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局限

第二天一大早, 蘇清溪醒來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 略失望, 打開手機發信息, “老公你出去跑步了嗎？”

葉潭的回複很快，“上班了，公司有些事兒，你多休息會兒吧。抱歉，後天再陪你去看奶奶。”

時間才八點半, 蘇清溪皺眉，葉潭從來沒有這麽早去上班過，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遇到了什麽麻煩。

想了想，她回了一條, “沒事, 過幾天你有空了我們再去，今天我先自己過去。”

開工進組之後, 她可能就沒有空閑時間了, 只能現在能去的時候盡量多去。

洗漱完下樓, 葉家老兩口已經出門了, 群衆對葉家的關注已經退了, 他們打算搬回去，今天早早回去清掃收拾。

妙妙來接她, 順便蹭吃了林淑慧留在廚房的美味早餐, 忍不住八卦兩句, “你公婆竟然這麽主動搬走的？”

畢竟據說葉潭是深受父母寵愛的獨子。

蘇清溪其實有點舍不得, 樓上樓下不照面，其實私人空間沒受什麽影響，每天還能有林淑慧的好手藝，且她還真的蠻喜歡被女性長輩關心的。

都有點缺失母愛被補全的感覺了。

反倒是葉潭比她更無所謂父母搬走，因為親媽對他毫不見外，在一套房子裏相處久了，就會忍不住念叨他生活習慣這裏那裏需要改，倒是對兒媳婦很縱容，随便怎麽都不講。

靈魂裏已經離開父母獨居十年，且還不是眼前這一對，他很不習慣。

所以前兩天葉家父母說搬走決定的時候，蘇清溪真心誠意挽留，葉潭幾乎要歡呼了。

蘇清溪把這些一說，妙妙都驚了，“你簡直是我三次元見過的喜歡公婆的第一人了。”

蘇清溪聳肩，總不能說我小時候沒媽，特別期待有個中老年婦女管我，把話題繞到工作上，認真問，“你覺得我需要為了《烽火》增肥嗎？”然後把昨天葉潭的意思提了提。

妙妙還真沒想過這個，按現代女生的審美，當然是蘇清溪這樣纖細的身材好，幾乎适合各種市面上的衣服版型，仙氣飄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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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元雖然看起來略瘦了，但是上鏡是正合适的，她手裏一堆照片為證。

但是蘇清溪說的也對，戲裏提到金玉潤，特別講了，身材非常好，這個“好”指的是男人眼裏的前凸後翹、性/感美豔。

溪寶有腰有胸，但是規模跟劇本裏形容的，應該差蠻遠。

“要不然，咱們問問何姐以及劇組那邊的意見？”這個她還真說不準了，蘇清溪目前的狀态最美，是這麽多年粉絲的一致意見了。

去療養院的路上，蘇清溪就跟何知月打電話問了，除了換個人問意見是不是要增肥，還考慮，有沒有可能別胖臉，就身上豐腴一點。

何知月聽到她的問題，說有點驚喜不誇張。

肯仔細想戲，想到這個外在胖瘦的細節，并且确實能覺得，你跟她講，是要胖一點比較好，她一定會去做。國內的女演員，一般不肯為了戲去特別增肥的，都怕胖了收不回來。

其實即便蘇清溪自己不想到，她過幾天也會去提醒，“你覺得盛驕陽身材怎麽樣？”

那是相當好了，蘇清溪腦海中對比了下兩個人的身材，盛姐是盛放的大花，自己是個花苞的感覺，瞬間就明白了，其實《烽火》要的金玉潤是盛姐那樣的吧？

她就有點沮喪了，“盛姐身材超好的。”

何知月點頭，網上曾經有酸文人，形容盛驕陽的身材，“秾纖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反正是大概寫不出好詞兒了，借一句賦來比，哪兒哪兒都合适。

蘇清溪的骨架和身高很好，練一練，不會比她差。

“她可不是一出道就這樣的，這是慢慢練出來的，我找人給你訂飲食和訓練計劃，你不怕苦就成。”

這也是從側面說了，确實演金玉潤需要調整身材，目前這狀态是不行的。

蘇清溪挂了電話，安心了，跟開車的妙妙說，“何姐說給我安排，目标練成盛姐那樣的好身材。”

妙妙想了一下，“盛影後的臉比你有棱角一些，所以配上那樣的身材有氣勢，你的長相更甜美點，合适嗎？”

蘇清溪也腦補不出來，索性丢開，信何知月好了，又跟妙妙聊戲，“我昨天看了幾十頁沐雨發來的資料，可以理解你們跟我聊得了，就是想不出怎麽表現。”

沐雨作為“十八線網絡寫手”，對她理解劇本做出的貢獻最大，送上了自己收集的資料夾，其中有描述那個年代社會生活的，也有一些相關研究。

蘇清溪讀了一晚上，有點理解，每個年代的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金玉潤沒讀過書，哪怕跟着戲班子走南闖北，算是女人裏見識多的，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別的活法。

按那個年代的傳統思維，她一個下九流的戲子，身邊所見和能想到的最好，是被有錢人看上娶走，或者跟心儀的人在一起。

她心裏想選後者，命運讓她獲得了前者。

花花對此作了總結，“你如果沒辦法想象三四十年代的認知局限，可以像現代嘛。比如我不跟你講線性代數、離散數學，你都不知道世界上有種人天天都在算這些的對吧？”

然而這總結沒什麽用，花花被沐雨、妙妙幾個文科生集體唾棄了下，灰溜溜縮了。

蘇清溪很慫，畢竟她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離散數學，這名詞都不認識，本來昨天還想問問學長呢，結果被帶歪了。

妙妙等紅燈的間隙轉頭看了她一眼，表示愛莫能助，“我也想不到啊，她看起來好像也不偏執，開始要死要活的，最後也安穩當了姨太太。”

所以不能用貞潔烈女的表現，也不是涉世不深的傻白甜，又不是金錢至上只為好生活的拜金女。

兩個人一路各自冥思苦想，進了療養院，登記去探視奶奶。

今天老太太狀态好，一眼認出了自己的漂亮孫女，拉着她的手噓寒問暖了一番，蘇清溪幫奶奶披上自己送的大披肩，扶着一起去花園裏曬太陽。

祖孫兩個坐着，蘇清溪一句一句回答奶奶的問題，十分鐘內回答了六次，“今天的工作是下午兩點，所以可以陪您呆到吃完午飯。”

奶奶滿足地點點頭，握着小孫女的手，覺得太瘦，“你好好吃飯呢，我櫃子裏給你放了巧克力，一會兒你帶走。”

顯然護工不會給高血糖的老太太任何甜食，不知道這是哪時候的想法，蘇清溪還是很耐心地接話，“是我最喜歡的德芙嗎？”

“那我不會叫，反正我見你吃過的，”奶奶看着眼前的灌木叢靜了幾秒，又問，“你不耽誤上班吧？幾點工作呀？”

蘇清溪吸一口氣，緩解一點情緒，耐心地又回答一次，“要下午兩點呢，我陪您吃午飯。”

“哦，好好，午飯有餃子。”奶奶滿意地拉住小孫女的手。

妙妙抱了保溫杯和一本雜志過來，遞給蘇清溪一個防曬霜示意她補一補，然後坐在祖孫兩個旁邊的一起曬太陽。

一個難得的閑暇時間，忽然小花壇對面吵鬧起來。

不管是奶奶還是蘇清溪和妙妙，都伸長脖子去看，一個頭發還全黑的阿姨，拍着腿哭。

她聲音洪亮，指着對面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哭訴，男人也不甘示弱，她罵幾句，就要回一次嘴。

再加上來往的護工和其他住戶議論紛紛，綜合一下，不過五分鐘大家都聽明白了。

男人是她的老公，因為車禍住過來，因為家裏沒人照顧。

這個男人出軌成性，在女人很小的時候就經常在外面鬼混，這一次是帶着小三出門泡溫泉的路上出事兒，小三輕傷，他傷到了脊柱，下半身癱了。

家裏的糟糠妻和女兒支付了他所有的醫藥費用，把他放到這裏。女人覺得他終于遭了報應，為了出氣，每隔幾天就過來罵他一回。

妙妙不由地嘆氣，“這是何苦，為難別人、惡心自己。我看這個阿姨背的包都得幾千塊，也不是窮人，幹嘛想不通呢？”

奶奶拍着小孫女的手，“這女人是個傻子吧，你不能學她。”

這話說的兩個小姑娘一起笑起來，妙妙把保溫杯遞給蘇清溪，“奶奶大智若愚啊，哪怕現在這樣，渾身上下也閃爍着智慧的光。”

蘇清溪舉着杯子伺候奶奶喝水，忽然靈機一動，問妙妙，“你說，這個阿姨，是不是也是一個，陷在自己思維怪圈裏走不出來的人呢？”

就好像她第一次看到劇本時候想的，功夫不錯、有錢傍身，其實也可以自己跑，為什麽男人不帶她走，她就乖乖不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