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迦楠有喜歡的人

把人輕輕放在大床上, 寧碩扯了被子給她蓋,計迦楠忙擋住:“別……一會兒都髒了。”

寧碩直接給她整個人蒙上。

計迦楠:“……”

他也沒說什麽,起身去把落地窗關了, 再回來問:“買什麽……牌子的?”

“……”

計迦楠抓了個枕頭在懷, 小腦袋埋進去:“你,你先出去吧, 寧碩哥, 我發你手機。”

“行。”他笑了聲,邁開腿往外走。

計迦楠等人不見了, 馬上上網搜索下她慣用的衛生棉牌子, 保存了圖片發給寧碩。

大約發過去十秒, 她就默默把截圖撤回。

寧碩:“?”

計迦楠:“……?”

寧碩:“哥哥還沒看清上面的……數字。”

計迦楠:“……”什麽數字?尺寸嗎?

計迦楠閉了閉眼, 仰頭深呼吸兩秒後慫慫地重新發過去。

又過了十秒,她試探地問:“看好了沒?”

寧碩回了兩個字:“傻瓜。”

傻瓜埋在枕頭裏, 哼哼唧唧地難受,一邊難受一邊笑,笑着笑着就坦然了,倒在床上休息, 沒再動。

那條消息也沒有撤回。

寧碩回來的時候看到床上的人已經雙眸緊閉, 呼吸很輕,在陽光裏幾乎可以忽略,似乎睡着了。

他把東西放浴室,又出去準備把順帶買來的紅糖拿廚房裏去。

計迦楠聽到點動靜, 睜開眼睨過去。已經出了卧室門的男人回眸看進去, 然後牽了下薄唇一角, 手指了指浴室:“那兒……”

計迦楠爬起來, 緩了會兒困倦, 起身馬上就進浴室去了。

還沒來,沒有弄髒衣服,只是她來例假之前反應都會很強烈,疼,酸麻,不用半天就會來了,所以要提前貼上,不然晚點去吃飯就慘了。

忙好,計迦楠有些不自然地走出去。

見寧碩在廚房,男人颀長的身姿沐浴在十來點的陽光中,挽起袖子的手臂在光裏虛虛晃晃,人氣息清閑又慵懶地站在島臺邊,一只手夾着煙。

清早的陽光透過廚房飄窗飛過他呼出的煙霧,也模糊了男人流暢的下颌線。

計迦楠總覺得他随意一站就是她的整個青春,他看她一眼她就足以淪陷,此刻也像被一顆糖吸引,慢吞吞又路徑筆直地走了過去。

他沒看過來,但是明顯知道她來了,說:“去坐着,或睡覺,別走路了。”說着那只夾着煙的手去摸了摸那個水壺的觸控按鈕。

那壺是透明的,棕色的水在裏面翻滾。

計迦楠不知道是什麽:“你在煮什麽?寧碩哥,早餐嗎?”

他薄唇牽了牽,搖搖頭:“一會兒我們就去吃午餐了。”

計迦楠就沒再問,眼看他把煙放嘴裏,邊抽着邊朝她看來,俊逸的五官在白霧後若隐如現:“去坐着,別在這兒吸煙味。”

“我還挺喜歡煙味的。”

“……”

他無奈失笑,把手伸到島臺的煙灰缸裏,一摁,計迦楠聽到一絲火苗澆滅的那種滋滋聲。

她心裏的火苗卻呼呼往上冒。

男人轉身去拿了個杯子,再拿起那水壺,把裏面的水倒出來。

計迦楠終于聞到空氣中飄着一縷甜味,紅……紅糖味?

意識到他做什麽的時候,寧碩已經端着那杯子出了廚房,另一只手攬着她往客廳走。

計迦楠被迫跟着走,有些難為情地說:“寧碩哥……我沒喝過這個。”

“那試試,也許就不疼了。”

“……你怎麽,知道我疼呢。”她話都不利索了。

寧碩把水杯放客廳茶幾上,扭頭看她:“這小眉頭都皺起來了,怎麽不疼呢?”

哦……

計迦楠嘴角微揚,坐下,拿了個抱枕塞在懷裏,目光落在桌上那水汽寥寥的杯子上。

身邊男人慵懶地卧入沙發,開了個電視,人拿着遙控器不知道在按什麽,好一會兒也沒定下來,最後計迦楠聽到了一陣新聞播報的聲音。

充州實時新聞。

忽然想起當年出事故後,當天晚上新聞就放了現場事故圖。

計迦楠忽然捂了捂臉,覺得好丢臉啊,十八歲,那麽好的青春年華,卻因為出事故上了新聞。

寧碩的聲音飄入她耳朵:“怎麽了?那麽難受?”

“……”她搖頭,“想起了,之前上新聞的事。”

靜默兩秒後,他笑出聲:“這怎麽了?都過去了。”

“好丢臉啊,人生中第一次上新聞,一輩子的恥辱。”

寧碩眉眼微動,想起了昨日了解的事,他沒說,不動聲色地哄她:“沒事,這不有哥哥陪你嗎?”

計迦楠沒說話,那他不是被她拉扯着被拍一起上嗎?

寧碩伸手摸了下桌上的水杯:“可以喝了。”

計迦楠雙手捧過杯子。

這東西有沒有真正的作用不知道,但是暖暖的糖水劃過胸腔那一瞬間,人麻木的四肢百骸确實好像被打開了,渾身上下都很舒服。

計迦楠懶洋洋地也卧入沙發,眼睛瞄着電視,偶爾餘光偷瞄隔壁的男人。

他看那新聞看的也不怎麽上心,一會兒放完了又換了個臺看天氣預報,好像什麽都入不了他的心。

計迦楠:“寧碩哥。”

“嗯?”他看了過來。

計迦楠:“……你這些年,就沒談個,戀愛什麽的?”

他頓了頓,深深看她一眼後,轉過頭繼續去看電視。

計迦楠也只是問一句,不敢探究太多,永遠記得他讀的是心理學,看人一眼你沒什麽可躲藏的。

“這些年?怎麽說得,好像很漫長一樣。”

計迦楠:“不漫長嗎?”

“才六年。”

六年,這六年是計迦楠有生以來度過的最漫長的一段時光了,想象一下,你一天天地倒計時,終于過了一百天,又到了三百天,終于一年過去,卻發現還有五年要過。

“可是你,也不小了吧?”計迦楠說。

他低低笑了聲:“是不可否認,但也沒人催我。”

“為什麽?”

“父母都沒結婚的人,他們催我什麽?”

“……也是。”她點點下巴,他父母應該是這輩子都不會催他的了,全世界最開明的兩個人生了他。

“但是……你自己沒喜歡的嗎?你整天看那群朋友在外面花天酒地身邊來來去去的,你一點不為所動?”

男人繼續笑着,似是覺得好玩,然後忽然朝她看了眼,問:“你覺得哥哥……是那種,也喜歡玩的?”

計迦楠馬上搖頭。

寧碩:“那你覺得我什麽樣的?”

計迦楠好像心口被撞了一口鐘,好像六年的漫長時間線忽然被扯到了頭,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她要怎麽說?

說了,約等于表白吧?

計迦楠含含糊糊地回:“你就是,很好啊,不好我也……不會老跟你混。”

他薄唇徐徐牽起一抹弧度:“那哥哥怎麽能辜負你的感覺呢。”

計迦楠眼眶一酸,像是被一場雨忽如其來淋了半身,卻不冷……

這個話題好像聊不到盡頭,到這也就是最好的答案了,計迦楠雖然還想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但是也不敢貿然問,怕六年的計劃功虧一篑。

休息到十二點,寧碩才帶她回家。

寧家離寧洲灣不遠,在寧氏的另一處小區中,是上個世紀的産物了,有些歲月感。

小區建在一個湖邊,車子開在旁邊的小路,過往都是波光粼粼的水和遠處郁郁蔥蔥的樹。

寧池安在廚房忙活,見到人那一刻就笑容滿面,招呼着計迦楠坐,馬上吃飯了。

計迦楠直接進了廚房去說要打下手。

寧池安打發寧碩帶她去玩,說這附近還挺漂亮的,她小時候來過,已經很久沒來了。

計迦楠還真沒印象,不記得曾經來過,所以興致很不錯地跟着寧碩出去了。

她靠在湖邊圍欄眺望山水的時候,發現對岸的男人似乎在瞅她,就掃過去,那一眼,碰見寧碩一手銜着根煙撐在雪白的圍欄,懶洋洋的模樣,另一只手卻舉着手機,還是那個熟悉的拍照姿勢。

一會兒,他依然誠懇坦然地把照片發給她,配文:

“是我家小迦楠嗎?哥哥認不出來。”

計迦楠:“……”這是,誇她漂亮的意思?

很快寧池安招呼他們倆吃飯。

偌大餐廳裏倒映着外面的湖光山色,大中午的不冷不熱,景致正好。

寧池安看得出挺開心,拿公筷給計迦楠布了幾道菜後還順着也給兒子夾了一塊,說:“伯父也是好久沒下廚了,也不知曉,手藝退沒退。”

“沒退沒退。”計迦楠已經吃上了,很真誠地給了十二分的評價,“比我爸媽做的好吃太多,我媽不會做,我爸也不咋滴,我長這麽大第一次正經地吃一頓家人做的飯。”

寧池安大笑,被這句“家人”取悅到了,說養女兒的好處就是會講甜言蜜語,說着又給她夾起了菜。

飯桌上主要是聊計迦楠這些年在外面留學時的一些事,恰逢這些事也是寧碩這些年的一個空缺,所以他聽得還挺認真的。

說到後面,寧池安問了句:“這麽多年,你就沒談個戀愛回來?”

計迦楠:“國外都是外國人,談個外國人我爸媽不是白養我了嗎?”

寧池安再次大笑,搖搖頭說閨女就是好,暖心窩。

計迦楠顧着說話,吃到了一口辣椒被嗆到。

桌上的湯不多了,寧碩都盛給她後,看家裏阿姨暫時沒在廚房,就起身去廚房把砂鍋裏剩下的湯熱一熱。

餐廳一下子只剩兩人,計迦楠喝了小碗湯後緩和起來,聽寧池安滿眼溫柔地看着她說:“伯父忘記問你會不會吃辣了。這幾年的廚藝都是照着寧碩母親的喜好來,她雖然是嶺南人,但吃辣,就習慣性放辣。”

計迦楠聽得笑眯眯的:“是嘛,我沒事,我就是不小心。”

說起這個,計迦楠就不免cue一下寧碩的感情問題:“寧碩哥他也沒談戀愛,他說您不催他。”

寧池安微笑點頭:“是不催他,他自己想談就談吧,感情的事很難去指揮一個人做。”他反問她,“你父母也不催你吧?家裏就這麽一個,可不舍得催。”

計迦楠淺笑:“不催……雖然……”她在老人家探究的眼神裏,低聲說,“我有喜歡的人。”

“哦,是嘛?哪裏人?”

“充州人吧~”

計迦楠不太好也不好意思說太多,所以含糊帶過,說只是她自己喜歡,人不知道。

寧池安表示:“那還有我們小迦楠追不到的?”

她失笑,搖搖頭沒再說,換了話題聊寧碩:“寧碩哥……他要是一直這樣呢?再過幾年三十多了,也不結婚也行嗎?”

“行是行,我和他母親都不管他這些事,不過,你寧碩哥應該不會就這麽一直下去。”

計迦楠定睛看對面的中年男人。

寧池安邊拿着公筷給她夾一道南方的茄子,邊說:“他要是一直沒遇見自己喜歡的,不久後估摸就找個合适的結了。”

“合适的?”

“和這充州城內,某一家門當戶對的,聯個姻,對他來說也不錯。”

計迦楠怔怔看着寧池安。

“這兩年城內也一直有人家想搭搭他,只不過我估摸他挺忙的,就沒去跟他講。”他笑了笑,可有可無的意思。

又給她夾了筷子菜,寧池安說:“這菜你寧碩哥喜歡,粵菜,來試試。”

計迦楠回過神來,低頭吃,邊吃邊含糊道:“那寧碩哥,他會……想這樣嗎?”

“我估摸是會,他這人你看他有什麽追求?什麽都不上心,無所謂,性子太像他母親了。”寧池安笑了笑,一臉知子莫若父,“但是一輩子像和我和他母親這般,又未免太過孤單,所以他也沒說過不結婚的事。”

“嗯。”

寧碩把熱好的湯拿過來時,餐桌上已經換了話題。

飯後計迦楠又去門口看着湖水吹風,屋裏的寧池安邊走去客廳邊問身邊的寧碩:“你沒跟迦楠說她出身的事吧?”

寧碩搖頭,看了眼又從門外迤迤然進來的人。

細碎的陽光落在女孩子婀娜多姿的旗袍上,當真像畫裏走出來的一個時代美人。

寧池安:“嗯,不說好,都這麽多年了,你談三叔不說別人就也別告訴她。”

“嗯。”他當然不會說,永遠不會。

寧池安:“迦楠啊……”

當事人迎着聲音站停到了沙發區,含着笑看那一老一少:“說我什麽呢?”

寧池安剎停了話,把目光從兒子身上移到她身上,淡定笑道:“說你都有喜歡的人了,你寧碩哥還孑然一身,都要被你趕超了。”

話音方落,計迦楠臉頰霎時間就發燙,定定看着她寧伯父沒動,也清晰地感覺到身側的男人朝她看來的目光……

回家的路上,計迦楠有些酒足飯飽後的昏昏欲睡,來了例假的人總不像沒事一樣精力旺盛。

寧碩驅車送她回家,計迦楠到樓下後又目送他出去。

她原地看着消失的車子一會兒,想起來自己身上搭着他的外套……

計迦楠發消息給他:“寧碩哥,把外套還給你。”

他估計是沒走遠,就難得說好,他掉頭回來。

計迦楠從單元樓走往小區門口的路上,吹着綿密海風,走着走着,天空就飄下幾滴雨。

早上在寧碩家裏看電視時是播的這個吧?所以這兩天天氣會時刻變化。

雨不大,甚至一到地上就被風幹了,只是下一秒又有新的滴落,锲而不舍。

計迦楠站停在小區門口等寧碩。

本以為這雨不大不小她站在門廊下很妥帖,結果一陣斜風吹來,計迦楠被蒙了一臉的雨,身子就不說了。

正手忙腳亂擦臉上的水珠時,前面一輛黑車迎着細雨驅來,擋風玻璃上兩個雨刷揮舞得起勁。

等計迦楠擦完了臉上的水珠,迎面在風雨中淡定走來的男人已經在笑,邊笑邊出聲:

“诶,我們小迦楠啊,才幾分鐘沒見就可憐成這樣,來哥哥看看,妝花了沒。”

寧碩走近,把她折在臂彎裏的外套拿起來揚開,往後遮住了女孩子的頭頂。

計迦楠在他臂彎裏被一陣暖意包裹,瞬間海風好像都繞着走,鼻息間只有他身上那慣有的沉香味道。

“你不也沒帶傘?我妝容防水的。”她嬌嗔一聲。

寧碩馬上點頭笑說:“嗯,沒花,可漂亮了,還是充京城的一朵花。”

計迦楠擡起下颌,眉頭卻都展不開了:“你俗不俗啊,寧碩哥。”

男人望着她的眼睛,有模有樣地感慨:“俗到極致才美啊,這不就是俗透了的世界。”

計迦楠愣愣地看拿外套給她遮腦袋的人,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發出這種聲音。

雨又停了,而且烏雲縫隙處還擠出了一絲絲太陽。

計迦楠覺他含笑的眼裏夾着光,正在好像很深情地望着她。

計迦楠呼吸仿佛停滞不動了,或者是她自己忘了呼吸。

因為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他了,又好像這輩子也擁有不了他了。

“寧碩哥……”她好想問他,是不是他在不久後真的會随便和一個人結婚。

“嗯?”他應了聲,然後好像想到了什麽,說,“我們小迦楠,有喜歡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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