁有學神buff?
會不會是因為……肌膚觸碰?
他得實驗一下才行。
他擡起頭,看向傅天。
假裝十分随意地擡手在他臉頰邊蹭了一下。
“有一點髒東西。”他心虛地說道。
“是嗎?”傅天看着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只是說:“我看不見,你幫我。”
方星琢哦了一聲,擡起手用手指仔仔細細在傅天的臉頰上擦着并不存在的灰塵。
指尖傳來淡淡的溫暖和柔軟,麻麻癢癢的,直透心間。
方星琢覺得心跳似乎加快了一個頻率,忙縮回手,垂眸道:“好了。”
接下去,他要回家試試還有沒有學神buff。
他下床道:“我作業還沒做完,得先回家了,明天學校見!”
他邊說邊飛快地穿鞋起身下樓。
速度快得好像屁股後面有狼咬他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知道他醒來後要回家,司機老馬就等在了大門外。
傅天一路送方星琢出了大門,方星琢才想起來了:“怎麽沒見小黑?”
傅天道:“他到後山玩兒去了。”
方星琢道:“是和你的寵物狼一起嗎?”
傅天點頭。
方星琢想起上次見它的場景,憂心的,道:“上次我好像得罪你的寵物了,不知道它是不是還生我的氣?”
傅天道:“不氣,它沒那麽小氣。”
方星琢這才放心了。
他上了車跟傅天揮手道別。
等到車子開出去一段路他在腦子裏回想學過的知識。
它們都還在。
方星琢一陣狂喜,是真的!
和傅天肌膚相觸,就能得到不靠近學神也可以生效的學神buff!
他笨蛋的一生有救了!
…
周三就是月考的日子。
到了這天方星琢一邊跟傅天一起往考場方向走,一邊暗搓搓伸出他小手手。
雖然只是月考但他們的考場座次也是各班打亂的,方星琢跟傅天并不在一個教室。
所以今天摸到學神對他來說至關重要,實在找不到借口的話看來就只有硬摸了。
反正他倆都是男生,摸一下也沒什麽。
他低頭瞎琢磨,沒看見前面的傅天一下子頓住了腳步轉身頭看他,方星琢停步不及直接撞進了傅天的懷裏。
好機會!
方星琢趁機要去拉傅天的手,就假裝是自己要向後摔倒所以下意識要抓住什麽東西一樣。
誰知傅天的手卻沒讓他拉倒反而比他更快地反應,一下子摟住了他的腰按向了自己。
兩人身體瞬間貼得很近,近到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曲線。
方星琢:“……”
這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樣。
不過他應該還有機會。
他反手要去摸傅天摟在自己腰間的手,想要跟他說自己已經站穩不需要扶了。
但還不等他摸到,傅天又先他一步撤回了手,還關心地問了句:“沒事吧?”
方星琢:“……”
“沒事。”他說道。
考試要緊,豁出去了。
他想要直接上前抓住傅天的手,大不了就實話實說,要蹭他的學神之氣。
還不等他動作,就見傅天先他一步把手遞到了他面前。
方星琢:“……”
傅天道:“要抓着嗎?你這兩天好像特別喜歡碰我。”
方星琢:“……”
他想說他不是他沒有!
但他又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明明就有。
最社死的還是昨天,快下晚自習的時候他想蹭蹭學神得點兒學神buff,好在睡覺前多學一會兒。
但又不能太明顯,因為這幾天他找過好多借口觸碰傅天的肌膚,什麽“臉上有灰”,“手上有灰”,“脖子上有灰”。
可不能一直有灰吧!
所以他就想制造一個不經意地碰觸。
快下課了,傅天早就不學了,而是趴在課桌上閉目養神。
一只手就放在兩人課桌中心的位置,修長的手指微屈着,只要稍稍靠近就能碰到。
但耐不住方星琢心虛,他慢慢挪動着自己的手指,一點一點往離自己最近的傅天的小指方向湊過去。
10厘米、8厘米、5厘米、3厘米、1厘米……
“星星……”王舒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本來就很緊張很心虛的方星琢一個手抖,原本只是想碰一下傅天的小指,現在一哆嗦變成勾住了他的小手指
原本想跟他說句無關緊要的話的王舒:“……”
看看那勾在一起的手指以及方星琢暧昧不清的動作和表情……
他都懂了。
給了方星琢一個“終于被我抓到了”、“我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王舒笑着轉過了頭。
但還是打擾到正在閉目養神的傅天。
眼看着他要起來,方星琢麻溜地收回自己那根不老實的手指。
一臉心虛地一直回到了宿舍也沒再跟傅天說話。
現在被傅天說破……看來他之前已經看透了自己拙劣的把戲。
“我……”方星琢試圖解釋。
傅天又說道:“難道是我弄錯了?原來你不想握我的手。”
他邊說邊要把手收回去,方星琢連忙抓住,急忙說道:“想的,我想的。”
傅天不說話,安靜地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方星琢:“……”
學神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他幹巴巴解釋道:“我、我就是想沾沾你的歐氣,你是學神嘛!”
“我懂。”傅天回應他的說法。
方星琢:“……”
為什麽感覺他的“懂”,跟自己的說法不是一個意思?
但傅天已經十分自然地把他的手反牽在手裏,拉着他往前走去。
方星琢被他牽着,腦子裏冒出一個清楚的念頭來。
他們這樣,像極了一對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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