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得見父親】 (1)
皇上果然不答應賜婚,而且如同秦姌月所言——
“你當朕是昏君嗎?昨日你搶了人家的丫鬟,今日就将那個丫鬟賜給你當妻子?!”皇上越說越氣,都跳腳了,“你不怕言官,朕還不想聽都察院的那些老頭子說教,朕不是說過了,關于你的醜丫鬟,你只要擺平雲陽,朕都好商量,你怎麽隔個幾日又來亂了?”
閻子骁早知道這是一場硬仗,也已經備好應對之策,“先前跟卑職訂親的姑娘在成親前一個月暴斃,如今卑職的名聲不好,皇上賜個丫鬟給卑職當妻子也不足為奇。”
皇上不以為然的冷笑道:“別人不知道那位姑娘如何暴斃,朕可是清楚得很,還不是你動的手腳。”
“難道皇上希望卑職娶豫親王安排的人嗎?”閻子骁挑眉。
有些人自信絕頂明,以為弄個美貌才情皆為第一的姑娘就能蒙蔽他的雙眼,殊不知他最讨厭第一,尤其這個第一還是人家搞出來的噱頭,至于目的為何,因人而異,像他的第一也可以說是自家人搞出來的,那幾個沒腦子的嬸娘最愛自誇靖國公府男的俊女的美,偏偏他的容貌也真的勝過大部分的姑娘,第一的盛名豈能不貼上來?
皇上啞口無言。這事說起來是母後的錯,遭人利用了也沒有察覺,懿旨已下,來不及挽回,所以後來人暴斃了,他可真是松了一口氣,要不,謹王的事還真不好讓明旋參與其中。
“皇上給卑職賜婚吧!”
皇上斬釘戴鐵的搖頭,“不行,賜個丫鬟給臣子當妻子,還是個醜八怪,你不要緊,朕可丢不起這個臉!”
“她不醜。”
皇上惡狠狠的一瞪,“這是重點嗎?”
“皇上不要一直說她是個醜從怪,她真的不醜。”
“好好好,她不醜,她還是個美人兒,可是,這事沒得商量。”
“皇上如才肯應允卑職的請求?”
“朕不是說了,這事沒得商量嗎?”皇上簡直是咬着牙,這個小子還真是拗!
雖然他希望糾纏到皇上答應,但皇上不答應才符合常理,所以,他只能按照計劃進行談判,“卑職只要找到長平軍,皇上就給卑職賜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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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皇上而言,謹王并不值得放在心上,真正重要的是長平軍,謹王沒了長平軍,如同失去興風作浪的籌碼,豫親王會第一個抛棄他。
“找到長平軍,滅了長平軍,你就能得到自個兒掙來的爵位,這不是更有價值?”皇上太清楚閻子骁的性子了,這小子從來就是個不服輸的人,雖然可以承繼成國公府的爵位,但祖上留下來的也只有爵位和俸祿,并無實權,想要權力,就只能靠自個兒建功。
“爵位只會讓卑職成為別人算計的目标,不要也罷。”閻子骁當然不會說,爵位很容易讓讓皇上看了礙眼,更別說他是武官,皇上需要你的時候,你可以權力滔天,但皇上不需要你的時時候,你連蝼蟻都不如。
外祖母總是教導他,年輕力壯時力争功勞,不教父母蒙羞,可是等上了年紀就要懂得放下,千萬別成了絆腳石,尤其是坐在龍掎上的那一位,他不會只要你的命,他會要你一家陪葬。
皇上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就這麽一點出息,怕別人算計你?”
“卑職有喜歡的人,有要照顧一輩子的人,當然要好好活着。”
皇上氣笑了,“你的醜丫鬟與你心意相通?”
“當然,她只要能行醫就好了。”
“你确定?也許她更盼着你有爵位。”
閻子骁堅定的搖頭,“不會,說不定她更喜歡卑職陪她四處行醫。”
“她只是個丫鬟,你給她貴妾的身份已經擡舉她了。”
“她會成為丫鬟也是皇上所賜。”閻子骁沒有怪罪皇上的意思,因為沒有那道聖旨,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近姌兒。
“她本來就是丫鬟,不過是從章家的丫鬟變成你的。”
“她并非奴籍,她成為章家三姑娘的丫鬟是為了方便行事。”閻子骁道出秦姌月真正的身份。
秦家乃杏林世家,祖籍湘州,秦老子的父親還是湘州最年輕的名醫,可惜天妒英才,為了救人染上疾病死了,其夫人便帶着兒子,也就是秦老爺子來到上林村投奔娘家,秦家從此在上林村落地生根。
秦老爺子只生了一個女兒,但他的醫術卻傳給了天賦異禀的外孫女秦姌月,不過秦姌月年紀太小了,一般老百姓不會相信她的醫術,因此她都是跟着秦老爺子行醫,秦老爺子若遇到疑難雜症,全都是她在一旁指點。
然而,醫術再好又如何?為了行醫,她還要委屈自個兒當丫鬟,皇上還把她變成真正的丫鬟,當然,這事他也有錯。
聽完,皇上許久說不出話來,這還真是麻煩!
“皇上給卑職賜婚,她從丫鬟變成閻家大少奶奶,錯誤就能被導正過來。”
皇上一直自認為賢明,犯了這麽大的失誤,無論如何都要補救,可是借賜婚摘了丫鬟的身份,這事絕對會招來言官撻伐。
“不行,若是朕答應給你們賜婚,雲陽肯定一輩子不跟朕說話。”
“娘親會答應這門親事。”
皇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朕賜婚,她即便不願意,還能不答應嗎?”
“卑職絕對會讓娘親真心接受這門親事,可是這門親事得由皇上賜婚。”他要皇上賜婚,不只是為了摘掉姌兒丫鬟的身份,也是為了讓姌兒風風光光嫁進靖國公府,将來靖國公府就沒有人能小看姌兒,給姌兒委屈受。
“你就這麽喜歡那個醜丫鬟?”
“她不醜,她可美了。”
皇上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投降了,“好吧,你找到長平軍,雲陽允了這門親事,朕就給你們賜婚,即使朕會落個昏君之名。”
少來了,皇上能玩的花樣可多了,何必背上昏君之名?不過,閻子骁依然恭恭敬出跪下來行禮,“卑職謝皇上恩典。”
“別急,長平軍若是那麽容易找出來,你不會明知道他們在何處出沒,卻又摸不到一點頭緒。”
長平軍若是太容易找到,皇上還會同意下聖旨賜婚嗎?閻子骁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只能堅定的道:“卑職就算将陳縣那一帶整個翻過來,也會找到長平軍。”
“你可別鬧出太大的動靜,還沒找到就先吓跑他們。”
“若真找到他們,不見得是壞事,有皇上盯着,正好自投羅網。”
“他們三三兩兩的逃跑,朕可不好抓人。”
“卑職倒覺得他們不會三三兩兩的逃跑,否則遇到危險只有任人宰割的分,并非上策,還是按兵不動最為穩妥。”
“你看着辦,總之,盡快找到長平軍的下落,朕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是,卑職遵旨。”
閻子骁可以理解皇上的心情,謹王不再是當初那個沒有戰鬥力的十五歲少年,而皇子中最大的不過十三歲,皇上不能不擔心,若是有個萬一,當初他和謹王是何種情勢,如今就會成為謹王和皇子的情勢。
最近秦姌月覺得自個兒越來越像丫鬟,不但要給主子煮茶,還要給主子磨墨,閻河的差事如今全落在她身上,而閻河只能哀怨的守在外面。
當丫鬟沒關系,但是主子一雙眼睛老是在她身上飄來飄去,這就不好了,若在外人眼中,她必然成了魅惑主子的丫鬟,這樣的名聲真的不好。
“閻子骁,你認真看輿圖,別盯着我!”秦姌月懊惱的一瞪。
閻子骁很無辜的眨着眼睛,“你比輿圖好看。”
“我這副容貌好看嗎?”秦姌月挑釁地湊到他面前。
那夜他離開後,她才想到自個兒“卸妝”了,換言之,他已經見到她的真面目了。既然看過她的真面目,如今再看看她這張易容過的臉,他如何受得了。
閻子骁靠過去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好看,無論什麽樣子都好看。”
“違心之論。”秦姌月嘴上這麽說,卻甜甜的一笑。
“天地良心,這是肺腑之言。”閻子骁雙手捧着胸口道。
“你專心看輿圖。”
閻子骁低下頭看着輿圖,忍不住搖頭嘆氣,“除了深山,我實在尋不到何處可以藏匿如此大批的人,而陳縣附近的深山我都悄悄尋遍了。”
秦姌兒覺得很困感,“為何他們定要藏在一處?若是我,肯定将他們分開來藏匿,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否則不小心一摔,不全毀了嗎?”
“按理如此,但是分開藏匿,謹王就不好控制了。”
“這倒是,可是若謹王無法信任他們,還想靠着他們做大事,這不是癡人說夢話?”秦姌月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記得去上林村的路上遭到攻擊,你将背後交給閻河他們,這不是主仆才應該有的關系嗎?”
閻子骁沉默下來。
“我知道,你可能覺得閻河他們不同,他們對你而言是夥伴,你可以同生共死,但謹王為何不能跟你的想法一樣?在謹王眼中,長平軍也可能是同生共死的夥伴,畢竟他一起經歷這段無以為家的歲月,他們之間的感情只怕比你以為的還深厚。”
略微一頓,閻子骁笑道:“我是不是太輕看別人了?”
“不全是如此,你只是無法體會他們的情感,一如他們無法明白你和閻河他們的感情,你們在對方的眼中都是局外人,沒有共同的經歷,如何感同身受?”記得第一次看到他和閻河,她只當他們是一般主仆,直到去了上林村,她才知道自個兒将他們看得太淺薄了。
“難怪外祖母總是提醒我,別以為凡事皆在算計之中,尤其人心,集合了利益、情感各種包袱,連看都看不透。”
秦姌月贊許的點點頭,“大長公主真是睿智之人。”
“外祖母一定會喜歡你。”閻子骁情不自禁的靠過去,在她頰上偷了一吻。
吓了一跳,秦姌月随即雙頰染紅。
“我将外祖母請回來好了。”唯一能說服娘親改變心意的就是外祖母,而外祖母不會單憑外貌評斷一個人,只是外祖母年紀大了,他不忍心折騰她老人家。
“大長公主逼着夫人接受我又如何?夫人還是不喜歡我,我還是要委屈過日子,這是何苦?我可不幹。”若是救人治病,秦姌月信心滿滿,但是跟婆婆鬥智鬥氣,她絕對比不上這些高門大戶養出來的女人。
“待我娘見了你的真面目,她就不會抗拒你了。”
“夫人真正不能接受的是我的身份。”若她貴為公主,夫人不會計較她的外貌。
閻子骁靜默片刻道:“此事說來是我的錯,你可曾聽過我的傳聞?”
“妻子未過門就被你克死了,是嗎?”
閻子骁忍不住皺眉,“還未過門怎能稱之為妻子?”
“好好好,我錯了,未婚妻。”
閻子骁抗議的瞪了她一眼,秦姌月立即變成柔順的丫鬟,他只好自顧自的道:“我若娶個丫鬟為妻,外人必會歸咎到我克妻一事,我娘覺得這對我來說太委屈了。”
“我懂,天下父母心,何況她有個那麽出色的孩子,她當然希望他擁有最好的。”
聞言,閻子骁兩眼一亮,“我很出色嗎?”
秦姌月恨不得咬掉自兒的舌頭,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來轉去,就是不肯回答他,然後突然轉移話題,“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閻子骁不懷好意的一笑,“好啊,可是我不做白工,別忘了在你欠我的簿上再添上一筆。”他刻意扳着手指一算,比了個四。
秦姌月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我不是說了,我不管他人的生死富貴,除非我的妻,要不,你趕緊嫁給我好了。”閻子骁眼巴巴的看着秦姌月。
她索性賞他一顆栗爆,“你再添一筆好了,反正我就是欠你,是多是少有何差別?”
閻子骁當真是委屈極了,他這不是防患未然嗎,娘親拗不過他,終究會答應,但是能否找到長平軍,他沒有多大的把握。
“你可知道威武侯府?”她問過章四爺,可惜章四很少給權貴之家看病,也不曾去過威武侯府。
章四爺告訴她,若想打聽消息,最好還是找閻子骁,京城權貴之家大大小小的事,即便他不清楚,也能輕易查到。關于這一點,早在調查章二太太的時候她就見識到了,閻子骁手上掌握的人脈比她想像的還驚人。
“知道,早就沒落的權貴。”閻子骁微微挑起眉,“威武侯府與你有何關系?”
她都想嫁給他了,當然不會隐瞞他,于是細細道來爹娘的故事,至于威武侯府與她爹有沒有關系,她無法确定。
“可知道你爹的大名?”
“我爹自稱元華,後來入贅秦家,便冠上秦姓。”
閻子骁略略一想,搖了搖頭,“據我所知,威武侯的四個兒子皆無人叫做元華,至于孫子輩我無法确定,但是年紀應該跟你爹不符合。”
“我爹自稱無家可歸,就不可能使用真名,元華有沒有可能是他的表字?”
“若是表字就簡單多了,最怕這是他随意給自個兒取的名字。當時他不是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嗎?他可能遭遇危險,想要活命就不得不隐姓埋名。”
“沒錯,名字只怕是假的,不過,我爹若是威武侯府的人,他曾經失蹤長達十幾年,這事應該不容易隐瞞吧。”
“這麽大的事确實不易隐瞞,不過高門大戶喜歡換名目,譬如身子不好,送到鄉下養了十幾年。”
秦姌月還真是傻了,這有比較好嗎?
見狀,閻子骁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真可愛!”
秦姌月氣呼呼的一瞪。
“別擔心,無論生死,我會找到岳父。”閻子骁的手突然移向她的腰部,用力一勾,順勢将她抱個滿懷……真好,想了一日,終于抱住了
這個男人以為她看不出來他趁機吃豆腐嗎?秦姌月舉起手,可是終究輕輕放下。若他沒有偷香的念頭,說他喜歡她肯定是騙人,不如由着他,只要別越過界線就好。
不過,她萬萬沒想到這種想法将閻子骁寵壞了,從此兩人獨處,他非要抱一下、親一下,還常常賴在她懷裏動也不動,閉着眼睛佯裝累到睡着了,簡直無賴至極。
閻子骁以為打聽威武侯府的事很容易,沒想到趙成足足花了五日才有消息。
“威武侯府二公子雲仲安十八歲那一年突然被送到西北,在西北待了十二年,直至三年前大周與西夏結束長年征戰議和,他因為身受重傷,差點一命嗚呼,方才回到威武侯府療養,足足休養了一年,後來進入西山大營,如今在李老将軍麾下。”
閻子骁不可思議的挑了挑眉,“威武侯府不是喜歡從文嗎?”
威武侯府沒落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子孫無人願意從軍,想當文官又不肯寒窗苦讀考科舉,搞得不武也不文,豈能不沒落?
“據說雲家二公子在西北的時候為李老将軍所救,李老軍因為他在軍事上的見解,相當欣賞他,後來皇上要李老将軍掌西山大營,李老将軍有意培養自個兒的人,于是找上他,他便在李老将軍麾下效力,這兩年在西山大營也漸漸嶄露頭角。”略微一頓,趙成補充道:“李老将軍是沙場英雄,能夠得他賞識,可見雲家二公子是個有本事的。”
“他成親了嗎?”
“據說在西北成親,幾年前夫人病逝了,後來從軍打仗,續弦一事便延宕下來,不過最近威武侯夫人開始操心他的親事,經常參加賞花會,而且下個月還要在自個兒府上舉辦賞花會。”
天氣越來越冷,賞什麽花?閻子骁嘲弄的唇角一勾,“他在西北成親肯定是威武侯府編出來的故事,如今看他受李老将軍重用,當然想利用他攀一門親事。”
“不過,雲二公子似乎不想成親。”
“不想成親?”
“雲二公子為何不想成親,我打聽不出來,聽說雲二公子為了避開成親一事,寧可待在西山大營也不願意回府。”
“若非有心上人,怎可能不願意成親?”
趙成看了閻子骁一眼,主子沒心上人的時候也不願意成親啊。
閻子骁當然看得出來趙成想什麽,“我并非不願意成親,而是不願意委屈自己。”
趙成趕緊點頭附和,可是又補一句,“說不定雲二公子的心思與主子一樣。”
閻子骁驕傲的擡起下巴,“他可以跟我比嗎?”
頓了一下,趙成硬着頭皮道:“聽說雲二公子生得極其俊美。”
怔愣了下,閻子骁想到秦姌月,接着又想到秦明陽,若雲二公子真是他們的父親,必然生得很俊美。
“你說他在西北身受重傷,可有查清楚當時的情況?”
“這件事我還在打探,威武侯府好像不太願意提起雲二公子在西北的事。”
閻子骁冷笑道:“這裏頭肯定有所隐瞞,當然不願意提起。”
“對了,雖然雲二公子是武官,但是他不在西山大營的時候,喜歡泡在菊園。”
閻子骁饒富興味的挑起眉,“京城文人墨客最愛的酒樓?他去那兒與人鬥詩?”
“不是,雲二公子喜歡在湖邊垂釣。”
閻子骁想起秦老爺子,老人家也很喜歡垂釣,即便姌兒會陪他老人家,但兩人總是相隔甚遠,根本看不見對方。
“他是獨自一人嗎?”
“這個就不知道了,我去查?”
閻子骁搖了搖頭,“這倒不必,改日親自去菊園走一趟就知道了。”
“對了,我還發現一件很巧合的事。”
“什麽事?”
“雲家二公子去西北之時,正是謹王府發生大火燒個精光之時。”
閻子骁目光一沉,“你确定?”
趙成點了點頭,提出自己的看法,“我懷疑雲家宣稱雲二公子去了西北,就是怕人家将雲二公子從京中消失不見一事與謹王扯上關系,萬一謹王真的沒死,還舉兵造反,可能禍及威武侯府。”
閻子骁忍不住笑了,“威武侯府是不是将自個兒看得太重了?就算雲二公子從此消失不見與謹王有關,豫親王也看不上威武侯府。”
“如今雲家二公子有出息了,威武侯府大概是怕有人眼紅妒忌吧。”
“這位雲家二公子還真是個人物。”
威武侯是個膽小的,又略有家産,只求安然度日,養出來的兒子當然不思進取,若有雄心壯志,說不定還會遭其它人打壓,可想而知,雲家老二想跟別人不一樣,若被打壓還能冒出頭真是不容易。
“聽聞雲家二公子自幼喜武不喜文,不得威武侯歡心,威武侯甚至想為他定下自家一位以兇悍出了名的表妹,說是娶個壓得住他的妻子,他就知道收斂,為此父子大吵一架,随後雲家二公子病倒了,便去了西北。”
閻子骁真是無言。
趙成顯然也知道主子的想法,撇了撇嘴道:“威武侯府想給雲二公子編故事,也要像話一點,大吵一架就病倒了,又不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子。”
“威武侯府就是一群沒腦子的,要不,怎麽會讓一個出色的子嗣流落在外?”
“主子要先見他嗎?”
略一思忖,閻子骁問:“知道他何時會去菊園嗎?”
“應該是後日。”
“你去安排,後日我帶姌兒去菊園。”雖然他不願意先給姌兒懷抱希望,最後卻落空,但雲家二公子是否是姌兒的父親,還是要姌兒自個兒判斷,索性直截了當一點,先讓他們見上一面。
倚着春日湖而建的菊園可以稱為京城一景,不只是因為景色美不勝收,也是因為文人墨客群聚在此,尤其延伸至湖中的春日閣更是文人墨客鬥詩之處,日日都很熱鬧,不少人為了出名還将自個兒的詩作懸挂于此,盼着遇到賞識的貴人。
“這兒為何取名菊園?”放眼看去,秦姌月并未看到菊花,倒是垂柳遍布,當然,若是名為垂柳園,意境就不是那麽美了。
“聽說這兒的菊花酒很好喝,不過,我覺得你的桃花釀更勝一籌,以後我給你建一片桃花林,你釀桃花酒賣來這兒。”
就閻子骁所知,菊園表面上沒有跟任何一家權貴扯上關系,東家只是皇商,但是靠山不硬,不可能如此招搖還能在皇都立足,所以他猜想,這兒真正的主子是皇上,因此任何權貴都撼動不了。
秦姌月斜睨了他一眼,“你終于承認我的桃花釀好喝了吧。”他已經喝了好幾壇的桃花釀,可是堅持不承承認好喝。
閻子骁不敢相信的瞪直雙眼,“我沒有說過桃花釀好喝嗎?”
秦姌月咬着牙道:“你更想知道我如何找到桃花林的出口。”
“胡說,我不在意,那又不是我的桃花林。”閻子骁就是喜歡跟她耍賴,糾纏她,然後再找機會偷香,搞得她又氣又無奈。
“我倒是忘了此事,從一開始你就在耍我。”
“你認錯人,怎能怪我?”
“閻大公子就是個愛耍賴的”
“好好好,我就是個愛耍賴的。”閻子骁指了一下湖邊的方向,“我去見個人,你先去湖邊等我,趙成在那兒。”
這種時候秦姌月絕對是個聽話的丫鬟,即刻轉身走向湖邊,反倒是閻子骁,先是一怔,接着失聲笑了,還以為她會質問他為何不帶上她,不過,這不就是她嗎?頂着一張醜顏也能随意自在,難怪誰看她都不像個丫鬟。
其實,秦姌月就是一個自我感覺很良好的人,更別說閻子骁老是對着這張臉誇她可愛,她如何能生出“醜八怪”的自覺?
秦姌月覺得這菊園真是個好地方,景色美如畫,更重要的是占地廣,即便随處可見高談闊論的文人墨客,也不會有一般酒樓的吵雜。
前一刻,秦姌月還睜大眼睛尋找趙成的身影,下一刻,她硬生生的撞上某個人,然後踉跄一退,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對方伸手位住她。
站穩身子,秦姌月擡頭看向對方,目光一觸及對方的臉,言語完全被抛到腦後。
“小姑娘,對不起,吓到你了。”雲仲安擔心的看着失神的秦姌月。
真奇怪,她與爹明明沒有接觸,但是當他站在她面前,她竟然覺得如此熟悉,不是因為娘在思念中傾訴的形象,也不是原主記憶中的畫像,而是出自內心深處對此人深深的孺慕之情。
“你這個醜八怪,幹啥一直盯着我家二爺?”大武兇悍的擠進他們中間。
二爺雖是武官,卻有文人的風采,姑娘見了都會心動,得知老夫人想為二爺續弦,不少姑娘想方設法吸引二爺注意,盼能得到二爺青睐,因此最近經常可以看到眼前這一幕,他見怪不怪了,但沒見過相貌如此醜的。
回過神來,秦姌月往後一退,擡起下巴,睥睨的看着他,“你這個沒禮貌的小子,你說誰醜八怪?那你呢?難道你以為自個兒這張大餅臉好看嗎?說別人醜之前還是先自個兒照照鏡子,免得教人笑話。還有,為何我不能看你家二爺?他夫人都沒意見,你憑什麽過問?另外,容貌不是自個兒能決定的,那是父母給的,以後不準說我醜八怪,要不,我撕爛你的嘴巴!”
大武張着嘴巴,一句話也擠不出來,好可怕的丫頭。
“聽清楚了嗎?”
大武很用力的點點頭。
雲仲安忍不住的笑出聲,“小姑娘,對不起,大武最近遇到不少驚吓,才會如此失禮,不過你說得對,容貌是父母給的,他不應該批評。”
秦姌月在雲仲安面前可是非常有禮貌的孩子,聲音還自動調整到甜滋滋的狀态,“我這個人見有不平之處,總是管不住嘴巴,還請……二爺見諒。”
“小姑娘莫出此言,是大武失禮在先。”雲仲安恭恭敬敬的行禮表達歉意,秦姌月趕緊側過身子。
“這不全是他的錯,世人慣用容貌評價一個人,殊不知世人千百種,有人其貌不揚但心思純正,有人面如桃花卻心思歹毒,有人裏外合一。”
秦姌月很困惑,明明是爹,為何不認得她?難道是因為她易容的關系嗎?不會,陽哥兒不也一眼就認出她來了嗎?
如此只有一種可能——忘記了,但究竟是真的忘了,還是假裝忘記了?
雲仲安贊許的點頭道:“小姑娘說得真好。”
“對不起,我的丫鬟是不是驚擾了大人?”閻子骁大步走過來。
秦姌月抗議的瞥了閻子骁一眼。
“不是,是我的小厮得罪這位小姑娘。”雲仲安一眼就認出閻子骁,倒不是因為閻子骁的容貌,而是這位皇上身邊的紅人曾經來過西山大營。
“他說我是醜八怪。”秦姌月補充道。
闖子骁冷冷的掃了大武一眼,大武吓得立即縮到雲仲安身後,他接着板起面孔轉向秦姌月,仿佛責備似的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我不是叫你別扮醜吓人嗎?”
秦姌月一愣,這個男人怎麽突然抖出她易容的事?
轉眼之間,閻子骁又回複高貴優雅的摸樣,對着雲仲安行禮道:“小可是成國公府閻子骁,姌兒生性調皮,喜歡扮醜吓人,回去我必會好好管教。”
姌兒……雲仲安仿佛聽見一道溫婉的聲音在耳邊喚着這個名字,可是很快就消失了。回過神來,他回禮道:“在下是威武侯府雲家,行二。”
“今日小可與人有約,改日再宴請雲二爺,告辭了。”閻子骁帶着秦姌月轉身離開。
臨走前,秦姌月忍不住回頭看了雲仲安一眼。
回到靖國公後,秦姌月一直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爹是真的忘了還是假裝忘記?若是後者,又是為了什麽?因為要回威武侯府,必須忘了上林村的一切嗎?不,爹不是這樣的人,記憶中那個帶着原主一筆一劃練字的爹不會為了榮華富貴舍棄妻兒,更別說威武侯府不過是沒落的權貴,爹當初不要了,如今為何要回去?爹明明是去西北打仗,因為落入敵人陷阱,整支軍隊覆滅,最後是如何活着從西北回到京城?娘若知道爹還活着,但忘了他們,娘承受得了嗎?
一個接着一個念頭從腦海閃過,秦姌月知道不應該胡思亂想,可是又無法控制,她有太多太多疑問了。
雖然跟着章清蘭去了靖國公府就是為了尋父,但她沒想到會找到父親,至少不是來得如此之快……她知道閻子骁的本事,可是十日不到,他就讓她見到父親,若他事前打聲招呼,讓她知道有線索了,表明今日去菊園的目的,此刻她就不會這般混亂。
“你在這兒坐了一下午了。”閻子骁在榻上坐下,雙手捧着秦姌月的臉,逼她直視他,“何事教你如此傷神?”
“為何事先不露口風,好教我有心理準備?”
“我不确定雲家二爺是不是岳父,萬一不是,豈不是教你空歡喜一場?”
頓了一下,秦姌月幽幽的道:“他真的是我爹。”
“我知道,陽哥兒像極了岳父。我随皇上去西山大營的時候見過岳父,因此見到陽哥兒的時候,總覺得他似曾相識。”
“娘說過,陽哥兒跟爹好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岳父平安無事,這不是值得開心的事嗎,為何你愁眉不展?”
“你不也看出來了,他忘了我。”秦姌月難以接受的搖搖頭,“他如何能忘記我們?還是說,他不想要我們了,索性将我們忘了?”
“你別思亂想,我已經測試過,岳父對你的名字毫無反應,他是真的忘了,而非假裝忘記,他在西北受了重傷,是李老将軍将他救回來,他才回到威武侯府,很顯然,他就是因為受傷才無法回到上林村。”其實他很慶幸岳父沒有回到上林村,要不,他如何能遇到姌兒?
“你刻意抖出我易容,又喊我姌兒,就是為了測試我爹嗎?”
閻子骁點了點頭,“你易了容,你們父女又許久不見,岳父一時沒有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不過,他對此事并沒有任何反應,倒是聽見‘姌兒’時他微微失神,可是,他是對‘姌兒’二字有異樣,并非針對你。”
“這兩者有何差別嗎?”
“應該說,‘姌兒’留在他的記憶中,但你這個人卻不存在。”
難道是因為受傷失去記憶?這種事她聽過,但是現實發生的機率很小,很難相信會就這樣發生在自己面前。“你說我爹在西北受重傷,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只知道他身受重傷,回到威武侯府養了一年,至于詳細情形趙成查不出來,威武侯府上下對此事一致封口,如今只能親自向岳父打探了。”
“你真的要宴請我爹?”
“我不喜歡和其它人兜圈子,直接從他口中打探更清楚。”
雖是如此,但秦姌月不認為會如此簡單,“你貿然接近他,他必心生疑惑,對你生出防備,你很難打探到消息。”
“幾杯黃湯下肚,稱兄道弟一番,防備心就沒了。”
秦姌月想到他喝了一杯桃花釀就快醉了的樣子,嗤之以鼻地給了他一個白眼,潑他冷水,“我爹不容易醉酒,所以最愛逗我娘跟他喝酒……”她突然意識到接下來的畫面是十八禁,不由得臉一紅,趕緊推開閻子骁的手,側過頭。
“岳父看起來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如此狡猾,這個主意真是好極了!”閻子骁親昵的靠向她耳邊,“我們以後也來試試看。”
秦姌月嬌羞的轉頭一瞪,又趕緊開目光。
“我并不想灌醉岳父,真要醉了,還能打探消息嗎?”
頓了下,秦姌月老實道來,“我很怕。”
閻子骁将她整個人抱進懷裏,她微微一僵,又放松下來,将面頰貼在他胸前,放任自己倚靠他。
秦姌月咬了咬下唇,怯怯的問:“你會忘了我嗎?”
“不會。”
“你怎麽如此确定?”
“你已經刻在我的骨子裏了。”
秦姌月臉紅了,像在抱怨似的嗔道:“這句話你從哪兒學來的?”
閻子骁不自覺一僵,實在說不出口,因為閻河說姑娘都喜歡看話本,他就讓閻河弄了一些回來,看完之後還嘀咕了一句“亂七八糟”,沒想到一個不小心他竟然用上了,這真是太丢臉了!
秦姌月饒富興味的擡頭看着他,顯然猜到是怎麽回事,“為何不說話?”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問你。”閻子骁趕緊轉移話題。
“什麽重要的事?”男人的面子很重要,秦姌月可不想成為一個不識趣的女人。
“你可知道當初岳母他們在哪兒救了岳父?”
“知道啊,楓林坡。”
“楓林坡?那是什麽地方?”
秦姌月從他身上跳下來,走到書案前面,看看他一直攤在書案上的輿圖,閻子骁跟着起身走過去,接着她的手指落在陳縣上方的一處,“這就是楓林坡。其實,這兒只是個小山坡,因為種了許多樹,我們才稱之楓林坡,這是我們上白靈山采藥必經之處。”
閻子骁沉思,他可以确定當初岳父發生意外定與謹王有關,可是,他們究竟是什麽樣的關系?
“怎麽了?”
“岳父當初發生意外,只怕與謹王有關。”
秦姌月吓了一跳,“什麽?!”
“你先別擔心,我說有關,不表示他們是一夥的,岳父可能無意中發現什麽事,遭到對方追殺,不過,若是岳父落在長平軍手上,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我猜應該是遇到豫親王府的侍衛隊。”
“若是如此,我爹回到威武候府,豫親王底必然不會放過我爹,我爹不可能還好好的活着。”
沒錯,除非……閻子骁看着秦姌月,想到岳父的反應,幾乎可以确定剛剛生出來的念頭,“岳父忘了過去的一切。”
這一點她先前就想到了,如今不過是更确定,因為失去記憶,爹才無法回到上林村。
閻子骁從後面抱住她,“別胡思亂想,至少先将岳父找回來。”
“先将我爹找回來?”
“我們得為岳父找回忘記的一切,若有必要,就将岳母他們接過來……對了,我應該先幫岳母他們安排住處,可是住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