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聽見曦岩詢問香料來源, 姑姑心裏思量了一下,她并沒有用什麽熏香,她那樣修養的人, 是學過點香的, 但是她并不喜歡太濃烈的香料, 更喜歡天然的清香,曦岩問的香味, 莫非是她身上傳出來的,她平時穿的衣服倒确實會熏香,用的胭脂面脂也有香味, 這種身上的香味,就不方便對人說了。
曦岩詢問失敗, 明白了, 這是好感度不夠啊,他一個男子,問一個女孩子用的什麽香,人家确實是不會說了,除非是同性好友之間才會分享。
曦岩把目标放在了令狐沖身上, 好像比起他來, 姑姑更喜歡令狐沖, 三句話裏兩句都是關心令狐沖的,令狐沖這個平時很直男的人, 對着姑姑居然話還挺多,什麽都願意跟姑姑說。
跟她說他是怎麽得到笑傲江湖曲譜,怎麽看到曲洋和劉正風兩個一個正道一個魔道, 卻抛下世俗議論, 許為平生知己, 原來世界上并不止是只有正道和邪道,原來人想要什麽人成為朋友,并不只是看身份出身。
甚至還說了他和岳靈珊的事情,他怎麽和小師妹從小一起長大,小師妹對他有多好,兩人一起練劍,一起看瀑布捉螢火蟲,一起相伴度日,他以為他一生都能陪伴在小師妹身邊。
姑姑都聽得很認真,不會笑他傻,也不會像曦岩那樣聽着聽着就睡得跟豬一樣,令狐沖好像找到了一個願意聽他傾訴的朋友。
“我把她當長輩,她那麽親切溫和,像我師娘一樣。”令狐沖解釋道。
令狐沖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非常敏感,有時候還會偷偷地哭,他自稱是沙子落眼裏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會哭。
這個世界,像他那麽感情真摯,對每個人都是真心,又心軟善良的人,活得必須要比別人活得艱難一點。
但是他這樣的真誠真摯,恰好讓某些人非常喜歡,令狐沖長得也不是特別帥,比不上林平之那樣俊秀。
但是劍眉星目,梳洗收拾一下還是能看。可惜他平時有點邋遢,有點随便,還喜歡喝酒,經常喝得人事不省,滿身酒氣,随便躺在哪裏就睡,他也不是很在乎。反正他幹淨一天也過,髒兮兮的一天也能過。
他經常和曦岩混在一起,一般女人看到幹幹淨淨,還英俊得過分的曦岩,都更喜歡曦岩一點。
但是姑姑不是,從她說話的态度,經常詢問令狐沖的想法,喜歡喝什麽茶,喜歡讀什麽書,喜歡東坡還是夢窗。
很顯然,姑姑更喜歡令狐沖一點。哪怕他、令狐沖經常控制不住喝很多酒。
哪怕他沉淪落魄,不修邊幅,哪怕他除了一身劍法外一事無成。
但是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一雙眼睛永遠幹幹淨淨的,像一波流動的清泉,好像一笑之間,就能把所有的煩惱全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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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岩看出姑姑是個年輕的女孩子。雖然她戴着帷帽,行動之間端莊沉靜,說話聲音威嚴大方,沒有岳靈珊那種嬌俏可愛。
但是她露出來的一頭及腰長發卻烏黑如墨,充滿了年輕女子才有的光澤。
這樣好的女孩子,令狐沖一定要把握住啊。曦岩忍不住在令狐沖身邊旁敲側擊,希望令狐沖能開竅。但是他可能敲得太大聲,引起了令狐沖的反彈。
“你他媽的睡覺時候都在我耳朵邊念,我他媽能聽不見嗎?”
令狐沖惱羞成怒,他正睡得好好的,曦岩這個小腦癱過來了,趴在他的耳朵旁邊叽叽喳喳地開始念經。
“姑姑真好啊,姑姑對某些人真好,某些人應該怎麽報答呢?知恩不報是不是太過分了,是不是白眼狼啊,我要是某些人早就以身相許了。怎麽沒有反應呢?真的睡着了?”
把令狐沖煩得,差點就殺人了,搞得第二天他跟姑姑學彈琴的時候都老是走神,姑姑很疑惑地問他怎麽了,看他心神不寧,姑姑又給他彈了一遍《清心普惠咒》,這是一支佛教琴曲,是一位高僧所作,曲調中正平和,有鎮定心神,安撫紛擾的作用。
琴聲好像冰雪沁入令狐沖的心中,讓他雜亂的心思安定了下來,只用琴聲能讓人鎮定下來,真是非常神奇,姑姑的琴技真是神乎其技了。
聽了一曲《清心普惠咒》,令狐沖終于把曦岩那些胡說八道的話淡忘了,姑姑對他就像長輩關心晚輩一樣慈祥和藹,就算她年齡并不大,他也應該像對待長輩一樣恭敬的對待她,而且姑姑一手琴藝幾乎超神,他應該跟着姑姑好好學習音律,不讓人家的一番苦心白費了。
“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把琴藝練得跟姑姑一樣好。”
“我有一位長輩常年身體不适,我也經常為他彈奏琴聲,減輕他的煩惱,大概是彈奏得多了,比較熟練吧。我看你今日心神不定,是不是有什麽煩惱,如果你願意可以講給我聽。”
姑姑似乎是很喜歡令狐沖對她說話,他總是很信任她,什麽都跟她說,對她一點防備都沒有,像一個傻子一樣。
可是她有時候也覺得,這樣的傻子真可愛,跟她以前見的那些心機深沉的人完全不同,在他面前,她也不用千思百轉,智計缜密,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跟朋友一起談論自己的事情。
但是這個朋友卻是個男子,她還是第一次跟一個男子這樣親近,那種感覺跟她跟閨中密友相處又迥然不同,每當令狐沖擡起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的時候,似乎都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彌漫在她心中。
令狐沖想起曦岩的話,曦岩不僅整天像惡魔一樣胡言亂語,有時候還會拜托他做點事情,比如幫他問問姑姑用的香料是哪裏來的。
“你問這個做什麽?”令狐沖十分不理解。
曦岩只能說實話:“我老婆身上的香味,跟姑姑身上用的香一模一樣,我覺得這之間肯定有聯系,說不定能幫我找到老婆呢?我老婆抛棄我走了,我想找他。”
曦岩捂着臉裝哭:“大師兄你一定要幫我啊。我好想我老婆,我不能沒有老婆。”
說是哭,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裝了一會還張開手指從手指縫裏悄悄看令狐沖的反應。
令狐沖抱着手看他表演,“姑姑不想說,肯定有她的理由。”
“但是如果大師兄你問,姑姑肯定會說的。”曦岩非常篤定的樣子,看起來非常讨打。
令狐沖真不想跟這個機靈鬼多說話,他就知道他會心軟,令狐沖最重感情,曦岩又特別不要碧蓮,令狐沖還真不是他對手。
此時此刻,面對姑姑,令狐沖又想起曦岩拜托的事情了,姑姑溫柔地問他有什麽煩惱。
令狐沖搖搖頭:“我并沒有什麽煩惱,有些東西得不到的也許是我的命,又何必去糾纏?只是有時候心裏難受,聽了姑姑的琴聲就好受多了,要是每天都能聽姑姑彈琴就好了。”
令狐沖沒太長腦子,不知道怎麽就說出了這樣的話,連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要是能每天在姑姑身邊服侍姑姑就好了。”
突然聽到這樣話,一直鎮定的姑姑手抖了一下,杯子裏的水撒了出來,倒在了身前琴弦上,令狐沖連忙用自己的袖子幫忙擦。
靠近了姑姑,她身上果然有一種香味,靠得越近越清晰,令狐沖從來沒聞到過這種香味,仿佛毒藥一樣讓人心亂神迷,令狐沖連忙閉上呼吸,好奇地問。
“這是什麽香,真好聞。”
姑姑果然回答她了:“這是我一位長輩送我的面脂,我常年使用,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所以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香味。”
“你那位長輩聽你提起過兩次,是你為他彈琴的那位嗎?他對你似乎很好。”
令狐沖小心地詢問,他真的為了曦岩付出了太多,其實他也想知道關于姑姑的事情。
姑姑不願意多說:“他對我确實很好,從小我父親離開了家,都是他在教養我,為我找老師教我讀書彈琴。可是他脾氣不太好動辄殺人,連我也不敢常年呆在他身邊。”
令狐沖明白了,姑姑那位長輩肯定很嚴厲。就像他師父岳不群一樣,所以姑姑才一個人孤身住在這裏,身邊沒有親人朋友陪伴,他雖然遭到師父厭棄,不管怎麽樣身邊還有師弟陪着。
令狐沖和曦岩和王家鬧翻了住在綠竹巷,林平之知道了想來勸勸他們,想請他們回去。
“拜見兩位師兄,當日的事情是王家的兩位舅舅錯了,我代他們賠罪,不知道大師兄能不能大人大量原諒他們,兩位師兄住在外面,師父師娘非常想你們,想問問你們什麽時候回去。”
林平之來的時候,曦岩正在搬東西,衣服袖子都挽了起來,露出了胳膊上結實的肌肉,他住在綠竹巷,綠竹翁和姑姑又不願意收他們房租。
所以曦岩就幫着人家做點事情,比如搬一些東西,總不好讓綠竹翁一個老爺爺搬那些重東西。
雖然綠竹翁武功可不低,曦岩看見他輕松舉起了一個大衣櫃。但是人畢竟是個老年人,搬東西這種事情還是年輕人來吧。
曦岩搬得頭上都是汗,聽林平之的話,他好奇地問問:“兩位舅舅臉上的傷好了嗎,斷了的胳膊接上了嗎?”
王家兩個兒子可是把令狐沖胳膊打斷了,曦岩也按照原樣,把他們胳膊打斷了,都到這份上了,還怎麽和解,林平之勸了半天也沒有用,只好走了,想等他們氣消了再來。
曦岩幫綠竹翁搬東西,才知道原來整座綠竹巷都是姑姑家的,不止有綠竹巷,還有白梅巷,蘭花巷,牡丹巷,共四條巷子,四座不同主題的風景園林,都是姑姑家的。
曦岩只想立刻揪住令狐沖,讓他馬上跟姑姑結婚,這樣的富婆不結婚還等什麽。
正好這個季節牡丹花開了,曦岩來洛陽還沒有好好看過牡丹花,跟綠竹翁請求了一下,讓他去牡丹巷裏的園子逛逛,綠竹翁同意了。
曦岩沿着一條種滿柳樹的小路走,走進了一個園子。果然看見了滿園的牡丹開得很好,粉色紅色的花瓣一片又一片的堆疊在一起,朵朵都”濃資貴彩信奇絕,黃金蕊綻紅玉房“,越往裏面走牡丹花越多,幾乎像走進了一片花海,曦岩看見了一座亭子,想進去看看。
轉過花叢,卻發現了牡丹花叢裏有一塊大石頭,石頭上躺着一個人在睡覺,仔細一看,曦岩只覺得心跳加速,窩草,那張臉,那美得過分的臉,怎麽好像是他一直在找的老婆。
聽見有人靠近,那張嬌豔欲滴的臉突然睜開了一雙媚眼,裏面殺機凜然。
曦岩覺得,幾十天不見,他老婆怎麽又豔絕人寰了一點,要是平時,面對這樣的殺氣,曦岩早跟兔子一樣跑出十裏了。
但是現在,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任憑別人一掌打在他胸口,要不是曦岩最後躲了一下。要不是那個人最後收了一下手,這一掌就把他打死了。
他老婆這起床氣也太大了。
那個人似乎有點沒有睡醒,臉蛋都是粉紅色的,勉強認出了曦岩,嘀咕了一聲:“怎麽是你,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曦岩覺得東方先生有點不對勁,他這不是沒有睡醒,他好像是生病了,臉蛋上也不是睡出來的粉紅色,是在發燒,曦岩連忙扶住他,關切地詢問:“是我啊,東方先生你還記得我嗎?你怎麽了,是不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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